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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莫如妍的出现,他还是锦绣坊高高在上的齐掌柜。但是因着莫如妍,他什么也没有了。
带着莫大的不甘心,齐富贵对莫如妍起了杀心。
“呀!”人群中发出尖叫和惊呼,纷纷朝着莫如妍涌了过去,“小心!”
齐富贵自是听到了那些慌乱的喊叫。不过,他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越发洋洋得意,心下顿生恣意的快感。
然而就在齐富贵手中的利刃眼看着就要刺中莫如妍的前一刻,他被人钳制住了。
夏臻出手,快、很、准,根本没有给齐富贵反应过来的时间,就将齐富贵踩在了脚下。
“嗷!”齐富贵痛苦的哀嚎出声,眼中的恨意更加疯狂,面色却越发显得萎靡和颓败。
不成功便成仁。而齐富贵,很不幸的成为了阶下囚。他知道,他完了。今日之后,在这青山县,他必是要遭到千人唾弃,万人鄙视和不屑的。
而造成他功亏一篑乃至落得落魄凄凉下场的人,就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莫如妍,以及......屡次动手羞辱他的莽夫,夏臻。
“常言道,刁奴欺主,罪不可赦。我本以为,青山县民风淳朴,必然不会发生此等道德败坏之人。没料想,齐掌柜今日却是让我大开眼界,竟然起了杀我之心?”莫如妍的语气并不重,清冷的面容不带半分凶神恶煞的张狂,却是引得闻者生畏,打心眼里信服。
锦绣坊外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跟着咒骂齐富贵狼心狗肺的声音也渐渐响了起来。更有甚者,直接朝着被夏臻踩在地上的齐富贵吐起了唾沫。
真到了这个时候,反倒不需要出声询问,就有热心的百姓跑去知县府衙报官了。
听闻是自家大小姐被歹人所害,衙差们二话不说,飞快的赶了过来。
“让让,都赶紧让让。”挤进围堵的人群,一眼就看见站在锦绣坊门口的莫如妍,衙差们立刻毕恭毕敬的朝着莫如妍行礼,“大小姐。”
“嗯。”知县府衙的办事效率,今日倒是出奇的快。莫如妍也不跟几人多费唇舌,径自指了指地上的齐富贵,“这人意图拿利刃杀害我,还好姑爷在此,将其擒拿住了。”
“姑爷威武。”自家大小姐的夫君啊......几位衙差同时看向此刻不管是气势还是神色都完全不像是乡下莽夫做派的夏臻,纷纷点头恭维道。
见到衙差过来,夏臻拿开了踩在齐富贵身上的脚。接下来的事情,就该归衙门接手了。
被衙差拿枷锁拷住的那一刻,齐富贵的脸色彻底变成了死灰般的苍白。他低估了莫如妍的歹毒,更小看了莫如妍的手段。
莫如妍明明前一刻还故作大方的让他自行领了工钱离去,转身就将他害至这步境地。前后转变之快,令他防不胜防。
沐浴在一众满是愤怒和义愤填膺的眼神中,齐富贵狼狈的被衙差押走了。
解决了齐富贵,接下来,便是锦绣坊的重新开张了。
面朝尚未散去的一众围观行人站定,莫如妍朗声说道:“不瞒诸位,我本人今日是头回接触锦绣坊的生意。在此之前,我连锦绣坊内的各式布匹以及成衣现下是如何价钱,都一无所知。不过,只看方才齐掌柜的为人,我已然可以想象这十几年来,我娘留下的锦绣坊被糟践成了何般模样。”
感激齐富贵方才的一番凶狠作为,给了莫如妍足够的气势和可操控的空间,更给在场诸多青山百姓带来了强烈先入为主的认同感。
不由自主的,不少百姓都朝着莫如妍点了点头。面上依旧带着愤愤然,以及跟莫如妍同仇敌忾的士气。
“我很遗憾,在之前十数年里,锦绣坊因着经营不善,给大家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莫如妍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即,扬高了嗓音,“但是,我乃于锦绣的女儿这个事实,还请青山县诸位父老乡亲都尽管记住。”
“从今日起,锦绣坊不会追求漫天高价,必然会切实物美价廉,再不辜负大家对锦绣坊的殷切期望。此外,日后但凡大家有任何难事,只需来锦绣坊找我,我莫如妍必然不会有辱我娘的名声。”莫如妍站的很直,声音清脆响亮,吐字掷地有声,分外的具有说服力。
片刻的沉默之后,围观百姓中突然就有人分外卖力的鼓起了掌。随后,是第二人、第三人......乃至所有人的齐齐喝彩和鼓掌。
莫如妍神色稍缓,勾起了嘴角。
看着眼前一片热闹的大好形势,莫如妍顺势宣称道:“今日锦绣坊全面修整,暂不接客。从明日起,还请诸位贵客莅临。锦绣坊必让诸位乘兴而来,宾至而归。”
有了莫如妍的承诺,不少百姓都跟着大声应了好。反正只是来看看而已,不怕锦绣坊强买强卖。更不要说,莫如妍还搬出了于夫人。前后心境一对比,瞬间就不一样了。
“锦绣坊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好事啊好事!”
