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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林窈说完“带我走”之后,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小时了。
岑子陌并没有问她哭泣的理由,他打个手势,示意司机随便开,然后便沉默着把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在林窈不管不顾的哭湿了他的手帕、领结还有衬衫之后,他就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开始给林窈递纸巾。
“你现在想回家么?”等到林窈的肩膀渐渐停止抖动之后,岑子陌才低声问道。
他不知道林窈为什么哭的这么厉害,但是他猜测,林窈一定不想让家人看见她此刻这么脆弱狼狈的样子。
让林窈几近崩溃的理由,一定是不能诉诸于口的。
虽然他心疼她,但是也会顺从她的意愿保持缄默。
老实说,比起林窈崩溃大哭的原因,他更在乎的,是自己能给她家人们给不了的安全感。
在她受伤的时候,能选择他陪伴她,这就足够了。
林窈用手捂着脸,哭完之后她倒是想起自己会花妆的问题了。
她瓮声瓮气道:“现在还不想回去。”
岑子陌刚“哦”了一声,她立刻反应过来,补充道:“我也不要去你家!”
情急之下,她把手挪开,不期然对上了岑子陌看向她的双眼。
从车窗透过来的霓虹灯明明灭灭,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整条银河。
他的眼神就像山涧溪流,潺潺又温柔;又像是微风拂过密林,卷起不疾不徐的松涛;他瞳孔中灿烂的金色,就像是茫茫黑暗中的升起的小太阳——足够温暖,足够明亮。
当一粒火种落到冰面上,结局只有两个——
要么,是火种在零点的温度中熄灭;
要么,是像林窈这般,冻结已久的坚冰终究融化成一汪春水。
她突然笑了,问道:“你怎么眼圈也红红的?”
岑子陌看着她笑,也跟着笑了:“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只是因为看见你在哭泣,而我却无能为力,只觉痛彻心扉,犹如灭顶。
“那你现在又笑什么?”林窈感觉眼泪又涌了上来,连忙瞪大眼睛,试图把泪意憋回去。
岑子陌只是很温柔地看着她,良久,道:“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你的笑容太有感染力了吧?你一笑,我也跟着笑了出来。
林窈呜咽一声,伸手去遮挡岑子陌的眼睛,比起抱怨倒更像是撒娇:“我警告你!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就忍不住了!”
岑子陌顺从的闭上眼,他沉默了一下,仿佛下定什么决心。
他道:“既然你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我住的公寓,那我还有一个秘密宝地,你想去看看么?”
别说是去“秘密宝地”了,就算他要带她私奔,她现在都会同意。
“那好。”岑子陌的声音轻柔的就像是一种诱哄,道:“我们现在就去云锦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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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锦苑是京郊外的一座欧式风格的花园别墅。
这里很偏僻,除了被命名为“云锦苑”的别墅之外没有任何人烟。
“这有点像恐怖片的开头。”林窈忍不住点评道:“感觉这个地方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岑子陌笑了笑,道:“别傻了,窈窈,我既然带你过来,肯定是拍偶像剧的,再不济也得是个童话片呀!”
