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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乾顶着一头土, 惊魂未定地坐在棺材里,面色煞白地看着几乎贴到自己鼻梁上的刀尖。刀尖的寒意生生逼得他在冬末春初的天气里,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点鲜红的血从他的鼻尖缓缓流下。
廖乾哆嗦着嘴唇, 半天一声“操”卡在喉咙里愣是没敢骂出来。
“操。”
柳无颜骂出来了。
劈碎棺材板之后,感知到棺材后面有人她那一刀看似凌厉无比,其实自有拿捏。倒是这揭棺而起的死胖子一声冷不丁的杀猪叫, 惊得她一时差点没拿捏好,险些刀气直接横劈之下, 幸好最后关头还是收住了。
否则这死胖子怎么可能只是破了点儿油皮这么简单。
“姑奶奶……”
廖乾几乎要哭出来了, 声泪俱下。
“行行好,先把刀收回去好不好?再不收回去, 胖子我就要挂了。”
只见从胖子鼻尖流下的血迅速地变成了黑色,他那张白胖的圆脸上也开始浮现出一些密密麻麻的黑□□络。看起来隐隐透出几分邪异。
柳无颜的那把刀, 刀身窄, 但是比寻常的刀长出许多,刀上流动着一层若有若无的冷光。刀整体极为简洁, 没有什么花里花俏的装饰, 刀柄也是纯色的深黑。这样的一把刀看着十分不起眼, 也不像是女子喜欢用的。
但是面对这把刀, 胖子瑟瑟索索不敢动弹。
廖乾作为九州钱庄的弟子,要修为没有修为,要天赋没有天赋, 也就一双自称的“慧眼”尖得狠, 天下的宝物七七八八都认得。
握在柳无颜手中的这把刀有个与简朴至极的刀身不相配的好听名字, 叫做“流觞”。
这是当初的炼器大师小欧阳的名作之一。
欧阳大师在打造这把刀的时候,目的只有一个,为了锻造出一把能够镇压诸邪的刀。
——眼下,廖乾可是诡异地揭棺而起。
虽然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好歹这个死胖子也是囚荒塔里认识的人,知道些根底,柳无颜冷哼了一声,还是将刀撤开。
“流觞”一撤开,廖乾明显松了一大口气。
“怎么回事?”
柳无颜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棺材里,脸上的黑□□络还没完全隐没的廖乾。
“怎么回事?”刀一移开,廖乾就老老实实地从棺材里爬了出来,他胡乱拍了拍身上的土,哭丧着脸,“我他妈地也想问一句,怎么回事。”
明心和尚皱着眉看着廖乾,他对廖乾这个在帝芬之战的空间中见过一面的九州钱庄弟子也有些印象。但是那个时候,廖乾给他的感觉,就是个极其普通的九州钱庄弟子,普普通通,修为也不高。
然而,此时,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廖乾,却隐隐约约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安。
明心和尚是梵音宗的佛子,自小就在梵香佛唱中修炼,圣心通明,灵识极为纯净敏锐。对着一些事物,有些极为不可思议的直觉。眼下的廖乾就给他一种古怪危险的感觉。
没来由地,明心和尚觉得,刚才柳无颜那一刀要是真的砍下去,这个胖胖的九州钱庄弟子不一定真的就如他自己表现出来那般,无反手之力。
神色不动,明心和尚轻轻转动了一下佛珠,仿佛无意般地握住佛珠中一颗略微比其他稍大一些的。
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廖乾低着头拍了拍土,然后一抬头,一扯自己前胸的衣服。
“就这么回事。有地方坐下来说不?”
只见廖乾扯起来的衣服上,有一道不大的破口,看大小宽窄,像是被剑当胸刺透后留下来的。衣服的破口之后,只见在廖乾的胸膛上,一道黑沉沉的,剑身长的伤口。
柳无颜和明心和尚对视了一眼,没有开口。
廖乾咧开嘴,脸上方才那一如既往大大咧咧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了。他这一次咧嘴,露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一万倍。
“总不能在这种鬼地方说话吧?”
乱葬岗,黑色的乌鸦盘旋在天空中,依旧在喳喳不停,天色黑下来,群鸦的身影融进夜色中,难以辨清,就像一时间这里为鸦群占领。
就像埋葬在此地的无数亡魂,在这天地昏暗的时刻,发出了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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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根下的一处矮小农户房屋中。
一盏昏黄的灯幽幽地点在桌上,暗淡的光将房屋照得半亮不亮的。廖乾脱了上半截衣服,光着膀子,不自在地坐在桌子前。
柳无颜和明心和尚就着火光打量他身上的那个穿透性伤口。
用剑的人下手极稳,长剑从背后直接没进,穿透前胸,贯穿了整个心脏。不仅不如,动手的那人还将剑转了一圈,彻彻底底地绞断了心脉。而柳无颜他们之前的判断也没有错,廖乾身上还残留着傀儡控尸术的痕迹。
在他们跟踪王敬之的那一段时间里,廖乾的确死得不能够再死了。
只是后来,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居然揭棺而起,又活了过来。
——也许不算“活”。
以前后的剑伤为中心,密密麻麻的黑□□络随着廖乾的呼吸一隐一现,遍布他上半身,一直蔓延到脖子下面。
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无颜将自己的“流觞”□□,“刷”一声直接插到廖乾面前的矮桌正中间。
“说吧。”
她双手环胸抱着道。
瞅了一眼插在桌上的“流觞”,廖乾哭丧着脸,叹了口气,伸手摸向自己的腰侧。
他刚一伸手,明心和尚手中的佛珠就微转动起来。
“等等,那边那位佛子师兄,别一副随时准备念经将我镇压的样子。”廖乾神色惊恐地看着转动佛珠的明心和尚,“佛珠宝贵轻拿轻放,不要随便乱丢啊。”
柳无颜看了明心和尚一眼,示意他暂时不要动。
廖乾扯了扯嘴角,木着一张脸,把手放到了桌上。
他倒是想怒气冲冲地“啪”一声砸一下,但是眼角余光瞥到“流觞”。
——一把短刀轻轻地放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