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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列出的这三支球队分别的优缺点, 你都看完了吗？”
见伊利克森长久地沉默着，门德斯还是选择先开了口。他说道：“多特蒙德、莱斯特城和阿森纳,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的下家就是其中之一了。”
葡萄牙经纪人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但他还是选择缓和了一下气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你应该会说德语和英语吧？在语言上面，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啊？嗯……是的。”伊利克森回答道，他像是刚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 “我德语说的更好一点，英语的语法和其他几个国家的语系差别太大了。不过, 基本的交流没有问题。”
“那就好。”门德斯说, 他显然已经放弃了现在从伊利克森口中问出意愿的想法，而是不厌其烦地再度为他分析起来。
“我们先来看德甲的多特。多特蒙德的优势是, 它是这三支球队中最有可能买断你的，而它的价位也应该能让巴萨满意。”门德斯的手指不断转着圆珠笔，“莱斯特城是打算在你身上赌一把，他们可能愿意砸锅卖铁地买下你，但价位上不一定拼得过多特，毕竟是英冠的球队。而阿森纳，虽然温格教练非常想要你, 并且在向俱乐部积极争取，但酋长球场的负债让他们很难拿出那么多钱来。更何况, 我听说他们还在攒钱, 准备夏天的时候向皇马的厄齐尔报价。所以, 你如果选择阿森纳或者莱斯特城的话，最后很大可能价格谈不拢，只能接受租借的形式。”
他看到伊利克森听的很认真，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租借的缺点你应该清楚，那就是如果你表现够好，然后巴塞罗那强行要回收你的话，会彻底打乱我们的计划。哪怕它仅仅是在你状态回升之后提高报价，也可能使租借了你的球队被迫放弃买断。这对于你将来一段时间的发展是没有好处的。况且租借，对于一些球迷而言，始终不是自己人，他们的宽容度也会下降。所以，能够确保买断你，是多特蒙德最大的优势。”
“德甲总体环境比较健康，新人有出头的机会，买断的形式也能确保多特蒙德不会轻易放弃你。另外多特近几年战绩优异，在欧战舞台上大放异彩。只要你能在这支球队立足，那么欧冠赛场的锻炼机会也不会少。”门德斯说，“听起来是不是很美好？但多特同样有自己的劣势。”
“作为近几年表现出不俗潜力的球队，多特蒙德的竞争会非常激烈。他们目前想要买入你，更多是因为锋线球员的伤病，加上如果你状态起复，他们等于是捡了个大便宜。但过几个月他们的球员伤愈了呢？就算他们曾经为你掏过钱，你不能尽早表现出竞争力的话，也很快会被放弃。而且板凳可能会一坐就坐到凉。多特现在可以买你，将来也可以再买别人。他们在转会市场上并不缺乏竞争力。而且，我听说他们的主教练克洛普更想要的是一名速度型边锋。”
“接下来，莱斯特城。”门德斯敲了敲桌子，“他们最开始其实不在我的名单内，但是这支球队诚意太足，最终打动了我，让我意识到他们同样是有自己优势的。首先，他们的第一意愿是买下你，而非租借，这可以说是彻底把底牌压到你的身上了。加上球队管理层向我承诺的，以你为核心建队，这不能说不是一个非常诱人的选择。你可以很长的一段时间成为这支球队的NO.1，甚至和它互相成就。而对于莱斯特城而言，这或许也是他们唯一一个低价捡到一线球星的机会。你在那里应该会得到很大的自由度和尊重，这可以成为一个双赢的选择。”
“其次，莱斯特城半个赛季以来在英冠的成绩不错，离升级区的名额只差一步之遥。他们下赛季很有可能冲上英超。而如果你能参与进他们的冲超，甚至在关键时候有几场惊艳的发挥，那么恭喜你，他们的球迷一定会非常非常爱你。而莱斯特城的财力也确保了一段时间内不会有其它大牌球星来和你抢机会，哪怕你状态起复，他们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继续使用你。只要你表现不算太差劲，至少两个赛季内不可能沦为板凳球员。”
“最后，作为英冠的球队，你可以想象到他们的球迷对于你的到来会有多么激动。”门德斯说道，“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你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他们就会非常非常爱你了。在莱斯特城，你受到的竞争压力会是最小的，也不会面临豪门和准豪门球迷的苛刻挑剔、嘘声谩骂。如果你想要一个宽松和充满善意的环境疗养，那么莱斯特城就是最好的选择。”