“锦绣坊这么多年可算熬出头了啊......”
“可不就是那个齐富贵的错,凭白将锦绣坊折腾成现下的光景。万幸,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很有夫人当然的气势......哦不对,是远胜当年。”
“没错没错。夫人何其温柔似水的性子,而今咱们这位大小姐。哈哈,也不错,省得被刁奴欺负了去。”
“要说大小姐那气势,真的有些吓人呢!还有大小姐的夫君,也不像是寻常的农家汉子,确定之前大家的谣传没说错?”
听着四下的悄声嘀咕和议论,莫如妍弯下腰,伸手去捡之前散落在地上的银票和碎银。
先莫如妍一步的,是夏臻。
莫如妍这边才刚把一张银票捡起,夏臻已然动作利落的把其他银票和碎银收了个七七八八。
莫如妍说要修整锦绣坊,是真的。转过身和夏臻进了锦绣坊后,她便令周长生在门外挂了写着“休”字的牌子。
齐富贵有一句话并没有骗莫如妍,锦绣坊的生意是真的算不得好。若非背后有知县府衙撑着,怕是早就关门了。
周长生是锦绣坊唯一的店小二。至于为何他能在锦绣坊干了好几年,也决计不是因为齐富贵嘴里的可怜周长生家中母亲病重,而是因着周长生足够老实听话,任凭齐富贵打骂却从不还手,也不会还口。
齐富贵独独没有料到的,恐怕就是今日他想要带周长生一并离开,留给莫如妍一个空铺面,周长生却没有如他愿,也不肯听他的话。
当店里只剩下莫如妍、夏臻和周长生三人的时候,莫如妍看向了周长生:“你想要在锦绣坊呆下去?”
周长生始终木纳的脸上瞬间绽放出光芒,连连朝着莫如妍用力点头。
“是因着锦绣坊的工钱多?”说实话,莫如妍对周长生是存在质疑的。以齐富贵的贪婪,不可能善待周长生。然而,周长生不仅在齐富贵的荼毒下做了好几年,而且显然对锦绣坊很是执着。
“我娘以前是锦绣坊的绣娘,她让我来锦绣坊做事。还说,如若没有夫人,我早就被饿死了。”齐富贵从未能从周长生嘴里问出来的事情,在莫如妍面前,周长生却是如实坦白。足可见方才莫如妍的举动,不单单是令外面的路人改了观,同时也无意间让周长生为之诚服。
“我娘?”不认为周长生嘴里的“夫人”说的是苏灵,莫如妍问道。
“嗯。是于夫人,不是现下的苏夫人。”因着周大娘的殷切叮嘱,周长生对于锦绣和苏灵也区分的甚是清楚。
莫如妍不禁有些默然。原来即便她娘已经不在世上,却还是留下了那么多的痕迹,让那么多的人都牢牢记着她。
“我娘还说,现下的苏夫人心太黑,早晚会拖垮锦绣坊,我要帮我娘守着锦绣坊,静待大小姐的回来。”周长生的表情很诚恳,看着莫如妍的眼神迸发出炙热的光芒。
“等我?”莫如妍是真的被周长生的话惊住了。在今日之前,她不曾得到任何口信,也不知道锦绣坊还留有等待她前来的人。如若是她娘曾经给她留下什么话......
