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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君修冥中途拦截,前往封地的路上,君宁再次给安笙服用了毒药。
只是给她服用毒药后也给了一些可以暂时压制毒性的药物。
路途奔波,安笙的身体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变得越来越糟,基本吃不下什么东西,又孕吐的厉害,人迅速的消瘦了下去。
连君宁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分明痛的几乎痉.挛,她却从未喊过一声疼,全身都被冷汗打透了,却不曾留下过一滴眼泪。
马车中,两人相对而坐,他的目光淡淡落在对面女人脸上,那张绝世的面容,惨白的早已没了血色,却不见丝毫狼狈。
她很平静,平静的近乎冷漠,对别人,也对她自己。
君宁轻笑开口:“贤妃娘娘的隐忍,本王折服。”
安笙落在窗外的眸光迟疑的转到他身上,唇片一开一合,淡淡道:“宁王过奖。”
君宁摇头叹息状:“只可惜,偏偏是君修冥的女人。”
安笙哼笑,毫不掩饰讥讽之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大,又有几个女人不想做帝王的女人,您的王妃,您喜欢的公孙淑媛,不也是为了做皇上的女人弃你而去!皇后之尊,岂是一个小小宁王妃可以比拟。”
三言两语,轻描淡写间,便激起了君宁怒火,他如狂怒的猛兽般扑过来,双眼血红,手掌紧掐住安笙咽喉,越收越紧。
安笙呼吸逐渐困难,苍白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惧意,反而不屑的笑:“我劝王爷还是稍安勿躁,我若死了,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君宁真是恨不得立即掐死她,这个女人总能轻易的踩在他痛楚,可是,他亦明白这个女人对她的价值,他自然不能让她死。
他怒气冲冲的将她甩开,砰地一声,安笙的脊背撞击在僵硬的车壁,疼痛从小腹中清晰传来。
她双手紧捂住腹部,猛烈的咳起来,唇角又是一缕鲜红缓缓流下。
君宁微慌,若此刻将她弄死了,只会坏大事。真是小不忍则乱大谋:“来人,将大夫找来给她看看。”
不多时,一年迈的老者进入马车内,那老者在她面前蹲跪下来,两指按在她手腕内侧。
安笙甚是不以为意,眸光随意望向窗外。
须臾后,那老者收回手臂,拱手对君宁道:“回禀王爷,她的病老夫医不了。”
君宁淡笑回道:“哦?这天下还有顾老医不了的人吗?”
“老者只能医病,医不了毒,更医不了心。”
听罢老者的话,君宁微摆了下手臂,示意老者退下。
而后,邪气的目光淡淡游移在安笙身上,嘲笑道:“你有心事?怎么,想他了?”
安笙淡淡的笑,轻描淡写的道:“想与不想,又能如何?心若在一起,天涯亦咫尺,心若远离,咫尺亦天涯。”
君宁讥讽道:“你觉得他的心会和你在一起吗?他的心里可还放着那个女人,只要你走了,那个女人才会回到她身边。”
安笙反唇相讥:“王爷的心里不是也曾有过公孙淑媛吗?如今不是依然将她拒之心门外。原来王爷也并非长情的男人呢。”
君宁能返回封地,就证明他已经舍弃了公孙淑媛。
他的目光不由得冷了几分,带着些许怨恨:“一个背叛了本王的女人,本王还要对她从一而终,是不是讽刺了点儿?”
