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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并未将话说满,而是留了一手,沈章找的谁人,他大抵是都知道的,但是谁知道这秦相公为保自己官位会使出什么招数,还是藏拙的好,而秦相公一听钱押司名号,登时色变,由红润变得煞白。
这被害的钱押司,乃是上任阳谷县中的刀笔吏押司,此人在阳谷县衙中作胥吏二十年有余,家财万贯,县里的公人都听他的指示,他虽然是个小小的押司,可手段通天,哪里都有人情,不仅仅在阳谷一手遮天,便是京师、州府里都有好大关系,因此就更无人敢惹他,便是县里的知县相公也要给他三分薄面,如不然政令难出衙门口。
他要发起性子来,知县相公也敢坑害,秦相公的前任,因不满钱押司的蛮横,想要夺几分颜面回来,结果如何,钱押司串通县里的胥吏,使个手段,便叫这知县相公吃不了兜着走,最终发配到岭南上任,路程走到一半,便死在途中。
经过此事,这钱押司在县里威望如日中天、人人称颂,恁的是谁也不敢招惹,而现任知县秦相公来此时,知道他的厉害,处处避让,再加上他是蔡京门生,钱押司也不好欺人太甚,至此两人一直相安无事,直到阳谷县中发了水灾,朝廷拨下修堤的银子,这钱押司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蔡京恐要致仕,这厮如何还肯跟秦相公讲和,要独吞这朝廷拨下的十万两白银。
这下秦相公哪里肯依,加上平日两人积怨已久,秦相公也不愿自己一直被他压制,顿时明枪暗箭,县衙当中一阵乌烟瘴气,闹的州府皆知,到最后差点撕破脸皮,虽然有中人调和,面上相安无事欢歌笑语,可私底下仍然动作不断,有一段时间,秦相公说话,根本无人听从,县里的胥吏迫于钱押司的压力,无有一个在衙内办公,私下里,秦相公后厨做吃食,有时都买不上柴米油盐,由此可见当时二人斗法状况。
县里的胥吏平日多受钱押司的盘剥欺辱,哪里跟他一心,尤其是与他同姓的钱主簿,当时还是文吏的冯押司,嫉妒这厮攒下万贯家财,还要独吞那十万两白银,心中忿恨,虽然明面上保持与他统一战线,私下里都悄悄投奔秦相公。
不想结果被人告发,就当钱押司放出话来,要叫他们家破人亡,只这一句话,将众人逼迫的狗急跳墙,谁都怕他的手段,钱主簿征得秦相公的首肯,联合县里的几个胥吏,在狮子楼上做东,宴请钱押司,说要赔礼道歉,钱押司不疑有他,凭借他的权势又怕谁来,可哪曾想,众人使个绝户计,叫他吃下一杯毒酒,夜半毒发身亡,而后将修河堤银子贪墨一案,全都栽赃给钱押司,说他畏罪自杀,全家发配沙门岛。
此事闹闹纷纷,钱押司的后台要找众人晦气,秦相公适时站了出来,上书给自己的恩师蔡京说情,由于钱押司已死,家眷发配沙门岛,没了苦主,秦相公又将钱押司的半数家产相送,这才将祸事遮掩过去,至于那修堤的十万两白银,除了层层的克扣外,全都进了秦相公几人的腰包,不仅如此,在县衙中,但凡是钱押司的心腹之人,也都遭到秦相公的报复,除了少数几人,送了好些财货躲过被发配的命运之外,多数人都接连被找了理由,发配沧州、岭南等地。
时日已久,本以为此事已经掀了过去,哪曾想现时有人来查,而且是瞅在蔡京被罢黜相位时,这叫秦相公如何不心惊肉跳几分。
不过他到底是有些手段的,片刻之后,便叫人去找了钱主簿与冯押司二人来。
钱主簿是个有决断的人,不似这冯押司胆小懦弱,听西门庆说完状况之后,沉思半响,见冯押司已经吓得瑟瑟发抖,不由眉头皱起”冯押司,你怕什么,当初谋害那钱押司的性子哪里去了,王启年那厮要找来找咱们的晦气,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时西门都头都查明了消息,咱们想个对策就是,似你这般,不如自己回家找跟绳子吊死算了。“
他现在对王启年是半分尊敬也无,直呼其名,至于冯押司,心里一阵的厌恶,当时要不是为了找一个好控制的胥吏,这厮又舍得花钱,怎么能轮得到他。
秦相公道:“钱主簿说的是,你们不曾来时,我想了想,他既然要查当年那姓钱的案子,就必定找当年那几个老胥吏,当时一念仁慈,没想到给今日招来祸端,钱主簿你对他们是熟悉的,此事交给你去做,必要时那个叫沈章的也一并做了。”
这几句话一出,顿时掀起一股杀机,秦相公能斗倒当时树大根深、如日中天的钱押司,果然不是一般的文人,有几分毒辣之心,尤其是此人要断他的仕途,堪比杀人父母,哪里容得他活。
钱主簿暗暗瞧了西门庆一眼,听闻这厮家里与那花太监有牵扯,何不将他也牵连进来,反正此事也是由他禀报,况且还听说沈章那厮还惦念着他未过门的妻子。
“相公,你知道我是个见不得人血的,况且我去做,必然叫人察觉,这件事不如交给西门都头去办,他家中多有健壮的奴仆奔走的闲汉,其中不乏厉害之辈,这件事交给他去做,我等定然无忧,至于那个叫沈章的读书人,依我看,暂时不要动他,毕竟是进士出身,要死在这里,相公你怕要吃官司,还有若现在打杀了他,不免打草惊蛇,叫那王启年生出别的诡计来,不如先将那几个老胥吏给对付了,到时候他们几个一翻供,看那王启年的脸面往哪搁。”
秦相公点点头,他也有几分心思叫西门庆去做,当初西门庆率领几个家仆闲汉就敢独闯贼寨,要他去恐吓几个胥吏,想来还是容易的,至于钱主簿说的什么,他见不得血,浑然不听在耳中犹如放屁,满县谁不知道数他心狠手辣。
“西门都头,不知可否为我等分忧?”
“知县相公哪里话,若不是您与钱主簿,哪里有我的今日?不说那厮与我也有仇怨,单论他敢对您几位不利,那就够我赏他三刀六洞。”西门庆这句话说的既冠冕堂皇,又显自己的狠辣与知恩图报,他算是秦相公等人提拔的故吏,现时与他们几人的利益是一致的,再未找到别的靠山时,或者还未上梁山时,这条线他是不计划弄断的,再者对付那个沈章,也是他必须要做的,现在不能杀他,总有能杀他的时候。
听得西门庆这般说来,秦相公颇是满意,“钱主簿,你写下一份名单,交给西门都头,至于冯押司,你的性子暂时不要留在县中,我找个差遣给你,替我往京师汴州城一趟,我恩师出京,我做弟子的总要表示表示,再者朝中此事也还需要打点一番,别人我都不放心,你意下如何。“
冯押司连连点头,过几日这里就要是非不断,他巴不得抽身离去。
端茶送走了西门庆、与冯押司,秦相公又唤回钱主簿“此事虽然交给西门庆去做,但你暗中要盯着,他虽然是个心狠的人,但毕竟年幼,做事怕出纰漏,你要仔细,要知道此事容不得半点的差池,否则你我不说官位,怕是性命都难保。“
“相公放心,我都省的。”钱主簿脸上露出一丝的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