莫如妍的面色猛地一变,看向周长生:“你娘在哪里?”
突然被莫如妍问及他娘的所在,周长生愣了愣,随即才慢了半拍的回道:“在家里。”
“你家离锦绣坊远吗?我......”莫如妍刚想说现在就去找周大娘,忽地又冷静了下来。
如若她娘真的让周大娘给她带什么话,周大娘不可能拖到现下都不曾去找她。苏灵虽然对她算不得慈爱,可也不曾拘禁关押。她要出知县府衙,又或者外人要给她传个口信,委实再容易不过。
更何况,前世她直到嫁去岳家,也没有听闻半点有关周大娘的事情。
只看周大娘能让周长生一直在锦绣坊做事,任由齐富贵欺压也不曾离开,莫如妍便能断定,周大娘对她娘的感激是真的。
既然真心感激她娘,又怎会守着她娘的遗言,始终没有去找她?想必,是她想岔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莫如妍都想要见周大娘一面。哪怕,会是一无所获的结果。
此般想着,莫如妍心念一转,对周长生说道:“这样吧,你今晚回去请示一下你娘,明日可方便我上门探望?”
请示?莫如妍的话太讲礼,周长生好生愣了一下,才认真点点头:“好。”
暂且收起迫切想要见到周大娘的心情,莫如妍转而看向锦绣坊四下挂着和堆放着的成衣和布匹:“那么现下,有劳你逐一为我报价了。”
周长生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他固然不是八面玲珑的性子,却重在踏实肯干。又因着对锦绣坊的上心,锦绣坊内种种件件的价格、质地、产地和销路,他都铭记在心,极为熟稔。
伴随着周长生将锦绣坊所有成衣和布匹的进价和卖价报出来,莫如妍越听越咋舌,皱着眉摇了摇头。
真要说起来,锦绣坊的样式并非最好看的。加之价格高的让人咋舌,寻常百姓根本不可能买得起。物不够美、价又算不上廉,如何留住客人?
但是,锦绣坊真的不赚钱吗?莫如妍是不相信的。顶着知县府衙的名声,自然不乏富贵商户为了讨好莫儒,特意来锦绣坊关照生意。
否则也不至于导致锦绣坊的价格一高再高,成为了青山县最让人诟病的“银窟窿”。
想必苏灵从未想过要好好经营锦绣坊吧,是以才会此般无所谓的一味标高价格,只为满足自己可笑的虚荣心。
想到这里,莫如妍脸色冷了冷。
而这么一走神的功夫,莫如妍就漏掉了方才周长生最后介绍的两个布匹的价格。
“红色布匹产地帝都,是锦绣坊最贵的款式......”莫如妍正在愣神,耳边传来了夏臻的代为复述。
被夏臻看出她的走神,莫如妍不禁微微发窘,连忙收回游走的心神,认真聆听夏臻的重复。
在确定完店内所有的价位之后,莫如妍毫不犹豫的下了决定:“重新标价。”
“好的。可是大小姐,该怎么重新标价?是标高还是标低?”因着莫如妍是于夫人的女儿,从小被周大娘洗脑的周长生对莫如妍有种盲目的追随和服从心理。只要是莫如妍开口,他都毫无疑问的照实去做。
被周长生一句标高还是标低噎住,莫如妍莫名就生出了无力感。以苏灵和齐富贵的唯利是图,她若是再标高,岂不是拱手将锦绣坊送给他人?
“标低。”不需要莫如妍开口,夏臻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好......”周长生下意识点头,应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发话的人不是莫如妍,连忙又闭上了嘴巴。转过头,继续看着莫如妍,静候指示和吩咐。
“以后姑爷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对上周长生固执的目光,莫如妍没有回答周长生的问题,而是此般说道。
周长生呐呐的看了一眼夏臻,又略带询问的看向莫如妍。确定莫如妍没有改变心意的打算,这才缓慢点了点头。
看出周长生对夏臻并不是很认可的表现,莫如妍的脸色微冷:“姑爷是我娘在世的时候,为我定下来的夫君。”
周长生看向夏臻的眼神顷刻间就变了。大力朝着夏臻点了两下头,还特别郑重的喊了一声:“姑爷。”
周长生的反应太过真实,表现更是直白。这样的人,真的能当好锦绣坊的店小二?