安笙看着他笑,三分嘲弄,七分无奈:“如果爱有了附加的条件,那便已经变了味道。如果王爷真的爱她,别说是背叛,即便是她要杀你,你仍然阻止不了自己的心去爱她。”
君宁冷冷道,忽而又嘲讽的笑:“安若离,本王倒要看看,你对君修冥的爱又有多深。”
在不久之后,安笙就向他证明了,在这世上有一种爱,叫做无怨无悔,有一种坚持,叫做忠贞。
*
细雨如丝,淅淅沥沥的下了一个午后,养心殿中,君修冥半依在椅榻之上,专注的看着手中奏折。
而夏侯渊站在他面前,躬身禀报着:“回禀皇上,宁王已经顺利到达封地,我们的人一直尾随着,一路保护着贤妃娘娘安全。
不过路上好像还有白偌贤的人,只是,宁王似乎并没有给娘娘解药,一路车马劳顿,娘娘似乎消瘦了不少。”
夏侯渊说完,依旧躬身俯首在原地,等着君修冥示下。
偌大的宫殿内,气氛寂静的有些骇人,空气中只有细微的呼吸声。
良久的沉默后,君修冥终于合起了奏折,哼笑道:“二哥为人十分谨慎小心,为了防止朕中途拦截,他一定会等回到封地,才会为她解毒。”
夏侯渊试探的问道:“那我们接下来……”
君修冥凤眸微眯着,透出几分清冷:“不急,静观其变吧。”
夏侯渊担忧道:“可是,若一直按兵不动,我们只会失去先机。”
“别逼得太急,以免他伤害她。”
“可是……”夏侯渊还要说什么,却被君修冥冷声打断。
“够了,朕自有决断,无须你提醒。还有,混入封地的暗卫,提醒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君修冥啪的一声,将手中奏折摔在桌案上:“退下吧。”
夏侯渊迟疑片刻,才拱手退了下去:“微臣告退。”
夏侯渊走后,空旷的大殿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忽然一声巨响,君修冥一扬手臂,桌案上的一应事物应声而落,奏折散乱一地。
他手掌紧握成拳,用力垂打在桌案之上。
他将她交到君宁手中,就等于接受了他的威胁,难道他不知道她的价值吗?竟然敢如此对待她。
君修冥幽深的墨眸中,尽是冷寒:“君宁,朕不会放过你。”
常德在殿外听到声响,慌忙而入,见到地上一片狼藉,亦是一阵呆愣:“皇上!”
此时的君修冥压低着头,沉默半响后,才缓缓的抬起面庞,俊颜已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将这里收拾一下,朕出去走走。”
也许是出于习惯,君修冥每夜批阅完奏折,都会习惯性的走向菀宁宫。
没有了安笙的菀宁宫,早已没了温度。
他坐在他们的卧房中,手掌温柔的触摸着明黄的绸缎锦被,而后,将脸埋入锦被中,被褥上,似乎还残留着安笙的味道与体温。
她留下的东西并不多,柜子中雅致的裙衫,她几乎没怎么动过,她也不喜欢奢华的首饰与馨香的脂粉。
她和后宫中的女人都不一样,她不会争宠,不会害人,甚至连吃醋都不太会,这样的女人,本就不适合皇宫的,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她曾问过他,愿不愿意与她远走高飞,那时的他,沉默了。
他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他不忍辜负天下人,他不能毁掉北盛的江山,所以,他只能辜负她。
为什么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明白曾经拥有的才是最值得珍惜。
他可以不要江山,甚至不要自己的命,但他要她好好的活着,他只是想要他爱的女人活着。
梳妆台前,零散的放着一些饰品,他几乎从未看她带过,那些胭脂,自从她入住菀宁宫便备下了,也只是动了一点儿,只怕还是为了掩盖毒发后苍白的脸色。
他命人送来的东珠就随意摆放在桌案上,如此价值连城的东西,在她眼中,只怕是一文不值吧。
他随意的用两指夹起一颗,放在掌心将把玩,唇角缓缓溢出一丝苦笑。
他想,她一定从未数过这些珠子吧,这些是整整的一百颗。
在西域人的思维中,一百年便是一世,他送她一斛珠,就是要告诉她,想要和她渡过一生一世。
可是,他尚未说出口,她已经不再。
“啪”的一声,指尖圆润的珍珠滑下指尖,滚落在屏风之后。
君修冥走入屏风之后,俯身拾起那颗脱逃的珠子,重新握在掌心间,这是他与安笙的一生一世,一颗都不可以少。
他尚未走出屏风,只听殿内传出一阵脚步声,而后是女子略带抱怨的声音。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娘娘不就是被你拱手送到宁王手上的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娘娘也不用走到今日!”
白偌贤同样懊恼:“我若不将她交给宁王,又岂会有解药救她?半斤,别怪我没提醒你,想好好的活着,就管好自己的嘴!”