他话语中隐晦的对比组显然是巴塞罗那。伊利克森听出来了，但他并没有反驳。金发男孩只是安静地笑了一下，并且点了点头。
门德斯顿感神清气爽、精神焕发。
“而缺点就在于，”他抬手做了个斩首的手势，“我刚才说的一系列宽松良性循环，都是建立在莱斯特城本赛季成功冲超的前提下。”
他诚恳地说道：“伊利，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如果莱斯特城花重金砸下你，而他们本赛季却没能成功冲超的话，那肯定会带来一些非议声。当然，这还不足以使球队和球迷放弃你。但是假如下个赛季情况依然没有好转，比如某个位置的球员突然伤病，而球队因为在买你上投入了太多，出现漏洞却没有办法补充阵容，战绩节节下滑……那就可能形成恶性的循环了。莱斯特城第一个赛季太重要，如果你不能尽快带来球星红利，那就有崩盘的可能。”
门德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给自己补充了点水分，然后才说起了放在最后的、同时也是他考虑最多的那支球队。
“最后，英超豪门阿森纳。”
葡萄牙经纪人的神情严肃而认真，他的手肘撑在桌面上：
“对于这支球队，我想说的其实不太多。他们是曾经辉煌过的英超豪门，九年之前还曾创下赛季不败夺冠的神迹。但是近几年，他们无论是在英超，还是在欧洲赛场上，战绩都并不太好。今年的欧冠，阿森纳小组赛就打得磕磕绊绊，八分之一决赛又撞上拜仁，我估计他们就要止步这里了。而如果不尽快做出改善，可能一两年之后，阿森纳连欧冠都打不上。”
“如果你想看的话，关于这支球队的资料，网上轻轻松松就能查到很多。不过让我来告诉你我的看法：这支球队近年来遭遇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可是每一次我以为他们已经彻底丧失希望的时候，他们却总还吊着一口气。这其中，他们的主教练温格绝对居功至伟。”
“其实我本来绝不会推荐一支本来就自我挣扎着的球队给你，尤其他们的前景看起来实在渺茫。”门德斯说道，“但是，阿森纳的主教练是温格，阿森纳有温格，这足以成为一个理由了。”
他对面前的年轻球员说道：“英超近几年的资本投入很多，但阿森纳是个例外。这支豪门球队背着累累的负债，节衣缩食、狼狈度日。买入年轻球员，栽培一两年后又无奈地接受其它球队更高的报价，可以说是阿森纳最大的无奈。但这同样从侧面说明，阿森纳是如何善于培养年轻球员。”
门德斯手中的圆珠笔重重按在面前的草稿纸上。
“而被称为‘青年球员教父’的阿尔塞纳·温格，在其中居功至伟。”
晚上，门德斯离开很久之后。
伊利克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
葡萄牙经纪人那些细致的分析话语还在他脑海中响着，多特蒙德、莱斯特城、阿森纳……每一个选项看上去似乎都是充满希望，又似乎暗藏危险。伊利克森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
多特蒙德的欧冠资格令是他很在意，因为如果这样的话……哪怕是到了德国那么远的地方，他同样有在洲际赛事上回到西班牙、甚至是直接碰面皇马以及克里斯蒂亚诺的机会。而莱斯特城，门德斯口中那种宽松和充满善意的氛围，同样也令伊利克森十分心动。最后则是阿森纳，阿森纳的话……
他不禁陷入沉思，久久未能入眠。
又或者说……真的要这样离开巴萨吗？一切都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12月24日，平安夜。
仍然是在冬歇期，巴塞罗那训练基地空空荡荡的时光里。这段假日的设立本来就有照顾远距离球员圣诞归家和家人欢聚的缘故，当然更主要的因素还是由于太过寒冷的冬天不适合比赛。伊利克森一个人呆在巴塞罗那的青年队宿舍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这些年来他已经很习惯一个人过平安夜，这个理论上来讲应该家人团圆的节日。伊利克森失去父母的时间太早，而尼古拉性情桀骜古怪，并不喜欢过节。加上他稍大之后，对方时常几个月几个月地在外面流连，金发男孩就更加不会有过节的感觉了。
然而在今天，在这个……他真正开始职业足球生涯快要满一年的日子里，伊利克森居然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孤独。
伊利克森拿起手机，看到自己几小时之前给不知道在哪个国家采风的尼古拉发出去的“平安夜快乐”，到现在都没有回复。他撇了撇嘴，又把手机放下来。
