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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弥真承诺的茶茶脸上带着溢于言表的喜悦,她想伸手去拉弥真僧袍的袍角,却在手伸至半空中时又收回来,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又擦,待再想伸出手去时,弥真已经转身走了几步,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然后又慢慢地垂下。
弥真走到桥上,似乎是没有听见那总跟在他身后的脚步声,便转过头,看向那个还站在桥头的小姑娘,朝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源冬柿看见,之前还有些懊丧的茶茶又猛地抬起头,朝弥真跑了过去,待接近弥真时,又放慢了脚步,两人一起走过了桥,最后隐于山林小道之间。
待他们走远,源冬柿才从树下走出来,她看向两人消失的地方,觉得晴明真是神奇,居然把她送回了好几年前,她从怀中摸出那张晴明送给她的纸符,在想要不要试着召唤召唤,也许就把ssr召唤出来了呢?
源冬柿还在思考救命符召唤ssr的可行性,又听见远处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她这回来不及躲到那棵树下,只能咬咬牙,跳下河岸,躲到桥下。头顶的桥面上一连串的震动,灰尘从桥面缝隙簌簌而下,掉得源冬柿满头满身,鼻子一痒,一个喷嚏差点破口而出,她忙不迭地捂住嘴,然后往桥外移了移。
桥上的那人走来走去,抖了源冬柿一头的灰尘,源冬柿只想哭,大兄弟你知不知道用皂荚洗头很麻烦。
她十分想念施华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一串缓慢而沉稳的脚步,源冬柿在桥底下抬了抬头,只看见桥对面慢慢走过来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那个人似乎远行而来,一身仆仆风尘,身上的僧袍虽然洗得发白,一身却又极为干净而整洁。
源冬柿还在想此人是谁时,桥上的脚步声又急促起来,一个身着红梅色水干的女子急匆匆地从桥上奔下,源冬柿看不见她的脸,只能从她的身形判断出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她跑到了那个僧人身前,僧人似乎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出现,愣了愣,而少女已经开口道:“大师,你这次前往播磨国为什么没有带上我。“
僧人沉默片刻,回道:“播磨途远。”
他声音虽有些嘶哑,但源冬柿还是听出来这是弥真的声音,只是与之前她所见那个带着茶茶回神社时的他比起来,这个声音又要沉稳许多,还带着一股浓浓的疲惫。
而这个之前在桥上走来走去的少女,想必就是长大了的茶茶了。
“无论多远我都会跟大师一起去的。”茶茶说道,她声音中隐隐带着哭腔,“大师突然远行,我天天在鸟居前等您,好不容易才听到点灯的沙弥说您今日回来。”
弥真叹了口气,道:“你在茶园等我便是。”
“我在茶园才不会等来大师!”茶茶道,“大师一直都在躲着我。”
弥真这次沉默了许久,他伸手来想揉一揉茶茶的头发,却又垂下手来,说:“茶茶,你长大了。”
话音里却不见对于身边小孩长大的喜悦。
源冬柿竖着耳朵听着,想听弥真接下来会说什么,等了半天,却只能听见风呜呜地吹过,带来四周山林之中树叶摩挲之声,像是谁在隐隐啜泣。
“我长大了呀,大师,为什么你还是不肯多看看我呢。”
茶茶出声之后,源冬柿才反应过来,那并不是树叶摩挲的声音,而是茶茶在哭。
“他们发现了我在茶园里偷偷刻下了您的名字,要赶我走,我就算一头撞死在茶园里也没人体谅我的心情,我的头上全是血,站在桥上等您,那些拿着您亲自卜算的水占卜符纸的贵女们嬉笑着从我身边走过,看着我眼中满是惊慌与不屑。我脏了这座桥,也污了您的名声,就算我头上的血流干了,您也不会下山来见我的吧。”
茶茶的声音从桥上传来,站在桥下的源冬柿只觉得不太对劲,她又抬头去看之前弥真与茶茶所在的地方,却只见那处已经空无一人,天色迅速变暗,一轮明月自山林与天空交界处升起,在河流之上映下一个飘飘忽忽的月影。
远处筚篥声一阵一阵,吹得凄切而心酸,源冬柿一手扶着河堤,正准备自桥下爬上来,却忽然茶茶说了一声:“没关系,我等您,等不下去了,我就去找您。”
源冬柿转过头,只见桥栏边上站着一个身着红梅色水干的少女,清冷的月色洒在她身上,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银辉,她的脸上布满了干涸的血痕,温润的红梅色水干上带着点点已经变得死气沉沉的血滴。
源冬柿似乎知道了她想做什么,然而在她纵身跃下的时候,源冬柿还是愣了一愣。
这条河并未因多了一个人而有任何的变化,流水潺潺,月色幽幽,只余红梅色衣角在水面上沉浮。
一阵风吹过,带来隐隐约约而又略显诡异的笛声,河边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了下来,源冬柿直直盯着茶茶方才跳下的地方,还没有从之前的景象中缓过神来。
直到水面上晃晃悠悠的月影中闪过一个狰狞的鬼面。
这是之前在茶茶的怨气中看见的那只鬼面!