也罢,反正她是打算做实诚生意的。姑且先把周长生留着吧!至少,周长生信得过。
至此,莫如妍心下的无奈方才散了去。
逐一重新跟周长生确定好新的标价,又清点完所有的库存,莫如妍这才看向了齐富贵留给她的账簿。
“大小姐,这些账簿都是假的,真的在我这里。”出乎莫如妍的意料之外,周长生居然还悄悄藏起了被齐富贵毁掉的真账簿。
“我带回莲花村看吧!”眼看时辰不早,莫如妍没再在锦绣坊耽搁,随手挑了好几件成衣,让周长生帮忙包起来,这才和夏臻启程赶回莲花村。
饶是夏臻已经尽可能加快速度,他和莫如妍回到夏家的时候,天色仍旧已经黑了下来。
“可算回来了。吃饭没?饿了吧?赶紧的,就等着你俩开饭呢!”刘氏已经来回在大门外张望了好几回了,远远看见夏臻和莫如妍的身影,便张罗周芸和蒋春香立刻热菜。
听到刘氏的呼喊,周芸一言不发的生火热菜。
蒋春香却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对着周芸抱怨道:“热热热,这都热了多少遍了?一大家子等着他们俩,大的不吃,小的也跟着饿肚子。这算哪门子的理?”
以往这种时候,周芸都会提醒蒋春香少说两句。但是今时今日,周芸已经不想张嘴了。反正她也不是长嫂,无需教导弟妹如何为人处事。夏家是否家宅安宁,也跟她无关。这些,都是莫如妍的责任。
“娘,真的很对不住,我和夏臻临时去视察了一下锦绣坊的生意,耽误了不少功夫。”锦绣坊的事情,莫如妍没打算隐瞒夏家人。毕竟从明日开始,她的重心会全部放在锦绣坊的事情上。而她,也需要夏臻的帮忙。
“锦绣坊?”跟水画斋和行香楼一样的存在,刘氏自然也是听闻过的。但是莫如妍刚刚说什么?视察?这......
“是的,锦绣坊。虽然锦绣坊这么多年一直经营不善,亏损严重。但毕竟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不能让我娘的心血凭白被外人糟践了。是以,我就从二娘手中将锦绣坊又要了回来。”莫如妍说着就把提着手里的成衣递给了刘氏,“不是什么新颖的款式,爹娘先穿着。等日后我找到新的绣娘,特意为爹娘赶制几套好看的。”
“这哪里使得?我和你爹平日里也不需要出门,还穿这么金贵的衣裳?你们自己穿......”刘氏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已经笑开了花。不管怎么说,莫如妍的心意,她感受到了,也甚是欣慰。
“又在讨好娘。”隔着老远就看见莫如妍在往刘氏手中塞东西,蒋春香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周芸,“二嫂,你真的不说点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周芸的语气还算平静,眼底却是忍不住的露出了几分怨怼。
莫如妍果然是在装良善。昨日那么勤劳的作为,对谁都是软绵绵好说话的不反抗性子,没少给刘氏面前刷好感。眼下又是银子又是好东西的送,怎么可能不把刘氏哄的服服帖帖?
“有什么好说的?”不敢置信的看着周芸,蒋春香的声音不自觉的飙高,“难道你就不觉得不公平?不愤慨?莫如妍她......”
“蒋春香!”夏明志是来厨房看看怎么还没开饭的。没成想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到了蒋春香又在里面编排莫如妍,登时沉下脸来,“大哥大嫂都回来了,怎么还不开饭?”
“来了来了,这不是正在盛盘嘛!”被夏明志逮了个正着,蒋春香心下一颤,面色白了白,连忙应声道。
“管住你的嘴。”丢下这么一句威慑,夏明志转身离开了厨房。
蒋春香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随即涌现上来的,是说不出的恼怒。为着莫如妍,夏明志算是不给她留活路了!
