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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洪叔便将府上的医官沈禄带进了正堂。
林氏的侍女春锦将姜绾萝扶到椅子上坐了,沈禄缓缓地打开药箱,探手取了一小块丝帕盖在绾萝的手腕上,仔细号诊了片刻,方起身道:“老爷,夫人,从脉象上看,这位姑娘的确是有了身孕。”
温长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拉住沈禄,问道:“你可诊仔细了?果真是喜脉?”
沈禄不甚自然的笑了笑,浅声道:“回三少爷,是喜脉,错不了。”
安宁公主听此,心中犹如晴天霹雳,她没想到自己千算万算竟然没算到会有这一遭,忙道:“不可能!官婢进府才刚满一月,就算这贱婢不守贞洁,也不该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林氏也终于沉不住气了,走上前狠狠地打了长歌一巴掌,质问道:“还不快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当真瞒得为娘好苦!”
温长歌此时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先瞧瞧沈禄,又看看演技浮夸的姜绾萝,实在不知道该怎样答才能不露马脚,也便只管把时间往前说,“就是,就是官婢进府的第一天,那晚我喝多了你们也都知道,回府时恰好在后花园遇见了她,一时,一时情不自禁,就,就........”
“这就是了。”沉默了半晌的沈禄,抖抖衣袖,继续说道:“依脉象来看,这姑娘确实还不足一个月的身孕,算日子应该是不会错的。而且她的脉象呈左脉滑,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腹中应该是个男胎。”
“老爷!孩子和这贱婢都万万留不得!”安宁公主听是男胎,更加严词厉色起来,说道:“一个官婢生下的孩子,怎可成为我温家长孙?传出去,怕是要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温崇骁眉头深锁,两个大拇指不停地搓着太阳穴,安宁的话确实字字在理,可他盼孙子已经盼了七八年了,一直都未能如愿。此时绾萝腹中的孩子,虽然来得不甚光彩,但毕竟也是他温家的骨血,不免迟疑不决。
林氏虽然气恨长歌做出这般不光彩的事来,对姜绾萝也实在喜欢不起来,但一想到那腹中的孩子,也实在狠不下心来,便扑通一声在地上跪了,道:“老爷,夫人,长歌虽然做错了事,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还请开恩,饶了她们母子吧。”
“爹,大娘说得不对!有罪的是绾萝的父亲,又不是她。温家长孙是官婢所生,传出去就蒙羞了?依我看,若是爹听了大娘的话,杀了自己的亲孙子,传出去才要被世人唾骂。”温长歌见安宁公主言辞过激,生怕事情发展到难以控制的田地,也只好硬着头皮强迫自己入了戏,又接着道:“更何况那晚的事,原是我酒后失德,强迫她的,您要打要罚我都认了,可千万别伤害她们母子。”
两个媒婆在门外看见眼下的形势,也都是一脸扫兴。本想着说成了这门亲,能美滋滋地领上一千两银子,可见如今这事态,先不说温家是个什么打算,怕是那两家的姑娘知道了,都断不会再愿意嫁过来。
于是也便你推我搡的走到堂中,朝温崇骁道:“温大将军,您看这事儿要不就先算了吧。当初给三少爷说亲的时候,也不曾提过府上还有个绾萝姑娘,而且又是个有身孕的,这要是让白家和夏家知道了,还不得把唾沫啐道我们这两个老婆子的脸上。”说罢,便急着告辞,连银子也不要,就一溜烟的出了将军府。
众人一时无话,都瞧着温崇骁,等他拿个正经主意。
“也罢!”搓了半天太阳穴的温崇骁终于抬起头来,叹了口气,正色道:“既然事已至此,我温崇骁便认了这个孙子和儿媳妇,再过几日就是初八了,你们就准备拜堂成亲吧!”