身为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幻想——
如果不是他打不过林窈,也许还能发展成爱情动作片什么的嘿嘿嘿。
岑子陌轻车熟路地拿出钥匙打开门,径直走了进去,林窈也不迟疑,跟着进去了。
他不知道按了什么机关,庭院里突然亮起了泛着点荧蓝的月白色灯光,将这座花园照耀的纤毫毕现。
即便庭院打理的很好,依然能看出来无人居住的痕迹,花架下的秋千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带着岁月赋予的老旧,在月光和满庭花树的映衬下,这个地方美得就像一个挣扎不醒的梦。
“我小时候,跟着我的母亲就住在这里。”岑子陌转身介绍到,这是他第一次跟林窈正式提起他的母亲。
林窈的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我有时候会回来住几晚。”岑子陌跟着打开的别墅主屋的大门,侧身让林窈进去。
比起刚才生机盎然的雪中花园,别墅里就冷清很多,家具上罩着白色的布套,窗帘把外面的光线挡的严严实实。岑子陌进了屋就把灯全部打开,奢华的水晶吊灯投射出纸醉金迷的金黄色的灯光,岑子陌本来就比常人浅一些的发色和瞳色简直像要融化在这片灿烂中。
他带着林窈上了二楼,楼梯上铺着柔软贵重的羊毛织锦地毯,林窈的手指轻轻擦过楼梯扶手,纤尘不染。
二楼的长廊里挂着一幅幅精美的油画,有一部分是可以放进博物馆珍藏的名家大作,里面不乏德拉克洛瓦,籍里柯等人的作品,以林窈少的可以忽略不计的油画鉴赏水平,也只能认出其中有一幅是莫奈的《睡莲》。
但是更多的油画,并没有署名。这里面有几幅是风景画,还有一部分是肖像画,其中有一幅画的是岑嫤,美轮美奂,栩栩如生。
她坐在一个奢华的红色天鹅绒靠背椅上,穿了一条十分古典欧式的紫罗兰色低领礼服裙,脸上带了一条绣着镂空花边的黑色绸缎面具遮住自己的眉眼和鼻梁。
她简直就像《雨巷》里那个丁香一样的姑娘,看过来的眼神,哀怨又彷徨。
“这是她生前的最后一幅肖像,那个时候她已经快四十岁,眼角也出现了皱纹,所以才坚持要戴上这个面具。”岑子陌看林窈停驻在这副画前看的有些出了神,于是开口解说道:“不过这些都没什么意思,旁边这间是她的卧室,虽然打扫的很整洁,不过咱们今晚不睡这里。”
林窈经过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岑嫤生前的卧室。出乎林窈意料的是,这间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并没有被罩起来,梳妆台上的花瓶里还插着一只鲜艳的白玫瑰。窗户开着,吹动了薰衣草色的窗帘,床铺柔软,枕边放着一本法语原文书,整个房间的装潢是精致娇贵的风格,并且带着浓浓的女性气息,鲜活的像是一直有人住着一样。
他关好窗户,拉上窗帘,才转头问林窈:“想要参观一下我的卧室么?”
林窈:“……”嘿嘿有点想看。
明明二楼还有很多房间,但是岑子陌的房间居然在三楼,左边是他小时候的书房,右边是玩具房。
中间的卧室是很适合小男孩的浅蓝色和米色相间的色调,干净整洁,即便没有多余的装饰,但是依然带着淡淡的温馨。
只是看着这房间,林窈就能想象出年幼的岑子陌像个严谨自持的小绅士一样,按时起床按时睡觉,睡姿优雅不说梦话。
“你今晚就在这儿睡吧,里面有浴室,你可以先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林窈眨眨眼,下意识问道:“那你呢?”
岑子陌故作惊讶道:“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一个淑女矜持的邀请么?窈窈,你是需要我陪你洗澡,还是需要我陪你睡觉?”
“……”林窈黑着脸,道:“我需要你出去,立刻。”
“哦。”岑子陌摸了摸鼻子,恋恋不舍地关上了房门。
林窈卸了妆洗完澡,打开房门就是准备好的内衣和睡衣,她已经不想纠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尺码的了,所以摘下浴巾,就把内衣和睡衣都穿好,立刻滚上了床。
虽然她很困,但是还是要先告诉家里人一声。
她摸出手机,一看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连忙发微信告诉三哥自己今晚不回家了,目前跟岑子陌一起,非常安全。
林空:“……”小妖儿怕是对“安全”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看着还没嫁人胳膊肘就已经开始往外拐的妹妹严词“警告”他不许来添乱,他心都凉了。
八成,这妹妹是真的要跟那个狐狸精跑了。
他下楼,站在一楼的落地窗前,看着飘雪,默默点燃一支烟。
傻狍子二哥从厨房出来,还有闲心怼他一句:“老三,能把你那个《一剪梅》关了么?听得我都跟着冷了起来。”
林空二话不说,随手在手机里按了一个键,就把客厅的灯点的灯火通明。
林穹小声骂了一句“艹”,然后不满道:“你什么时候把老宅的灯给改装了?这么刺眼?
林空冷眼看着穿着工字背心的林穹裸露出来的虬结肌肉,突然露出一个宽容的微笑。
“二哥,”他的声音时前所未有的温柔,道:“我不确定到底是客厅的灯刺眼,还是你智商评估表上鲜红的‘25’来的刺眼。”
根据国际标准智商测试评分标准《斯坦福-比奈量表》表明,智商140以上者称为天才,智商120-140为最优秀,100、110、120为优秀,90-100为常才,80-90为次正常,70-80为临界正常,而60-70为轻度智力落后。
林穹眯眼看了看熊弟弟,突然笑了:“老三,我差点忘了,你小时候因为你那张欠嘴挨了我多少揍——后来是你抱上了刚回京城的小妖儿的大腿,看样子,你又皮痒了?要不要二哥给你松一松?”