半斤厌恶的看着他:“死又有何惧?我若当真要乱说,只怕皇上一早就会知道娘娘的病情,也不会和你们瞒皇上如此之久!我倒后悔了自己,为何没乱说!”
白偌贤眸色微冷:“我有办法将她救回来,就是要看你配合不配合了?”
半斤质疑的看向他:“娘娘真的还回的来吗?可你亲口说过,娘娘怀了身孕,若没有解药,根本撑不了多少时日……”
她话未说完,只听碰的一声巨响,屋内的屏风突然倾倒,屏风后,显出君修冥一张阴沉到极点的俊脸,他就这样看着面前的‘张太医’。
但听方才半斤之言,他隐约已然猜到了,什么张太医,只怕这些时日都是白偌贤搞的鬼,难怪白府安静了如此之久。
他的声音,沙哑而颤抖:“什么怀孕,你们给朕再说一遍?”
扑通两声,白偌贤与半斤相继跪倒在地。
一抹明黄很快来到白偌贤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股冷寒扑面而来,白偌贤下意识的颤抖了身体。
而后,怒吼声在头顶响起:“白偌贤,张太医,呵呵,是不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什么叫做‘欺君之罪’?你是不是以为朕当真不会动你!”
白偌贤低头沉默,知道避无可避,一咬牙,拱手回道:“微臣所犯欺君之罪,罪该万死,贤妃娘娘离开前,已怀有一月身孕。”
他的话无异于五雷轰顶,君修冥踉跄的后退两步,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他自认是冷静自恃之人,甚至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可是,这个打击太大,甚至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白偌贤!”他怒吼一声,一脚踢在他身上,丝毫不留余地。
白偌贤身体向后滚倒,一口鲜血便喷了出去。他忍痛爬起,然后,依然恭敬的跪在地上。
半斤保持冷静的回禀:“皇上明鉴,是娘娘以死相逼,白少爷是没办法才不得不隐瞒。”
好在白偌贤在伪装成张太医的那日,娘娘便对她再三叮嘱过,若有朝一日身份败露,一定不能让皇上动他,因为如今的白偌贤身后还有丞相府。
君修冥又踉跄了几步,高大的身体跌坐在椅榻之上,单手撑在额头,眉心几乎拧成一条线。
当时的她只怕是抱着必死之心,所以才隐瞒了怀孕一事。
那样纤弱的身体,却默默的独自承受着一切,她可以与他出生入死,为他舍弃一切,而她的痛,她的伤,从来不要他来担负,那样的爱,他真的不配拥有。
如今,安笙已被君宁控制在封地,之后的事,他真的不敢再想下去……
最好的结果是安笙母子平安回到他身边,最坏的结果,就是失去这个孩子,但无论如何,丫头一定要活着回来,她必须活着。
他沉默,跪在地上的白偌贤与半斤更是不敢开口。
君修冥莫名烦躁,一挥云袖,示意他们退下。
两人丝毫不敢怠慢,纷纷起身向外走去,刚走到殿门处,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一字一顿,十分清晰:
“等等,白少爷刚才说你有办法救她,是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吧!”
他现在不想放过任何可以救她的方法。
白偌贤的视线落在了半斤的身上,隐约之中,半斤好像明白过来,同他一起跪在地上:“奴婢愿意。”
白偌贤这也才道来:“素日都是半斤在照顾贤妃,这世上,想必也唯有半斤了解些贤妃的性子,若是半斤能够换成贤妃的模样,还是有机会将贤妃救出来。”
想起她伪装成皇后那段时间,君修冥淡哼了声:“原来她易容之术是跟你学的!”
白偌贤并不吭声回答,半晌后他的目光才看向了半斤,有些犹豫,虽然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但八两的死对她打击已经很大了,更何况半斤跟随她这么久。
只怕是她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愿牺牲这丫头!