温崇骁说罢,也不顾安宁公主阻拦,站起身甩甩袖子,大步流星的出了正堂。
霍氏冷冷一笑,朝林氏翻了个白眼,拉上长楚也离了正堂。出门时,还不忘酸溜溜地留下一句:”这日后,可是有好戏看了。”
林氏见长歌的婚事终于落定,终于踏踏实实地舒了口气,虽然结局并非皆大欢喜,但到底是长歌真心喜欢的女子,而且又有了身孕,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安慰的,也便让春锦去将自己所住的秋槐堂的西厢房打扫出来,暂且安顿绾萝住下。
见众人都已离去,安宁公主猛然抬手将桌子上的茶盘打了粉碎,眸底射出几道逼人的寒光。
正苑,秋槐堂。
春锦已奉命将西厢房打扫干净,又换了全新的被褥和茶具,遂忙着去林氏房中一起商议长歌成亲要准备的东西,主仆俩倒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温长歌见四下无人,不由分说地拉着姜绾萝进了屋子,关了门窗,上来就是劈头盖脸地一句:“姜绾萝,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
姜绾萝捂着耳朵忍完他一通咆哮,不紧不慢地直起身道:“你生这么大的气干嘛?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当初答应的是和你假成亲,可没答应要当假爹啊!”温长歌急得直跳脚,指着将绾萝的肚子问道:“你,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姜绾萝见他傻里傻气的样子,实在觉得好笑,连忙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又原地跳了几跳,笑道:“你瞧瞧,哪里有什么孩子?我是说出来骗他们的,人家可是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
“假的?!我说你有没有脑子啊,你以为这是讲故事,说完就完了?你这肚子不一天天大起来,不生个娃娃出来,怎么来圆这个慌!”温长歌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大,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不对啊,沈禄明明给你诊了脉,他明明说你有了身孕。”
姜绾萝故弄玄虚地在凳子上坐了,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咬了一口,道:“他有把柄在我手上,自然什么都要听我的。”
温长歌听得不甚明白,问她是什么把柄,姜绾萝只说让他不用多问,尽管把心放在肚子里,日后不论是沈禄那边,还是关于自己有孕的谎话,她都有办法应付。
解决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姜绾萝将房中书案上的笔墨纸砚取来,摆在长歌面前,道:“你且将我们的约定悉数写在这宣纸上,一式两份,我们按了手印才算数。”
温长歌不解,淡声道:”你我君子之约,何须费这个事。”
姜绾萝不依,说道:“当然要白纸黑字写清楚,本姑娘这般容貌出众,冰雪聪明,万一到时候你反悔了想假戏真做,有这契约在手,我也不愁你抵赖。”
温长歌一脸不屑地戚了戚鼻子,铺了宣纸,蘸了墨,一阵挥毫,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将拟好的契约递给姜绾萝。
姜绾萝看了看,除了几个繁体字实在看不出是啥,倒也挑不出别的毛病,也便和长歌一起蘸着墨按了手印,至此两人也算各自了了一桩心事。
接下来的几天,将军府中倒是一派喜气祥和,洪叔那边忙着筹备婚礼喜宴之事,林氏则负责准备新人穿戴的喜服和首饰,挑选喜服布料时,偶然看到了几块适合小孩子的花色,也便心急地一并裁了来,准备给未来的小孙子缝制衣裳。
转眼已是初八,巳时一过,便有喜娘将姜绾萝带往府中的沁香阁沐浴更衣。
早年间,这将军府本是开国皇帝李琰为其母亲在宫外吃斋念佛修建的一处行宫,其后几位皇帝也一直沿用着,直至当朝皇帝李祯继位后,因太后张氏腿脚不好,遂下旨将佛堂改迁至宫中,又觉得这园子荒着可惜,遂更了名字,赐给了温崇骁和自己的妹妹。
沁香阁原是府**太后拜佛前沐浴净身的地方,因此也修建得格外精致,房间正中是一口莲花形状的大池,东偏厅则为两口不同大小的月牙池,西偏厅则摆放着两张妆案,并石桌板凳也一应俱全。
姜绾萝被安排在东厅的月牙池中沐浴,侍奉的丫头将沾着晨露的花瓣抛入池中,缓缓拂过她平静淡若的眉目,经由凝脂般粉润的双肩落入水中。
“姑娘,该上妆了。”喜娘的催促声在耳边响起。
姜绾萝赤身从池中走出,两名婢女捧上柔白的素练替她拭干头发和身子,又取来玫瑰露一点点地替她淋香,一切打点妥当,才放心地为她穿好喜服。
展裙坐在妆案前,铜镜里朦胧映出那张清丽脱俗的脸蛋,绞面、画眉、晕粉、涂脂、盘髻,描花钿,该有的妆点丝毫不差。
“可都好了?”不知何时,林氏已在身后站定,今天是儿子的好日子,她也应景地换上了一身绛红色的绣花袄裙,比起前些日的素衣打扮,看起来更添了一些妖娆风韵。
“都准备好了。”喜娘放下木梳,躬身退到一旁。
林氏行至镜前,瞧了瞧妆毕的姜绾萝,但见娥媚点翠,桃腮朱唇,着实令人顾盼神飞,心中不免暗暗思忖:倒果真是个美人,打扮起来竟胜似画中人,怪不得会让长歌如此喜欢。
见时辰差不多了,林氏方和喜娘一起将婉倾送上了早早等候在门外的喜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