林空镇定自若:“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立刻回部队申请一个跨国任务,离大哥远远的,而不是在这里为难你善良又聪明的三弟。”
林穹张了张嘴,立刻想起了白天大哥的威胁——
“如果一语成谶,我第一个打死岑子陌,第二个就打死你。”
“等一下,我死也要死个明白……”林穹挣扎道:“你确定小妖儿跟……”
林空将《一剪梅》循环,夹着烟沉重点头:“小妖儿告诉我今晚睡在岑子陌那里了。”
林穹愣愣地看着林空,仿佛他刚才说的是斯洛文尼亚语或者爱沙尼亚语,总之是他理解不了的语言。
半晌,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道:“你说得对,今天的确格外的冷。”
林窈接下来联系的是沈清行。
林窈:【!!!!!】
她用了五个感叹号来抒发自己的愤怒。
沈清行看样子刚从周家回去,也没睡,所以回了一串【。。。。。。】
林窈很想发语音骂他一顿,但是终究还是选择打字——
【你丫都跟他说什么了?他本来是半信半疑,现在倒好,彻底认出我了,他管我叫君桐了!】
半晌,沈清行发来一行【什么?你上辈子叫君桐?】
【……他亲自给我起的小字,上辈子就他这么叫过。】
半晌,沈清行都没有回复,林窈忍不住问道【你还在么?】
沈清行才回道【林小窈,你可真是大周第一祸水……我现在终于知道雍元帝为什么把‘君’作为国姓了。】
看到“雍元帝”的字眼,林窈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沈清行又道【不对呀,他既然知道你是谁还能放你走?他原话是怎么说的?】
林窈只能强迫自己又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场景——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前世的记忆,总之,忘了他,我会好好对你的。】
沈清行把这句话反复读了好几遍,然后问道【“忘了他”?你觉得这个‘他’是谁?】
林窈在同时又发了一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跟他到底说什么了!】
沈清行摸摸嘴唇,其实他觉得既然周元晟的记忆在复苏,那么认出林窈是迟早的事。
所以他做最坏打算,只能提前告诉他,上辈子你害的她很惨,所以这辈子放手吧。
但是看这个话,倒是可以分析出两点——
第一,这个“他”指的是和林窈走的特别近的岑子陌,而周元晟或者天顺帝特别不要脸,他想用这一世补偿她;
第二,这个“他”指的是天顺帝,不管是真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周元晟都把自己和天顺帝割裂开,觉得君桐上辈子爱错了人,这辈子由他来弥补这个缺憾。
最终,这对来自异时空的表兄妹决定,暂且相信天顺帝的下限——当然,也是因为周元晟放林窈离开,这说明他虽然对她有偏执,但是还不至于有理所应当的那种占有欲。
所以,就是这是第二种可能——周元晟现在认为林窈是君桐或是君桐的转世,而他自己却和天顺帝没有关系。
只要周元晟还没有彻底恢复记忆,成为天顺帝,林窈就算被他扒出来是来自古代的孤魂,也无所畏惧。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林窈要坚强勇敢一些,她只怕“蛇”的本身,“绳子”再像蛇,也终究伤害不到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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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窈这一晚的梦境十分混乱,一会儿是天顺帝死死攥住她的手臂叫她“君桐”,一会儿是她亲手点燃的摇光殿,间隙里还穿插着无数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们浑身浴血,踉踉跄跄地向她扑过来——
最终画面一转,变成她骑马驰骋在西疆的战场上,她模模糊糊地握住自己的紫金枪将一个又一个敌人挑落下马。
然后,她救下一个敌方楚国的小兵——
她为他拦下了那支背后袭来的冷箭,然后他抬起头,满脸血污——
她却认出了那双熟悉的桃花眼。