半斤是个聪明的丫头,再次开口:“奴婢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回娘娘的命,还请皇上成全。”
君修冥凤眸微眯着,眸中席卷的漩涡,深不见底:“谢谢你。”
话落,他看了眼白偌贤,而后起身离开了,因为他知道,白偌贤一定会护她周全。
半斤将头重重的磕在寒玉地板上:“谢皇上成全。”
*
夜,寂静幽深。
似乎睡了好久好久,久到安笙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醒来。
睁开眼帘,四周是完全陌生的环境,雕花的阁楼,屋内陈设极为奢华绚丽。
安笙想,他们应该已经回到封地。
她的手掌悄悄移上心口的位置,心房竟然再没有了疼痛麻木的感觉,想必,宁王已经给她服下了解药。
只是,丹田提不起真气,只怕也是他动的手脚。
正在思索之时,房门“嘎吱”一声被人从外推开,一身藏蓝蟒袍的君宁迈步而入。
他在她床榻边停住了脚步,轻笑道:“顾大夫说你子时便会醒来,果然不差。”
安笙掀开身上薄被起身,眸光轻轻冷冷的与他对视,嘲弄一笑,道:“顾大夫果真医术高明,倒不知他有没有提及,我何时才能运用内力?”
君宁朗声而笑,突然觉得面前的女人似乎比他想象中更有趣:“这个,只怕贤妃要等上一阵子了,凭你的狡猾,本王的暗卫可未必拦得住你,还要委屈贤妃娘娘了。”
安笙淡笑,笑靥却丝毫没有波及眼底,清澈的眸,平静幽寒。
“来人,将药端进来吧。”君宁对门外吩咐道,他话音刚落,侍女躬身而入,手中托盘中端放着一碗浓黑的汤药。
“贤妃娘娘请喝药。”那侍女跪在她身前,将托盘高举过头顶,将药递给她的同时还塞了一张纸条在她手里。
安笙不动声色的将纸条掩在袖角,淡扫了一眼碗中汤药,下意识的蹙紧眉心,却没有丝毫要喝的意思。
“放心,这只是安胎药而已,药中没毒。本王怎么会让娘娘腹中的小皇子有丝毫闪失呢,他可是本王手中最有利的王牌。”君宁说完,朗声而笑,笑的肆虐得意。
安笙眯着美眸,唇边弯起的弧度清冷,她伸出苍白的手,端起那碗泛着腥哭的汤药,一饮而尽。
她用手背抹掉唇角药汁,而后淡声道:“我饿了,烦劳王爷备些清淡的粥给我。”
对于她的配合,君宁倒是很满意,他还真怕她上演什么绝食的戏码,那他反而会拿她没办法。
“好,娘娘想吃些什么,尽管吩咐下人去办,本王怎敢亏待娘娘和你腹中的小皇子,皇上定要责备本王招待不周。”他笑着,摇着折扇走了出去。
安笙淡扫了眼屋内众人,摆手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想休息。”
屋内几个侍女听命,都躬身退了下去:“奴婢遵命。”
半斤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放心。
屋内瞬间恢复了平静,安笙看了眼纸条上的内容,眼底尽是冷意。
这又是何必呢?
她掀被起身,淡漠的走下床榻,她站在窗前,深深的吸允着清新的空气。
封地比帝都的气候暖的多,园中百花齐放,竞相绽放,空气中带着淡淡花香,沁人心腑。
她唇角扬着浅浅的笑,微低着头,手掌轻抚在小腹上,温柔呢喃:“宝宝,你看到了吗?
蓝色的是杜鹃,黄色的是迎春花,粉色是桃花,白色是栀子花,尚未开放的花苞是百花之王牡丹。”
她顿了下声音,笑靥泛着苦涩。明媚的阳光,却无法驱散她脸上的阴郁,笑靥在唇角边一点点流逝,她伸出双臂,紧合起窗棂。
屋内的光线,瞬间黯淡下去。
安笙用力扯下床前雪白的纱质幔帐,将一头系在床头,另一头,缠在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泪,便无声的滴落下来,滴在腰间白绫之上,瞬间没了痕迹。
“宝宝,对不起,是娘亲没用,无法带你来到这个世界,娘亲必须这样做,你不会怨娘亲的,对吗?”