没有圣诞火鸡，也没有姜饼小屋。他什么好像都不需要，也其实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平安夜。然而……在几个小时以前，金色头发的男孩禁不住诱惑，匆忙地裹起脸，走出巴塞罗那的训练基地。他看到外面大街上洋溢着的浓厚的节日气息，每一张笑脸都那样动人而欢乐。那些张灯结彩、飘着气球的商店，还有发糖果的圣诞老人……都使他产生了一种久违的、被遗忘的孤独。
伊利克森其实收到了几条来自巴萨队友的圣诞祝福，梅西、伊涅斯塔、法布雷加斯他们都有发，另外门德斯和马丁，还有一些在葡萄牙新认识的队友，以及他的好朋友马里奥·巴洛特利，同样发来了祝福。意大利前锋甚至发来了一串长长的笑话，附带他独特的哲理思考反问句，让男孩看得直乐。可是笑过之后，剩下的还是漫长的、久久的空寂与孤独。
他轻声叹了口气。
其实如果不是之前那个意外的吻，以及之后两人刻意的互相回避，这个圣诞节，也许他是可以和克里斯蒂亚诺在一起过的。伊利克森相信，甚至不需要他主动提议，那个有着棕色眼睛的葡萄牙男人就会热情地邀请他加入他的家庭，一起欢度圣诞。他们会在平安夜分享各种各样的甜点，谈论各种各样有趣的话题，并且在圣诞到来时给彼此一个温存的亲吻。或许他会站在槲寄生下，等到一个更加热烈的吻，但那时候，一切都是非常简单的。
但是现在，他们刻意地回避了彼此。伊利克森清楚大部分是自己的原因，他无法在这个时候立刻接受克里斯蒂亚诺，因为他本就不平静的内心没办法承受更多的干扰，任何额外的事情都会阻止他重新进入到属于足球的那个世界中。而且……要把他原本对于克里斯蒂亚诺的尚且懵懂的感情，逐步认清、逐步转化，以及接受对方对于自己的崭新意义，同样需要一段时间的平静。
然而在这个夜晚，在这个孤独的、一人独居的平安夜的晚上。伊利克森发觉，他是如此地思念克里斯蒂亚诺，思念对方的亲吻和热烈的拥抱，思念他温暖的胸膛……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给对方打电话，也不可能打破两人之间的默契，立刻去深入联系。但是他依然想念那些，属于克里斯蒂亚诺的东西。
他知道克里斯蒂亚诺也在思念着他。
葡萄牙人其实给他发过一条短信，就在一个小时之前，那条短信的内容是“我很想你”。
而男孩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也默许了自己在平安夜的小小放纵，回复了一条“我也是，平安夜快乐。”
克里斯蒂亚诺回了他一个小小的笑脸。
而这就是他们最后的交流了。
伊利克森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克里斯蒂亚诺的那条短信的确带给了他一些温暖的慰藉，但是在之后却使房间显得更加冰冷和空旷了。他在平安夜的活动其实并不丰富，就是早上出去逛了一下，任性地放弃了给自己制定的训练计划，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吃了午饭，回来以后看了阿森纳的比赛而已。
西班牙的时间要比英国快上一个小时，因此这场开始于下午14:30的比赛，在伊利克森开始收看的时候，正好是西班牙的15:30。英超圣诞前后的魔鬼赛程名不虚传，连平安夜都要比赛，不过好在这轮比赛下午就开打，球员和教练晚上还来得及赶回家，和家人朋友们一起度过这个对于欧洲人非常重要的节日。
阿森纳在这场比赛中取得了久违的大胜，他们以7-2的大比分击败了纽卡斯尔。对于阿森纳的球迷而言，这应该是一份很不错的圣诞礼物。整场比赛，他们的主教练温格都站在场边。六十多岁的老教练面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他在为自己的球员鼓掌。这位传奇教练在赛后极有风度地同纽卡斯尔的主帅握手，祝福他们圣诞快乐，但是他却没有出席新闻发布会。温格本人在比赛一结束的时候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酋长球场，让队长维尔马伦代为向媒体致歉。
伊利克森其实现在已经没有很执着要等那个电话的意思了，他只是在这个令人孤独的晚上，想要给自己找一些事情做。阿森纳的比赛帮助他消磨了几个小时，但解说员在赛事间隙一遍又一遍地预祝大家圣诞快乐，以及球场上那种热烈拼搏的气氛，同样让他感觉自己被世界所遗忘。
男孩垂下头，已经是十一点半了，天已经足够晚，但他还是不想睡觉，在这种时候……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伊利克森的心跳忽然之间漏了一拍，他甚至没有看来电显示就接起了电话。
“你好，是伊利克森·萨米特吗？”电话那头，老人文雅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之中分外清晰，“我是阿森纳的主教练温格，我现在在巴塞罗那的BCN机场，请问可以来机场接我一下吗？我想要请你吃个晚饭。”
伊利克森的呼吸，突然之间变得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