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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酣斗的左舒目光一闪,下手慢了许多,只是轻微刺到刺客的肩部。他见有漏洞可逃,拼死一个凌厉的掌风使过来,左舒往旁一躲,瞬间烟雾弥漫四周,朦胧不清,待到烟雾散去,人早已逃之夭夭。
左舒站在原地沉思,这帮刺杀的人虽然只是刚开始使用了□□,但那箭的力道不容小觑,这是生活在深山里才有的力量,类似常年打猎练就得。符合这一点,又野心极大的大概就是北狄国了,不过前个儿还战败过他们,他们居然还有精力来搞刺杀……
难道那只是搞个嘘头,但这未免也太大张旗鼓了。
或许他们有两头计划,一头是来杀杀司彘国的锐气不成,另一头是长期潜伏在这司彘国里伺机而动,看来这司彘国里还真是暗潮汹涌。
左舒眯着眼凝视着一群慌急的人,那么现在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极有可能是奸细……
只是没想到素来整洁研判的易相居然也会有如此狼狈邋遢的一面。
此时他半躺在树干上,头发上粘了些泥土,粘稠地纠缠在一起。白衣上黑黄色和红色搅混在一起,整个看起来触目惊心,脸色惨白,薄唇毫无颜色,不过那双眸子黑如深渊,没有一丝惊魂未定的情绪
寂静,沉郁,迫人……
左舒知道他绝不简单。
剑回鞘,左舒上前蹲下来问:“如何?”
她微微看了看伤口,在肩膀处,并不深,伤及到皮肉。只是白衣鲜红,还插有一支羽箭,看起来比较渗人而已。
易珩然低垂眉眼,音量本就不大,现在更是低上几分:“皮肉之伤,无事。”
之后同行的太医快速地拔箭,包扎……左舒在一旁看着,不得不佩服易珩然挺耐扛的。即使是练武的人在拔箭时都会疼痛到低吼一声,他倒是闭眼皱眉就过去了。
不过疗伤归疗伤,抵触还真是深。只要大夫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肌肤,他都会幽沉地看过去,叫那些大夫们冷汗连连,手都禁不住地抖。
左舒头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深度的“洁身自好”。
因为易珩然伤口不经意间撕扯到伤口,这又是包扎,又是换药的,耽误了行程。不过好在路上没有再遇见过歹徒,今天也在天黑之前抵达了青州。
在现代流感病毒之类的,因为医疗技术高,缓解过一段时间就过去了。不过放在古代,任凭你是哪门子的神医,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疫病也只能慢慢调理,再祛除本根,然而现在是连本根都不晓得。
如今的青州就像是贫苦地区的非洲,面对病毒无药可救。
左舒每凡经过一处地方,都有人在痛泣,那声音将近与地狱深渊里的哀嚎。一声一声,拉扯着你下去。
“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这里不断,那边不止。声音迭起,没有断续。
左舒突然想到一派繁华的都城,只有金锣玉碟,曼舞翩翩,糊涂皇帝做着他的糊涂梦,安享作乐。
她闭上眼,不作他想,只是一顾劲儿地往前走,易珩然在前头,她跟上了他。
“怎么?经历了这么多场战争生死的萧将军也会在那逗留这么久。”易珩然的脸上蒙着太医特地用药水浸泡过的纱布,言辞淡淡,黑眸冷漠。
“人非木石,我总有感情。现在还是疫病源头为重,走吧。”
易珩然挑了挑眉,没说话。
他们一路很少休息,身体早已经有些吃不消,来到了驿站后便马上休息了。
太医大夫们必须修养好为明天的医治之类养好精神,所以今晚左舒帮易珩然换药。
左舒来到他门外,特地选了个晚点的点,他睡下后,她就能点了他的睡穴,那么换药的事情就能免了尴尬。不过现在易珩然的房间烛火通明。
“咚咚……”
“进来。”
左舒示意地抬了抬手中的绷带,药瓶:“易珩然,我来给你换药。”
易珩然放下手中的书卷,难得乖分地脱了里衣,烛光本就朦胧虚缈,现在映得他的肌肤暗白,添了几分高不可攀的味道。
“快点。”他督促,暗夜下独属于他清冷的声线。
“右臂抬起来”。易珩然只能皱着眉头抬起右臂,他最不喜欢别人用这种颐指气使的语调来命令他。
不过左舒干脆视若无物,手脚麻利地绕着绷带。
易珩然平时看着身形削瘦,其实比左舒整整高了一个头多,再加上女性的骨骼比较瘦小,现在这种场景看起来倒有点像他环抱住左舒。
“易相,你若是想要设计,请麻烦不要独断专行。”左舒在最后打结地时候一用力拉,易珩然不免低吟了一声。
左舒脸上的银面泠泠,阴恻恻的暗光:“有些事我不说破,只是希望易相点到为止,拿着自己生命开玩笑,易相是打算把自己玩死么?”