源冬柿猛地回过神来,她双手抓住河堤,正要爬上去,却忽然感觉到脚踝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死死的握住了,她咬紧牙关,用另一只脚朝那东西踢过去,却感觉那冰凉的东西已经顺着她的小腿爬了上来,一只苍白的手自她身后伸了过来,揽在她胸前,□□的小臂上,是一只红梅色的袖子,袖口处还有陈旧的血滴。
茶茶!
源冬柿扭过头,只感到一股冰凉而潮湿的气息自她脸颊边吹过,她屈起手肘,用力击打紧紧靠在她身后的茶茶,却听到一声娇笑。
“来吧,跟我一起等他。”
那双苍白的手越来越有力,直直将她往河中拉去,源冬柿咬牙扭头,只看见茶茶四处飘飞的发丝,河中的月影皎洁得诡异,明亮月色中的点点暗影仿佛一张鬼脸的狞笑,黑色的雾气自河面缓缓升起,几乎将桥笼罩其中。
源冬柿这才知道,比起现在这冲天的怨念,之前她所见的附在紫姬身上的怨念是有多温柔,再不行动,估计她也要成这座桥下的亡魂了。
她一手紧紧抓住河堤石砖上的缝隙,另一手往怀里摸去,想将之前晴明给她的符纸摸出来,然而茶茶的怨念紧紧缠着她下坠,她拿住抓着石砖缝隙的手渐渐有点酸软,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她咬了咬牙,也不管摸到的是哪张符纸,便顺手抛了出来。
那张蓝色纸符飘在半空中,很快便隐于黑色的雾气中,与此同时,源冬柿那只手也支撑不住,手指自缝隙中松脱,她整个人被茶茶紧紧抱着,向河中坠落,她抬头看向那轮诡异的月色,大喊了一声:“就是你了!茨木童子!”
缓缓涌动着的黑色雾气忽然躁动不安起来,源冬柿隐隐约约听见声声鸟鸣,在她即将入水的时候,一道闪着红光的箭矢破开黑雾,直直射来,源冬柿听见身后的茶茶闷哼一声,那双紧紧缚着她的手松脱开来,她顺势用手肘击开茶茶,然后重重摔落在水边。
源冬柿“哎哟”一声,扶着腰坐起来,此时,一只羽毛绚丽的小鸟自渐渐散去的黑雾中飞出,拍打着翅膀,停在了源冬柿肩膀上。
源冬柿扭头看它,它也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源冬柿看。
“嘿,九命猫!”
源冬柿与鸟儿的交流被迫停止,她僵硬地抬起头,只见博雅右手挽弓,自黑雾之中缓步而出,他的垂缨冠已经取下,鬓发微乱,黑色单衣襟口大开,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他额角还有密密的细汗,似乎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源冬柿一撇嘴,道:“对风月一事一窍不通的博雅三位终于在桥姬幻境中找到了此生挚爱?”
“啥?”博雅并没有理解她话中深意,只是大步走了过来,朝她伸出手。
源冬柿就知道这样的调侃博雅一定不会理解,她叹了一口气,握住博雅的手,博雅手上用力,便将她拉了起来。
此时,河面上的黑雾已经散了不少,然而天色依然暗沉,水面那轮月色随着水流飘忽,月亮中已经没有了狞笑的鬼面。
“晴明那家伙,对着我的眼睛念了一串稀奇古怪的咒,然后我就到这里来了,还遇见了一群想要把我拉下水的女鬼。”博雅絮絮叨叨的说着,然后表准备将手中的弓箭收回身后,
而源冬柿却在此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别忙着收弓。”
博雅有些疑问地看向她。
源冬柿嘴角微微抽动:“我刚刚想抛出晴明给我的符。”
博雅:“然后?”
“我抛错了。”
“……”
源冬柿咳了一声,指向水面上一个飘忽的青色人影,博雅看了看那个人影,却忽然被一道反射来的亮光刺了刺眼,他闭了闭眼正要凝神再看,源冬柿却忽然双手捧住他的脸,将他整个头转了过来。
博雅眨了眨眼睛,一脸不解:“怎么了?那是什么东西?“
源冬柿一脸凝重:“青女房。”
博雅:“……不知道。”
源冬柿:“一个很凶恶的女鬼,你千万别被她的镜子照到脸,我这就把她召回。”
博雅:“……哦,不是很懂你们阴阳师总是召唤一些奇奇怪怪的式神。”
源冬柿叹了一口气,道:“我是很无奈的。”她扭过头去看青女房,那个女鬼静静立在水面上,仍旧是背对着她,手中捧着一面铜镜,一头长发在空中张牙舞爪地飞舞着,而她身下的水面上,那张蓝色符咒正卡在凸出水面的石缝中。
源冬柿吞了吞口水,提起裙摆,便准备下河去将那张符咒捡回来。
而此时,那片露出水面的红梅色衣角忽然一动,源冬柿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博雅拉上岸来,几乎是在同时,博雅已经抽出了腰间太刀,将那飞起袭过来的红梅色水干击退。
而后一瞬,一道亮光反射而来,源冬柿猛地抬头,却见青女房手中的镜子上已经映出一张模糊的脸。
那张脸,属于博雅。
源冬柿:“……”
她觉得她上辈子真的是日了大天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