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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种种困难,但柏杨还是努力让自己集中精力,投入其中。
而他是个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能够外物全望的那种人。正是凭借这样的专注和认真,才能够在竞争激烈的商场上闯出名堂,占据一席之地。
薛蟠坐在柏杨对面,手里也抓着一本账本,却是总忍不住偷眼去瞥看柏杨。
一开始还是偷偷的,等他发现自己无论怎么看,柏杨好似都毫无所觉之后,胆子便越发大了。到最后索性将用来掩饰的账本丢下,直接就这么盯着柏杨。
他生得可真好看啊。薛蟠的文学素养有限,所以抓耳挠腮了半日,也不能想出一个一句动人的词句来形容,脑子里只翻来覆去“好看”两个字,然后就这么怔怔的看了半日。
直到柏杨因为脖子酸痛而动了动身子,他才受惊一般回过神来。
好在柏杨并没有注意到他,伸手揉了揉脖子,就又重新埋首账本之中。不过薛蟠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自己是在算账的,却什么也没有做,只盯着柏杨看了半晌。
其实以薛蟠的性子,看到字就头疼,更何况是那么复杂的账本,真是看一会儿就头昏脑涨,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很想越性将之抛开不管。反正就算他不管,也有别的人会去做。
然而如今柏杨好心来帮忙,他总不可能将事情都扔给柏杨吧?况且他总记得柏杨之前同他分析过的那些,家里也不是人人都服气他薛蟠——这么说着实太客气,应该说家里就没有几个人服气他的。只因为他投了个好胎,是长子嫡孙,这才能够继承家业。若是再不上心,说不准说不准将来就真要沦落飘零了。
所以薛蟠多少也有了一点危机感,再加上柏杨也在这里,因见柏杨看的认真,他深吸一口气,也重新翻开账本,努力想要看进去。只是看了半晌还是不得其解,他只好小声将周大叫了进来,让他指点自己。
周大身为管家,这算账的本事虽算不得精通,但也是学过的。尤其从前跟着薛蟠之父,颇受过许几天熏陶,指点薛蟠一番却是没有问题的。
他听得自家大爷竟要开始学着看账本了,不由又惊又喜,几乎滴下泪来,口中直念老天开眼,阿弥陀佛等话。薛蟠有任何看不懂的地方,自然也都细细解说,觉没有半点不耐。
如此,薛蟠倒也磕磕绊绊的看了下来。不说能够直接上手算账,但大致的账目看的明白,且对于铺子的情况却都有了个大致的印象。若能坚持下去,看完了这些账本,往后当家时也不会再那么轻易被蒙蔽,别人说一句话他就信了。
柏杨回过神来,就见薛蟠正认真的跟着周大学习,不由欣慰一笑。总算还有一点上进的心思,若能坚持下来,守住家业当不难。也不枉他犹豫来犹豫去,最终还是跑过来帮忙了。
不过薛蟠虽然学会了一点,但指望他对账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最后还是柏杨一个人完成了所有工作。索性他速度快,总算赶在小年之前弄完。接下来薛蟠只要照着账本上的漏洞去清查便可以了。
薛蟠竭力要留柏杨在金陵过年,但被柏杨拒绝了。虽说他来自后世,其实对这种节日并不那么郑重,也没打算要如何操持。但在别人家过年,还是会让人不自在。
况且他虽不在意,但总是占了原身的身体,也该替他尽一尽心,年节祭拜祖宗。
趁着这会儿还有人出门,柏杨带着宣儿,乘马车回到了苏州。
结果他们前脚才到,后脚薛蟠就让人送来了满满两大车东西。来送东西的是薛蟠身边的小厮杏奴,口齿十分伶俐,“我们大爷说,劳烦柏大爷忙活了小半个月的功夫,实在感激,命小的给柏大爷送些节礼,略表心意。还请万莫推辞。”
说是年礼,但柏杨怎么看,都觉得足够自己跟宣儿两个人吃到出正月了。
不过既然已经送来的东西,总不好又叫人再拿回去。况且薛家也不缺这一点东西,柏杨便收下了。除了留下自己用的一部分外,都分送了周围邻居。他们这段日子不在,多劳这些人帮忙看护院子。虽说不是什么麻烦事,但邻里往来,本来如此。