她变音后的声线脱不了尖锐的本色,更像种冷金属的质感,说得几分寒碜碜。
易珩然反而说得一脸无所谓:“既然萧将军都这么说了,我还有必要解释么?”
他的确不需要向她解释什么,北狄国擅用□□,十射九准,每发羽箭力道大,而且精准。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但易珩然肩膀上的伤口居然未入筋骨。北狄国嗜血,狼一样的本性,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猎物,况且是他们恨之入骨的易珩然,伤口偏了不说,力道也小了许多,这还真是留有余地。
要不就是易珩然他有武功在,要不就是他演得一场出色的戏,还有他如此拿捏好时间,不动声色地放过了那名刺客,然而刺客又和青州疫病挂上了勾。
不管哪种情况,都带着一种另人寒颤的目的性……
“易珩然。”这还是左舒头一次暴怒,直呼他的名字,“没错,我是个粗人,但我知道什么事情孰轻孰重,你的事情是你的事情,不要牵扯到外边那帮兄弟和百姓身上。”
左舒的胸口因为怒气起伏着,慢慢静下心来后,眸子笔直地死盯着易珩然看。
良久的沉寂后,他轻声说道:“我不会做对司彘国不利的事。”
左舒知道他的这句话已经是尽他最大的解释,而且是诚心诚意,不是敷衍和虚假。
一句话,她反而释怀了,轻慢笑道:“呵呵!我还以为易相你是北狄人呢,潜入司彘的奸细。”
“司彘是北狄的吗?”
左舒怔怔,没想到易珩然也会说冷笑话,不过话睡说得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傲……
气氛一下子冷场了,在这里不是,出去又不是。
她清咳了两声:“那个,易相,刚刚是我误解你了,我就先在这里道个歉。”
“嗯。”还真是高冷。
“易相,刚刚我绑得有些紧了,要不我重新帮你绑吧。”左舒刚说完,就微俯下身子打算剪开那个被她特地打了好几个结的死结。
烛光隐隐烁烁,气氛微好。
“萧将军,还真是从不摘下面具呢。”冷漠如常,说话的语调,但左舒听出他的疑问。
左舒:“……我貌丑,唯恐惊吓到人。”
没想到易珩然手掌覆上面具,双眸没有了那股子冷冽,淡淡的柔光,隐隐流转着几分清澈光泽。
左舒居然跟魔怔了一样没有动作,任凭他,即将要揭开面具。
“我倒要看看萧将军是如何个貌丑?”
房门外的其中一位将士声音匆促,喘着粗气:“大将军,出了什么事?”大概是听到了左舒先前的暴怒声,闻声赶来。
只是没想到进入里屋眼见的是这么一副场景,易珩然因为换药还光着上身,骨节分明的手掌覆在左舒的面具上,眸色清柔,萧大将军本人身材娇小,定定地凝视着他。
再加上房内的烛光暗柔,两人之间难免被将士看成了暧昧涌动。
好不尴尬……
“那个,大……大将军,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吧。”左舒听到声音瞬间清醒了过来,立马跳开了几米之外,落脚还有些不稳。
她尽力稳住声音,沉沉吩咐:“无事,你先回去吧。”
“是。”
左舒余光瞅了一眼易珩然,他正慢条斯理地穿着里衣,一派平静,她心有余悸地摸摸面具,如霜般的冷。
刚刚……还真是危险……
“易相,你的药也换好了,那我先回房了。”
“嗯。”得到了恩赦令,左舒逃也似得出了房,连门都没有顺道带上。
易珩然挑眉看着她跟猫一样逃窜的全过程,轻巧却又透着几分傻气。
同手同脚……
他无奈地下了床,来到房门口要阖上门,空气里似乎还在弥漫着不知名的女儿香,他轻微地吸了几下,不浓不烈,却是沁入心脾,淡到心窝,久久不散。
他迷恋地笑出了弧度,倒像是某人身上的味道。
不过只是一刻,易珩然立刻敛住笑意,他望着天上半轮伶仃的孤月,瞳子墨黑,沉郁难辨。
最近他还真是荒唐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