“果然,还是不能说啊!”周芸的话里带着讥诮和凉意,更带着无法言喻的失望和自嘲。
原来不单单是刘氏,连夏明远和夏明志两兄弟,也被莫如妍成功笼络住了。再想想她这五年的辛苦操劳,委实可怜又可悲。
周芸的心情,自然不会如实告知蒋春香。而一味沉浸在恼怒中的蒋春香,也没有察觉到周芸此刻的不对劲。如此这般,就悄悄然错过了。
莫如妍自然不会只给刘氏和夏老爹带回衣裳。夏明远和周芸、夏明志和蒋春香,都有。
“三个孩子暂时没有。”莫如妍摸了摸夏小月和夏小霞的脑袋,“锦绣坊没有小孩子的衣裳,等大伯母见着绣娘,也给你们做新衣裳好不好?”
夏小月和夏小霞同时点头,闪耀着兴奋的眼神始终锁定莫如妍身上,全然没有移开的意思。
莫如妍一手拉住一个,压低了声音:“待会吃完饭,小月和小霞都来大伯母的屋子。大伯母昨日给你们买的零嘴,都剩下不少。”
如同得到天大的秘密,夏小月和夏小霞连连点头,两张童稚的小脸瞬间绽放出大大的笑容。
周芸和蒋春香皆是面露不喜,当着夏家人的面,却是不好发作。只得眼睁睁看着莫如妍就这样把她们两房的女儿都给收服了去。
夏明远和夏明志倒是没有周芸和蒋春香那么复杂的想法,两人只是觉得这样任由夏小月和夏小霞缠着莫如妍,定会给莫如妍带来麻烦和困扰。是以,便直接上前将夏小月和夏小霞抱走了:“吃饭。”
没能跟大伯母坐在一块,夏小月瘪瘪嘴,很是不高兴。不过,坐在她爹爹身边而不是她娘身边,夏小月心下又稍微舒服了点。
夏小霞则是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情绪。尽管,她也十分不情愿离开大伯母。可,她不敢说。
饭桌上,莫如妍提及了明日还要和夏臻去锦绣坊的事情。
“去吧去吧!”刘氏立刻放行,没有半点的迟疑,“家里人多,也不缺你们两个干活的。你们忙你们的,不用惦记家里。”
刘氏的态度,基本等同夏老爹的主意。是以,此事便算是经过二老的同意和许可了。
不过,周芸和蒋春香显然是不满的。同时,也实在没办法继续忍耐下去。
“娘,家里的活怎么就不少人做了?我和二嫂每日那么辛苦,还要......”蒋春香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明志在桌子下面踢了一脚。
换了往日,蒋春香忍也就忍下了。但现在说的是家里所有的农活,甚至还赔了一个夏臻!蒋春香委实做不到置之不理。
“夏明志,就算你今个踢死我,我也要把话说完。”红着眼瞪着夏明志吼完,蒋春香再度转向刘氏,“娘,是你不准我们分家的。既然不准分家,至少要有最起码的一视同仁吧!你这样偏心大房,咱们二房和三房的日子要怎么过?”
“怎么就偏心了?你大哥大嫂是有正事要办,又不是偷奸耍滑,哪里就惹你不高兴了?以往夏臻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活不也做完了?”刘氏也拉下脸来,不高兴的看着蒋春香。
家里三个儿媳妇,刘氏自然知晓要一碗水端平。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莫如妍跟周芸还有蒋春香的情况都不一样。难道还要指望将莫如妍强留在家里整日喂猪喂鸡?
“大哥没在家,当然另当别论。可大哥现下不是在家嘛!而且又娶回了大嫂。怎么我和二嫂的活非但没有被分走,反而变多了?”蒋春香理直气壮的嚷道。正事?什么正事?不过是敷衍她的借口罢了。她才不要委屈自己,让莫如妍占这个便宜。
“变多了?多在哪里?你说给我听听。”刘氏连饭都吃不下了,放下筷子,一本正经的对上蒋春香的抱怨和控诉。
“多......”蒋春香惯常说话不经脑子,真要让她说个是非曲直,她显然是做不到的。
眼珠转转,蒋春香被刘氏的问话噎了好一会儿,脑中灵光一闪,指着一桌子的饭菜道:“这些不就多了?米要多下点,菜也要多做点。”
“你怎么不干脆说,你吃的也变多了?”刘氏显然被蒋春香气的不轻,张嘴丢了一句回去。
“我......”蒋春香还想再说,却被夏明志直接拿半个馒头堵住了嘴。
“闭嘴,吃饭!”夏明志的声音很冷,一看就是处于即将爆发的边缘。
蒋春香不甘心的看了一眼莫如妍,带着满肚子的不满,消停了。
接下来的饭桌上,没人再主动开口。尽管气氛有些压力,却也至少保证了大家填饱肚子。
吃完饭,莫如妍径自带着夏小月和夏小霞进了她和夏臻的屋子。
至于夏小俊,不是她不带,而是刘氏看得太金贵,周芸的防备眼神又过于炙热。莫如妍自然也就不会自讨没趣,吃力不讨好了。
目送莫如妍就这样牵着两个小丫头走人,蒋春香立刻叫嚷道:“大嫂又不帮忙洗碗?”