林窈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一脸懵逼地坐在被窝里回想了一下,但是很遗憾,她和普通人一样,在梦醒的时候就会把梦境忘掉大半。
等到她洗漱完,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凳子上的毛衣牛仔裤之后,她只能记得自己最后看见了前一世岑子陌的眼睛。
她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上午十点。
林窈打开房门,摸索着去找昨天晚上不知道睡到哪里的岑子陌。
其实也不用找,他就在隔壁的房间弹钢琴。
上午十点的光线照到三楼的这个房间刚刚好,阳光披撒在白色的三角钢琴上,岑子陌的位置有点逆光,看不清五官,如梦如幻。
看到他的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即便自己还记得一夜的噩梦,也会在看到的这一眼中全部遗忘。
能在醒来的时候,看见他在旁边弹钢琴,外面就是漂亮清新的花园——这已经是“幸福”的最佳诠释了。
他穿着和林窈同款的米色毛衣和同色的牛仔裤,看起来清清爽爽,青涩稚嫩的就像高中校草。
岑子陌在林窈进来的一刹那,在钢琴键上灵活跳跃的手指出现了短暂的凝滞,随即,他顺势改变了正在弹奏的曲目《水边的阿狄丽娜》,弹起了理查德·克莱德曼更广为人知的作品。
林窈并没有贸然出声打扰他,而是轻手轻脚地走进琴房——
这里准确来说,更像是玩具房,除了钢琴之外,还挂着一把小提琴,角落里还支着画板,旁边是花花绿绿的各色颜料。
林窈在窗边的小茶几上发现一本法文书,封皮是一个金黄色头发的小男孩和一只小狐狸肩并肩看夕阳,上面写着《Lepetitprince》,里面夹着一片干枯的玫瑰花瓣当做书签,看样子这本书应该是小岑子陌极为喜爱的。
即便林窈不会法语,也知道这本书是《小王子》。只是她以为,岑子陌的精神世界应该是更倾向于永远长不大的彼得·潘,住在长夏永不凋落,鲜花盛开的永无乡。
一曲终了,林窈轻轻击掌,赞道:“子陌,你弹琴的模样可比你在片场温柔多了,简直就像个王子。”
岑子陌合上琴盖,支着下巴笑道:“你说的是《南风馆》片场里见到的那一次?”
林窈点头,然后忍不住感慨:“说起来,那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来着——”
不是的。
岑子陌在心里默默道,我们早在八年前,就以彼此人生中最狼狈的形象相遇了。
但是他并没有提,就像他也没说刚才弹奏的曲目是《梦中的婚礼》。
林窈转身拿起同样放在茶几上的装裱精美华贵的相册,问道:“能打开看看么?”
岑子陌朝她招了招手,她走过去,和他并肩坐在琴凳上,翻开相册——
第一张是岑嫤抱着刚长出头发的岑子陌,这个时候的岑子陌真的更像是外国的小孩,皮肤奶白,茶色的瞳仁和栗色的头发,简直就是小天使。而岑嫤也不愧她亚洲第一美人的称号,即便刚生完孩子不久,也优雅美丽的像是一位公主。长大后的岑子陌和她至少五分像,那双茶金色的桃花眼和浅色的花瓣唇尤为相似。
后面就是岑子陌自己从小到大的照片,画画的,弹琴的,骑小马驹的,击剑的,从小天使长成一位小王子。看的林窈母爱泛滥,心里的小人恨不得打滚尖叫。其中有一张他大约也就七八岁左右,穿着合身的银灰色小西服,扎着红色的温莎结,坐在钢琴前,和现在的他简直遥相呼应。
林窈的手指不自觉地抚摸上去,可能是上辈子缺失的缘故,她是真的很喜欢小孩子的。
只是,她嫁人嫁了十年,没圆房,还跟个傻子似的问天顺帝,为什么她还没怀上他的孩子。
天顺帝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
就在林窈快要回忆起来的时候,耳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以及一句——
“是不是很可爱?喜欢的话,咱们生几个都行。”
林窈:“……”不了吧,谢谢。
岑子陌想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我们的宝宝还是不要像你比较好。”
林窈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虽然她还没打算跟他生宝宝,但是这句话不符合他的人设啊?难不成没表白就想先分手了?
她忍不住道:“为什么?”