她哽咽的说着,脚步挪动,身体慢慢的旋转,一点点向床头靠近,同时,白绫在腹部一圈圈缠紧。
窒息的感觉从胸腔中传来,她艰难的喘息着,却并没有停止住动作。
腹部开始疼痛起来,并且,越来越剧烈,她感觉的到那个小生命正在她的腹中挣扎,他求生的欲.望是那样的强烈。
可是,她不能将他留下来,她不能。
她哭的很汹,泪珠不停的滚落下来,最后,连哭的力气都要失去了。
她知道自己狠心,可她没有办法不这么做。不该存在的,终究是留不住。
而此时,她腹中的孩子,会成为宁王威胁君修冥最有利的筹码,一但皇上接受了他的威胁,只怕,便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到时,又会死多少人,流多少血!
虽然天下不是她的天下,但她不能让腹中的孩子成为天下的罪人,所以,她必须要送他走。
“啊!”安笙一声压抑的低吼,伴随着的是腹中撕扯般的绞痛,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双腿间缓缓的留了下来。
她双腿一软,整个人便瘫倒在地,腰间白绫沾染了一片的鲜红。
“对不起,对不起。”安笙哭泣着低喃,手掌紧紧的覆盖在小腹之上。
可是,前一刻还鲜活的小生命,此刻已经不存在于她腹中,是她亲手扼杀了他。
生命剥离身体之时,竟是这样的痛。
“宝宝,你走吧…别怕,妈妈很快就会去陪你的,天上,还有你的八两姐姐,她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芙蓉酥,我们很快就会团聚,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腹中的疼痛并没有消失,如同是一种告别与祭奠。
安笙紧咬住牙关,手握成拳,用力捶打在粗糙的地面上,几下之后,便流出血来。
而她好像丝毫感觉不出疼痛一般,不仅没有停下动作,反而一下比一下用力。
她迫切的需要发泄出心中的痛,她觉得自己好残忍,真的好残忍。
“啊……”她发出嘶声力竭的尖叫。
“娘娘,怎么了?”半斤破门而入,顿时愣在了当场。
此时,安笙倒在血泊之中,身上还紧紧的缠着染血的白绫,天地间似乎只留有两种颜色,纯净的白和刺目的红,鬼魅、骇人!
“贤妃娘娘出事了,快去禀报王爷,不不,快去请顾先生。”另一侍女惊慌失措的道。
几个侍女手忙脚乱的将安笙挪到床榻上,身上手上也都或多或少沾染了血迹。
半斤极度抑制着自己的手不要颤抖,极度的抑制着眼里的泪水,纸条上并没有写什么,可她不明白,安笙为何要这么做?
君宁赶来之时,只见屋内乱作了一团。
他愤怒的吼道:“你们告诉本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侍女们吓得不轻,统统跪倒在地,为首的颤声回道:“回王爷,奴婢们不知,奴婢们走进来的时候,只见娘娘身上都是血……啊……”
她话未说完,便被君宁一脚踢了出去,身体撞在僵硬的墙壁上,口吐鲜血。
君宁低吼:“本王让你们伺候贤妃,你们竟敢告诉本王,你们毫不知情,若贤妃有三长两短,本王将你们统统杀了。”
屋内众侍女哭嚷着跪地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君宁的暴虐,她们是见识过的,杀人更是不眨眼。
顾大夫提着药箱而来,为安笙诊脉之后,皱眉摇头,叹息道:“娘娘小产了。”
“什么?”君宁大惊,问道:“顾先生,可还有补救?”
顾大夫摇头,顺势起身提起药箱:“胎儿已经流出体外,老夫无力回天。”
君宁一阵头疼,低吼了声:“都给本王滚出去。”
屋内侍女连滚带爬,在最快的时间内统统消失。
安笙吃力的从床榻上爬起,她瘫软的靠在床壁,看着君宁,讽刺的上扬唇角,笑声清寒。
君宁三两步来到床榻边,一把掐住她咽喉,冷声道:“安若离,你真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安笙冷哼:“一个会让天下大乱的孩子,根本没有资格出生。”
咽喉被有力的手掌卡住,她脸色惨白,险些窒息。却依然在笑,笑的讽刺,笑的苍凉:“王爷或许还不知道吧,皇上他根本不知道我腹中这个孩子的存在,而现在,孩子也没有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用什么来威胁皇上!”
