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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我为皇贵妃的诏书很快就下来了,据说估计是我二哥前个月率军平定南蛮有功,所以众大臣中并未有太多人反对。
诏书一下,尚宫局又开始忙碌了起来。首先是册封大大典的大朝服、吉服、礼服三套,其次是春夏秋冬四季的衣裳和四季簪钗配饰,除此之外还有依例赏赐下来的各种金玉珠宝和绫罗绸缎,数量之多,数不胜数。大红色的礼单,来报的公公念了好一阵才念完。
我平安回宫,并且即将被晋封为皇贵妃的消息,无异于一道惊雷霎时炸响了整个后宫,再加之前段时间“荷妃”的事情才刚落幕,各宫妃之间无不议论纷纷,甚至已有人开始怀疑到我与“夏荷”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这令我也有些惶恐不安。
拜高踩低,跟红顶白,在这些后宫都不是什么稀罕事。我才回宫的第二天,去给皇后娘娘请了个安,刚回到慕莲宫,便有不少宫妃来向我请安,人是去了一个又来一个,扰得我一上午未得好歇。不过照着与这些宫妃有意无意的交谈,以及清吟和尚香的口述,我已将而今后宫的局势了解了个大半。
而今的后宫依然是皇后一人独居其上,除了我即将要被册封的皇贵妃,下边贵淑德贤四妃的位置仍是空缺的。再往下资历最老的便是华宁宫的柳妃柳氏,我心知韵姐姐一向淡泊,并未夺宠之心,心里暗松一口气。
皇上的内宠本就不多,加之先前我身为夏昭训而被羞辱,皇上已将原本圣宠最盛的琼贵嫔,还有其手下的怡昭仪和白修华贬为了更衣,后宫得势的嫔妃人数就更少了。除去皇后、我和韵烟,位分最高的就是惠贵仪唐氏,其次是舒婕妤刘氏和秀昭容董氏,再往下只余正四品以下宫嫔十来人。虽然按品级来说,众宫妃于我完全都不足为惧,然而曾经经历过齐紫泱那一遭,我也不敢就此掉以轻心。
这才送走了良嫔与萧美人,只听外头的内侍高传了一声:“容嫔来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容嫔?”我心底一颤,忙道:“宣!”
容嫔缓步走了进来,拜倒在我面前:“嫔妾给娘娘请安,娘娘千岁。”
我道了声“免礼”,又道:“都是自家姐妹,随便坐吧。”
容嫔却并没有站起来,依旧跪在地上,眸光莹莹地望着我:“娘娘……”
我知晓容嫔的意思,暗暗叹息。当初容嫔以金玉贿赂我让我助其承宠,谁料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她因为我的相助,成了新进宫第一位受幸的宫嫔,却也因为我惹怒了煜倾,导致她现在一直圣眷微薄,一年多过去了还是一直留在嫔位。而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结也只有我能解开。
我暗暗叹息,亲自上前扶了她起来道:“妹妹的苦,姐姐都清楚。”而后在她耳旁轻轻道,“只是眼下时机未成熟,待来日有机会,姐姐定让妹妹重获圣宠,如何?”
容嫔的眼泪成断线的珠子流了下来,哽咽道:“多谢娘娘的提拔之恩,嫔妾无以为报,只有一颗忠心向着娘娘。”
我心怀感叹,与容嫔聊了些许闲话,便以困乏为由将她遣了去。
等到容嫔走后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用过午膳后,便躺于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长椅上小歇。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有什么东西在鼻尖上挠来挠去,惹得我瘙痒难惹猛地打了个喷嚏。
“醒了?”我抬眼便见到煜倾手中正拿着根长草,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玩味笑道:“辘轳索褪垂金井,水殿风来晚花静。美人睡起袒蝉纱,照见臂钗红肉影……”
“打住打住!”我被他的诗吟得不好意思,面红笑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看你,都几时了,还在睡,估计晚上都睡不着了!”
我忙起身去望铜漏,竟然已经快酉时了:“你等了很久么?”
“也不是。”煜倾伸了个懒腰道,似是嗔怪,“在御书房批了快一下午折子,累了,便想来你这坐坐,岂料你还在‘午睡’。”
我笑道:“未出门迎接皇上,是臣妾的罪过了!”
“不要皇上。”他用有些任性道,“叫煜倾!”
“好,煜倾!”我笑颜明媚,“如果郎君不忙,便在这等用个晚膳再走吧!”
“有何不可?”他喜上眉梢,笑道,“还有,走什么走,为夫才不走呢!今晚为夫可就赖上娘子了哈!”