夏臻站起身,手刚伸出去,就见刘氏抢过了他面前的碗筷。
赶在夏臻开口之前,刘氏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蒋春香:“行了,我来还不成?”
被瞪的蒋春香很是不服气,撅起嘴巴,仍旧不怎么满意。
夏明志已经气得想要动手打人了。然而他这边还没动手,夏臻就出声了:“分家。”
“大哥!”夏明志和夏明远同时出声,周芸和蒋春香的视线也瞬间扫了过来。
“夏臻,好端端的,这是干什么?咱们一家人......”夏臻不是蒋春香,也不是周芸,刘氏不会怒声呵斥,更加不会本能反对。
“分家”两个字从夏臻嘴里说出来,刘氏整个人都慌了。
“分吧!”谁也没有想到,附和夏臻的人,会是一直在家里最没有存在感的夏老爹。
“老头子!”刘氏不赞同的看向夏老爹,却在触及夏老爹的眼神后,又没了声音。夏老爹惯常不会开口做主。可一旦夏老爹做出决定,那便是不会更改的。
“既然大哥提了分家,那我们三房没意见。”蒋春香是真的很欢喜,激动不已的抢着回道。终于可以分家了!这两天下来,她都快要度日如年,倍受煎熬了。
“蒋春香!”夏明志彻底抓狂,拿凶狠的眼神瞪着蒋春香。
“你又吼我!”被夏明志一副要吃了她的凶狠神情瞪着,蒋春香哪里不害怕?
但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咬咬牙,蒋春香最终还是嘟囔出声:“反正我就是要分家。”
“好!分家!”事已至此,刘氏也不再执意维持整个家的安宁,“怎么分?你们自己说。”
“当然是大哥大嫂搬出去!”终于等来刘氏的松口,蒋春香喜不胜收,厚着脸皮叫喊道,“反正大嫂也住不惯咱们乡下地方,我这是为了大嫂好。”
至于夏臻和莫如妍搬出去之后住到哪里,蒋春香就不打算操心了。
住不惯乡下地方?合着蒋春香这意思还想把大房赶出莲花村?刘氏看向蒋春香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明明跟蒋春香朝夕相处了三年,她却彷如第一日认识蒋春香的真面目。
被刘氏盯得心虚不已,蒋春香别过脸,不敢跟刘氏对视。她又没做错,本来就该大房搬出去!难不成还让他们三房搬走?甭想。
至于二房,因着夏小俊的存在,蒋春香很清楚,刘氏是不会让周芸一家四口搬走的。
蒋春香的态度彻底表明,刘氏转向了周芸:“你也这样想?”