“因为我的心脏不太好,可能无法承受那么多美好和可爱。”岑子陌得意地眨眨眼,像模像样地捂着心口道:“会超载的。”
林窈:“……”【冷漠·jpg】
岑嫤前辈,您知道您儿子是个会自问自答,自导自演的戏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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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吃完岑子陌亲手做的西梅蛋糕当做早午茶之后,林窈提出要到花园里逛一逛,消消食。
然后岑子陌把林窈带到后花园。
别墅后面种了一大片桔梗花,如果是在夏天,一定花枝繁茂,郁郁葱葱。但是现在是冬天,花枝光秃秃的,并且被雪淹没了一半。
林窈眼睛尖,隐约看见花丛里突兀的大理石的一角——
岑嫤的墓碑。
岑子陌遥遥地看着埋葬在花(雪)海中的墓碑,顿了顿,忽然牵起林窈的手,温柔而坚定地向那里走去。
林窈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此刻也沉默着与他并肩站在岑嫤的墓前。
墓碑上刻着“家慈岑嫤之墓”,背面是法语墓志铭——Amourqueseul(唯爱而生)。
墓碑上的照片大约是岑嫤二十多岁的时候,她柔柔地看着镜头,眼里带着细雨连绵的哀愁,只一双眼,就盛着一整个江南。
惊艳了时光,温柔了岁月——很俗气的一句话,但是和岑嫤这位绝代美人又是如此契合。
“这是我的母亲,她是楚先生的婚外情,她不是什么值得学习的榜样楷模,甚至她并没有给我的爱情观带来什么正面的影响。”岑子陌声音很缥缈,仿佛能被风吹散:“我不喜欢她,她总是在哭,哭的我头疼胸闷,她最后一段日子真的很折磨人,不仅折磨我也折磨她自己。她去世的时候反倒很安详,我觉得,死亡对她来说,可能是一种解脱。”
林窈转脸看着岑子陌苍白恍惚的模样,向来伶俐的林贵妃此刻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抱住他的手臂,试图给他一点支撑。
岑子陌似有所觉,看着林窈笑了一下,顺势把她搂进怀里,接着说:“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会领着一个女孩子到她面前。虽然她的爱情很失败,没想到原来我还是期待着她的祝福。”
“窈窈,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如何,但是我一定不会让你重蹈我母亲的覆辙,只要我还活着,就能为你挡下所有的苦难与悲伤。”
“那么,窈窈,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他终于说出来了。
林窈闭了闭眼睛,眼前却如走马灯一般回放起他们今生相遇的点点滴滴——
她在《南风馆》片场扔出去的手机很贵,但是她只记得他当时看过来的柔和的一眼;
她在马场的时候为了救他手腕扭伤很疼,但是她只记得他站在马前,沉默而自责地看着她;
蓬莱酒店里,他急匆匆地第一时间赶过来,在她失去意识下坠的时候,依然能感觉到一双不算强壮,却足以捞住她的手臂;
出现车祸时,他本能地首先护住了她的头部和面部,他拿开手掌,让她见到光明的第一眼,就是他小心翼翼带着后怕的眼神;
以及昨晚,他无声的安抚与陪伴,还有陪她一起湿了的眼框。
林窈挣脱他的怀抱,与他面对面站着,沉默地看着他。
面前的男人眼眶带着微红,小心翼翼甚至虔诚祈求地看着自己,这几十个字,林窈竟觉得比自己前世及笄礼上天顺帝的圣旨更要来的郑重与珍贵。她这辈子预想过很多次什么叫“谈恋爱”,但是当有个人把一颗真心捧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从前假设的种种,如今都只剩下了一个答案。
她说:“好。”
点头的那一瞬间,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即便她再豁达,前尘往事终究像是甩不开的大山压着她。她心里叫天顺帝“前夫”“渣男”,但那段“婚姻”又何尝不刻骨铭心?她觉得自己重生以来一直套着无形的枷锁,她前半生给了父母,后半生给了皇上,重活一世,又怎能忘?
但是,当她和岑子陌相识相知开始,他就像是一种救赎,证明她的新生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她认识了新的人,有了一份新的工作,过上新的生活,如今,收获了一份新的爱情。
完整的,不分尊卑,无关权谋的爱情。
岑子陌像是没听懂一般,怔怔地看了她半晌,直到她不好意思地转身要逃跑,才反应过来,伸手就抱住了她。
他有些笨拙地抚摸她的后背,嘴里却忍不住开始逗她开心:“你别哭啊,跟我在一起,有这么委屈吗?”