又是连续十天,自从我回宫后的十天里,皇上每晚都留宿在我的慕莲宫,我心有欢喜,但还是止不住忧虑。我知晓煜倾的深情,但是身处后宫之中,集宠于一身,亦如同集怨于一身,更何况煜倾至今都尚未有子嗣延绵,只怕再这么下去……
果然,就在第十一天的上午,也是我将正式被册封为皇贵妃大典的前一日,太后娘娘命人传话,让我去颐宁宫请安。
我自是知晓太后的用意,连忙往颐宁宫赶去,待我到达时,便见太后的贴身侍女锦簇已经站在慈安殿门口,看样子是等候多时了。
锦簇看见我,催促道:“娘娘快些进去吧,太后娘娘就在里边。”
我缓步踏入慈安殿的大门,大典里静悄悄的,只听见我走路时裙摆间的摩擦声和鞋底踏地的声音。我望一眼高坐于主位上的太后,叩拜道:“臣妾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我有些紧张,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谁料这时太后竟从主位上走了下来,亲身扶我起来道:“都是自家人了,还如此拘礼作什?”
我惊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太后娘娘……”
“就不能叫母后吗?”我不自觉地直望向太后,只见她笑意慈祥,握着我的手道,“这颐宁宫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你我相识更是有个把年头了,你是个什么样的心性,难道哀家看不出来么?”我知道太后下边还有话,便无言只等她继续说,“你别看倾儿现在身为一国之君,九五至尊,实际上内里比小孩子还任性,而你淑慎性成,蕙质兰心,这些都恰好与他互补。再而是当今皇后,虽无甚过,然一直少理后宫之事,以致后宫形同无后,众妃嫔可谓一把散沙,而今倾儿要册封你为皇贵妃,那哀家也恰好想让你协理六宫之事,这样哀家心里也稳妥些。”
我听完太后这一大番言语,面上恭谨和顺,心底却是一片澎湃汹涌,忙又要跪下,却被太后拉住了。我受宠若惊道:“太后娘娘如此看重臣妾,臣妾……”
“都说了,叫太后多生分,你以后就叫哀家母后便是。”太后拍拍我的手背,似是感慨道,“孩子啊,哀家也仅希望你同倾儿能携手共进,创我大昭一朝太平盛世啊!”
我坚定答:“婉莲一定不负母后所望!”
太后先是满意地笑了,而后又面露忧色:“而今朝纲鼎盛,政通人和,哀家自是放心,只是这后宫……”太后顿了顿,看我一眼,叹了口气,“倾儿登基已经有一年多了,至今仍然未有继嗣,这让哀家很不放心啊!哀家也知道你们俩鹣鲽情深,又经历了那么多磨难才好不容易在了一起,但倾儿毕竟是皇上,总不能一直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在这一面,你也得多多劝着他才好。”
我心知太后说的最后一句话才是重中之重,虽心有不舒,然而还是答道:“臣妾谨遵母后教诲。”
未了,太后又与我聊了好些话,最后才笑道:“哀家知道你才貌双全,是难得的好孩子,倾儿有你陪伴的身边是他的福气,同时能有你这样的儿媳妇,也是哀家的福气。哀家知道,你是不会让哀家失望的,对吗?”
听了太后这一大席话,我诚惶诚恐,忙答了:“是。”
待得从慈安殿出来,我长舒了一口气,尚香忙好奇问:“小姐进去了那么久,太后娘娘可对小姐说了些什么吗?”
我只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日常的训话而已。”
尚香悻怏怏地“哦”了一声,低下头不再发话。
我完全未想到太后会如此看重我,甚至还让我协理六宫之事,虽然从表面看是好事,但我却有种惶恐不安的感觉。正所谓,站得越高也跌得越痛。我如今一回宫便锋芒大露,也不知往后是祸是福。
清吟见我心事重重,便道:“不如小姐去御花园那散散心吧。”
“好吧。”说罢心想着御花园离颐宁宫不远,便遣去了辇轿,只携了清吟和尚香二人步行而往。才沿着御花园的回廊走了没多远,忽闻前方有吵闹声传来,我并未即刻现身,而是稍稍近前,躲于回廊拐角的柱子背后瞧着前方的动静。
“你这死丫头!”没走几步就听见已由琼贵嫔贬为更衣的李氏的怒吼声,和一道极响的扇耳光声,“没长眼睛是不?,尽然泼水泼湿了本……本……的衣裙!就算再怎么落魄,好歹也是皇上的更衣,你一个扫撒宫女见了不但不行礼,还将水洒在本……的身上,你不要命了是不?”说罢便又是一个耳光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