“娘,我们没......”夏明远本能就想拒绝此事。他连分家都不想,更别提让谁搬出去了。
然而,周芸却是忽地拉住他的胳膊,昂首挺胸的站在了刘氏的面前:“是,我们二房也赞同将大哥大嫂分出去。反正早晚都是要分家的,咱们不可能一辈子同住一个屋檐下。既然现下春香提出来,便如此决定好了。”
周芸不愧是很会做人的性子,只一句话,就把所有的问题推到了蒋春香的身上。但是恐怕这一次,不会有人相信她的本意不是如此。
“周芸!”夏明远从未跟周芸大小声过。但是此时此刻,他皱紧了眉头,对着周芸喊了起来。
周芸自作没听见夏明远的不满,铁了心对上夏老爹和刘氏:“爹、娘,就算不为我和明远想,我也得为小俊想。我知道让大哥大嫂搬出去,肯定会惹得您二老不高兴。但我别无他法,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那就这样决定。”夏臻也不跟周芸和蒋春香废话,当即给出承诺,“明日我们便搬出去。”
“明日?时间这么仓促,你们往哪里搬?就算真要分家,也得等大家都把新的住处安顿好了,再提搬走这一茬。”心知分家一事已成定局,刘氏除了心下暗自叹气,便只有努力为夏臻和莫如妍争取一定的公平了。
“娘,大哥既然说了明日搬走,便肯定是想好了去处。您又何必拦着不让?大哥大嫂刚成亲,正是如胶似漆......”为了自己一家三口不被赶出去,蒋春香卯足了劲想要把夏臻和莫如妍支走。
然而,蒋春香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明志一巴掌扇了过来。
“你再敢多说一个字试试看?”夏明志是真的被逼急了,恶狠狠的咬牙切齿道。
在夏明志看来,以往蒋春香虽然事多,但却知晓分寸,不会算计到他们夏家人身上。
但是自打大嫂过门,蒋春香就跟被人灌了迷药,彻底糊涂了。此时此刻更是过分到了极致,居然起心想要赶走他大哥?
不管蒋春香的起因是什么,夏明志都不能忍,更加忍不下来。
蒋春香一直害怕夏明志打她,心里却又始终不相信夏明志真的会对她动手。
也就是因着那么点侥幸,她肆无忌惮的一再触及夏明志的底线却不曾收手。不是不想悔改,而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今好不容易刘氏答应分家了,夏明志却因为夏臻和莫如妍搬出去的事情给了她一记耳光。蒋春香下意识就想撒泼,只是嘴巴刚张开,就见夏明志的手又扬了起来。
下意识拿双手捂着脸,蒋春香瞬间红了眼圈。这一次,是真的不敢再轻易多说半个字了。
夏家不兴打媳妇。但凡换个场合,刘氏肯定第一个训斥夏明志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才能解决问题?
但是这一刻,刘氏只是转过头,权当什么也没看见。
周芸也没想到,夏明志会说打就打。与此同时,忍不住就下意识抓紧了夏明远的胳膊。
夏家三兄弟虽然性格各有千秋,却有着一个共同点:看重家人。夏明志能为了夏臻打蒋春香,难保夏明远不会同样这般对待她。
想到这里,周芸心下微微焦灼,只想尽快把分家这事处理掉。
夏明远没有夏明志的火爆脾气,亦不可能动手打周芸。不过他看向周芸的眼神,实实在在透露着隐忍和不满。
被夏明远看得分外不自在,周芸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要不就此作罢。但是,一瞬间的动摇之后,她又变得坚定了下来。
既然下定了决心,就没有回头路。狠狠心,周芸看向了刘氏:“娘,搬家的事情就此说定。您看看咱们这个家,还要怎么分?”
搬家的事情说定了?谁说定的?听周芸这意思,她是打算当家做主了?好,很好。一个蒋春香,一个周芸,今日都彻底让她刮目相看了!
至于这个家要怎么分?刘氏板着脸,态度很是冷漠:“家里就这么多东西。田地和屋子都是一分为三,没什么好说的。”
周芸下意识皱了皱眉。一分为三?田地就不说了,屋子怎么分成三份?总不能顶着分家的名头,却还是公用一个厨房吧?
蒋春香也想到了这一点,毫不犹豫就想反对。但是碍于夏明志的威慑力,她怏怏的往旁边挪了挪,小声问道:“那家里的钱呢?怎么说也得分一分吧!”
周芸虽然没有开口,可是紧紧抿着的嘴唇也泄露了此刻的心情。
“没钱。”刘氏原本确实给二房和三房都各留了五两银子。但是现在,她不打算给了。
“怎么可能?”就算嘴上一直念叨着夏臻娶莫如妍花了很多银钱,但蒋春香始终认为,以刘氏的性格,不可能真的把家里的银钱全部花完。更何况,莫如妍昨日才给了刘氏十两银子,他们大家伙都瞧得真真切切。
周芸也不相信刘氏说没钱的话。刘氏不是会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而且一大家人老老少少都等着吃喝,家里怎么可能一丁点银钱也不剩下?再说,还有莫如妍昨日那十两......