君宁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将孩子弄掉,竟是要用最惨烈的方式告诉他,她不会受他威胁,更不会让他威胁君修冥。
“安若离,你这个疯子!”他一把推开她,狠狠的看着她,而后忽然放声大笑。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是疯子了,安笙有时候连自己也觉得自己就是个疯子。
他继而开口:“安若离,即便你腹中没有了君修冥的小孽种,本王依旧可以用你来威胁他。
本王看弄不清状况的是你吧,你难道不知道吗?在你身中剧毒之时,君修冥曾招本王入宫,他愿以任何条件来交换本王手中的解药。
任何条件,你难道不懂吗?包括这北盛皇朝的天下和他的命,你说,你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安笙震惊的看着他,眼中闪动着璀璨的泪光:“你说什么?”
短暂的震惊后,她唇角缓缓的扬起笑容,温暖而释然。他是在乎她的,这样,她也不算死不瞑目了。
君宁恢复了一贯的邪冷,居高临下看着她,冷哼道:“贤妃对皇上情深意重,不如就到监牢中去证明你的忠贞吧。”
他冷笑着,用指尖勾起安笙的下巴,她被迫对视着他,清冽的眸中竟无一丝畏惧。
“你是君修冥的心尖,本王也该让他常常心痛的滋味了。”他话音落后,一把推开她,拂袖而去。
安笙双手撑在榻边,先是肆意的笑,然后又绝望的哭。
因为失血过多,君宁又不曾让大夫为她诊治,她苍白的面颊完全褪去了血色,犹如一只隐藏在黑暗中见不得光的鬼魅。
疼痛已然将她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她吃力的撑着身体,从榻上滚落在地,她一点点爬向那滩尚未干涸的血迹,苍白的双手抚摸在鲜红之上,好似抚摸着孩子的面容。
她紧咬着牙关,眼泪已经干涸,身体不停颤抖,口中压抑的呢喃着:“皇上,我们的无忧没有了,修冥,修冥,安笙好痛,真的好痛,你在哪里啊……”
她身下依旧有鲜红的血液从身体中流淌出来,安笙眼前一阵发黑,最后昏厥在血泊之中。
与此同时,帝都菀宁宫中。
君修冥忽然从睡梦中惊醒,明黄的锦被滑下身体,暗夜之中,他睁大了双眼,额头上侵出了一抹冷寒。
睡梦中,他见到安笙倒在血泊之中,他听到她哭泣着喊着他的名字。
“丫头…丫头…”他不停的呢喃着,翻身下床,甚至来不及披上外衣,便失控的向殿外而去。
浑浑噩噩间,撞翻了棕木茶几,茶壶杯盏等物噼啪碎裂。碎裂声惊动了殿外的常德与御林军。
嘎吱一声响后,常德拎着灯笼走进来,身后还跟随着几个小太监。
屋内的烛火被一一点燃,瞬间灯火通明。
君修冥长发披散在腰间,身上只着明黄里衣,赤脚站在冰凉的地面上,碎裂的瓷片割伤了脚掌,汉白玉地面上落着斑驳的血迹。
常德大惊失色,扑通跪倒在他身前,用手臂抱住他双腿:“皇上,您这是做什么啊!”
君修冥眸色极深,殿内的灯火通明竟丝毫照不进他深眸之中:“让开,丫头在喊朕,朕听到她在喊着朕,她说她好痛,朕的丫头一定是受伤了。”
他不着边际的话更是让常德惊慌失措,他死死的抱着君修冥大腿,生怕他再踩到地上的碎片被割伤:
“皇上,您醒醒吧,贤妃娘娘如今身在封地,宁王还要用她来威胁皇上,是绝对不会伤害她的,皇上不必担忧。”
干冷的风透过半敞的殿门吹进来,终于将君修冥吹醒。
他僵硬在原地,手掌按上太阳穴,半响后,手掌拿开之时,眸中已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冷然。
“朕只是梦到了她。”他淡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