果然,收了他的东西,乡邻们便也纷纷回礼,都是他们置办下的年货,还有些是自己做的,想着柏杨家里没有女眷操持这些,因此才分送些予他。如此一来,柏杨家里很快堆满了过年的东西,不需要再去采买了。
宣儿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对于要过年这事,显得热心得很。最近没事,柏杨也就不拘束他,放他出去跟附近的小孩子们一起玩儿。至于他自己,则开始制定明年的工作计划。
这些事本该过年前做完,但因去了金陵,便耽搁下了。除此之外还有好几桩本来打算冬天说定的事,也只能等到明春。如此一来,时间就显得紧张,不事先安排好,到时候恐有疏漏。
柏杨本来对过年不甚在意,哪知邻居们从宣儿那里知道他如今还在忙碌,并且至今还没有开始过年的准备,晓得他们两个半大孩子多半什么都不懂,于是纷纷主动上门帮忙,除尘洒扫、贴上春联,再备上鞭炮礼花和各色干果,连厨房里的事情一并被大娘们接手过去,院子里整日飘香,忽然之间就充满了年味。
身处在这样的氛围之中,柏杨忽然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虽然是个陌生的时代,但却意外的让他觉得喜欢。虽然多有不方便的地方,但别的方面也可弥补了。
热热闹闹的过了一个年,大年初三日,薛蟠忽然登门来拜年。他来得太早,天边才刚刚有些蒙气传光的意思,门扉就被叩响了。宣儿夜里玩得太疯,这会儿睡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听见声响。柏杨被吵醒,只好在自己批衣来应门。
开门瞧见是薛蟠,他不由吓了一跳。
“怎么这时候来了?”他连忙把人让进来,“快进屋,外面冷得很。”
进了屋才发现,薛蟠身边只跟着杏奴这个小厮并两个强力的家人,周大竟没有跟来。这让柏杨心里有些狐疑,“你这趟是单来拜年的,还是为有别的事?”
他一边问,一边去看了昨夜埋的炭火,索性还未熄,连忙添上炭,一会儿就烧得旺旺的了。
“是来拜年。”薛蟠在他对面坐下,不停的看他。
柏杨方才匆忙起身去开门,只将外面的厚衣裳披上,头发也没有梳,整个人还带着几分未醒的慵懒之态,面颊上睡后留下的红晕未散,在灯下看着只觉面如桃花,薛蟠一时不由痴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柏杨才意识到自己衣服还没有穿好,连忙起身进屋换了一身,将头发梳好,才重新出来。一面问道,“拜年怎么这时候来?这会儿才道苏州,岂不是连夜赶路?”
“京城那边来信催促,我明日便要上京去了。”薛蟠道,“想着总要同柏兄说一声,因此特意赶来的。”
柏杨微微皱眉,“怎么赶得这样急?”
“我们家这一回上京,原是为送我那妹子上京待选,总要提前过去打点一番。这些事我妈和妹妹操持不来,虽说有亲戚,但许多事情上诸多不便,只得一径催促我过去。年前就来了四五封信,是非去不可的。我想这会儿左右无事,早些过去,二三月间,总将这些事打点停当,便可回来了。”薛蟠道。
“你急着赶回来做什么?依你说那边有亲戚在,你们家在那里也有店铺屋宅,真要说起来,领内府的差事,在京里倒是方便许多。若你妹妹入选,怕是几年内不得出来,到时候你岂有不留在京里照应的?”柏杨思量了片刻,才缓缓道。
薛蟠却只拿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柏杨被他看得不自在,别过头笑道,“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
“自然没有不对,只是柏兄说出这样话来,着实也令人伤心。莫非我去了,柏兄心里就半分都不惦念不成?”薛蟠问。
这问题刁钻得简直不知该如何回答,柏杨笑了一声,“薛兄这话却说得没道理。你自去京城与家人团聚,难不成我还能拦着你?什么惦念不惦念,你又不是去刀山火海。”
薛蟠本不是多么言辞犀利的人,这会儿让柏杨几句话一堵,就更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