“为什么不可能?如若你们是惦记昨日如妍给我的那十两银子,就别痴人做梦了。我就是还给大房,也不会拿出来分掉。”刘氏撇撇嘴,态度坚决。既然周芸和蒋春香成心不让她好过,她又何必顾念两人的颜面?
“娘,您怎么可以这样?”蒋春香着急了,周芸也不妨多让。
“我怎么样?我就这样。”她们不是想要分家吗?刘氏就要看看,真如周芸和蒋春香的愿分了家,她们上哪里后悔去。
刘氏打定主意不拿钱出来,周芸和蒋春香也不能将刘氏怎么样。更何况,她们两人坚持分家,夏明远和夏明志两兄弟都黑着脸不接话。真要跟刘氏闹起来,肯定是她们俩吃亏。
对上周芸和蒋春香哑口无言的模样,刘氏突然就生出了莫名的愉悦。总算,也让她的心里舒服了些。
“还有,既然是分家,你们两房也不能继续住在家里,都要跟着搬出去。”刘氏冷着脸对上周芸和蒋春香闻之顿变的惊慌神色,心情越发舒畅了。
“我们......”周芸和蒋春香对视一眼,本能就想推辞。她们可不想搬出去住,白花钱不说,还活遭罪。
分家,她们俩是肯定想的。但如果只是分出去单住,却拿不到一份银钱......周芸和蒋春香迟疑了。
不同于周芸和蒋春香的迟疑,夏臻言出必行,没有半点推脱之意:“我和如妍分出去住。二弟和三弟不用搬,可以继续跟爹娘住这宅院里。”
夏臻的突然开口,不在周芸和蒋春香的意料之中,更不在刘氏的预期。
“夏臻!”心知夏臻这是为夏明远和夏明志考虑,刘氏仍是忍不住不赞同的喊道。
“大哥,咱们谁搬出去,也不该你和大嫂搬。”夏明远和夏明志的态度也甚是清楚。哪怕真的要分家,他们分出去便是。怎么也要为夏臻提供最好的住处,否则怎么留得住莫如妍这位大嫂?
再说了,分家是周芸和蒋春香非要闹出来的。不管以后的日子多么艰苦,都是周芸和蒋春香自找的。
“没事。”夏臻摇摇头,语气很是坚定,“我们搬。”
“可是大嫂她......”夏明志话还没说完,忽然发现莫如妍不知何时就站在堂屋门口,登时就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也不知道,他们方才的争执,莫如妍究竟听到了多少。回顾方才的画面,连夏明志都觉得丢脸。
“我听夏臻的。”分不分家,莫如妍真的一丁点也不在意。只要跟夏臻在一起,对她而言,住在哪里都不是问题。
莫如妍此般表态,倒是让刘氏安了心。相比周芸和蒋春香前后不一的表现和作为,莫如妍反倒成为了刘氏此刻最喜欢的儿媳妇。
真的是很难想象的事情,却真实发生在了她的眼前。刘氏是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跟周芸和蒋春香一同住了好几年,最后反而是莫如妍这个刚嫁过门不到两日的儿媳妇最合乎她的心意,真是奇了怪了。
也或许,这便是所谓的患难时刻见真章?莫名的,刘氏就想到了这句话。
“可是......”刘氏放了心,夏明远和夏明志仍是心下不安,说什么也不答应让夏臻搬出去。
他们兄弟三人,就属大哥吃苦最多,离家日子也最长。哪怕现下要分家,无论如何也不该大哥搬出去。
“这样吧,夏臻跟我一块搬去青山县,住在锦绣坊好了。”莫如妍毫无预兆的突然提议,无异于镇压全场,连带夏明远两兄弟的迟疑也顷刻间被打消了。
“锦绣坊?”之前周芸和蒋春香都在厨房忙,虽然两人确实有看到莫如妍给刘氏塞衣服,但只以为是莫如妍花银钱买回来讨好刘氏的。
但是很显然,事情似乎跟她们想的有出入。而且,是极大的疏忽和出入。
“那锦绣坊,真的住得?”之前莫如妍跟刘氏说要去锦绣坊视察,刘氏姑且听了,却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而今听莫如妍说要带着夏臻搬过去住,登时就引得刘氏也无法保持冷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