“我这是喜极而泣。”林窈嘴硬道。
岑子陌抱着她,好像一条恶龙守护他的公主,不肯让旁人看去。
半晌,他把头埋在林窈的肩上蹭了蹭,闷闷道:“窈窈。”
“恩。”她应道。
“窈窈。”
“恩。”
“窈窈。”
“你到底要说什——?”林窈都想转头咬他了,结果他打断,老老实实地说:“我会对你好的。”
“不会让你后悔的。”不管你的哥哥军团怎么挑拨,我也不会让你反悔的。
“也不会让人把你抢走的。”岑子陌在心里默默把楚阳、周元晟、孟晋原、谭垣等等名字都记在了小本本上。
林窈眯了眯眼,这小子好像是天蝎座啊——他是不是本性暴露,开始放飞自我了?
占有欲这么强,飞醋喝的爽,要不,分手?
你敢分手试试?岑子陌眼眶更红了,本身还是一双桃花眼,此刻那双眼睛简直美目盼兮,见之难忘。
他很会装可怜,眸光带水幽幽怨怨地看着她,看的她心软的一塌糊涂。
……好好好,不分手不分手,买买买宠宠宠秀秀秀行了吧?
林窈见色忘义,主动跳上了岑子陌雕梁画栋的贼船_(:з」∠)_。
“哦对了,这个给你。”岑子陌又从脖子上摘下一根编织的十分精细的红绳,红绳中间拴着一只莹润的玉葫芦。
林窈是个识货的,虽然不能看出玉葫芦上的吉气,但也知道这是个宝贝,哪肯收:“不行,你这多灾多难的,留着保平安啊。”
“这是定情信物。”岑子陌不由分说,直接给林窈戴在脖子上。
林窈出身世家,身份高贵,千娇万宠,什么都不缺。
即便他是希尔家族的少主也想不出来还能给她什么——
除了他的命。
这只玉葫芦是上次回永无岛舅妈新养出来的吉器,他是相信舅妈的本事的,毕竟从戴上这个之后他就没生过病,这对二十岁之后每三个月都要大病一场每半个月小病一场的他来说,简直是奇迹。
舅妈说他之前命数只到三十岁,如今得遇贵人,为他化劫,并博得一线生机,加上玉葫芦加持,身体也逐渐好转,未尝不能长命百岁。这玉葫芦,说是吉器,其实是他的半条命,他如今把这半条命用来定情林窈,也足以看出林窈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林窈虽不知道这玉葫芦真正价值,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它放到衣服里。
林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反正以后我们天天在一起,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岑子陌:“……”他总觉得他和林窈的剧本拿反了。
这对新鲜出炉的小情侣站在雪地里面面相觑,虽然岑子陌和郁楚楚,好吧,和他姐谈了一场充满阴谋的畸形恋,而林窈也是嫁过人的,但是从本质上,他俩都是彼此的初恋。
两个恋爱新手对“如何正确的谈恋爱”都充满了茫然,他俩站了一会儿,刚才滔滔不绝的岑子陌才憋出一句话——
“窈窈,你冷不冷?”
林窈此刻就像被林穹附体,跟呆头鹅一样傻乎乎点头:“有点。”
“要不,我们先回屋?”
林窈深沉的点头,道:“好主意。”
他俩肩并肩往回走,一边走林窈一边找话题,道:“你刚才在那里神游天外的想什么呢?”
“我在想咱俩结婚的地点,孩子的名字,”岑子陌坦然道:“还有我们合葬的墓志铭。”
林窈往他的怀里缩了缩,道:“你都想好了么?”
“当然。”岑子陌美滋滋道:“婚礼办两场,一场在天朝,如果咱爷爷同意,那就在你家,如果不同意,那就在悦丽公馆;另一场放到永无岛,你还没见过我的舅舅和舅妈呢。”
“孩子嘛,肯定是有一个男孩要姓林,不能让咱爸这一支香火断了,如果就只有一个男孩也没关系,岑子无可以负责生希尔家的下一任继承人。咱们给宝宝们起三个名字吧,英文的,中文的,还有法文的。”
“至于咱们百年之后的墓志铭,我也想好了——”
“Sanstoi,lesémotionsd''''aujourd''''huineseraientquelapeaumortedesémotionsd''''autrefois.”
没有你,良辰美景更与何人说。
------题外话------
我们岑导从出场到现在,整整九十章,终于转正啦~
另外,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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