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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
瓢泼般的大雨从傍晚一直下到深夜,压弯了江畔的草木,将漓江的水搅得浑浊不堪。
一对情侣撑着伞从石桥上路过。
女孩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江边的一丛杂草,问道:“咦,那是什么?”
男孩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只见沉沉夜色中,草丛里似乎有一团白物,隐约在动。
他蓦地想起近段时间的传闻,江城宁家大小姐,在结婚当天失踪了,最后尸体就是从这条江里打捞上来的。
而今天,恰巧是宁小姐的头七。
头皮一麻,他紧了紧女孩的手,低声说道:“管他什么呢?快走吧!”
说完,匆匆离开。
雨越下越大。
天空好像破了一个大洞,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向地面,仿佛要在这片土地上砸出一个坑来。
占星野一点一点缓缓挪动着,每动一下,都感觉全身的肌肉正在撕裂,痛得几乎快要麻木。
许久,好不容易才爬上岸,一抬头,就看到了桥上匆匆行走的两条背影。
漆黑的眸子骤然一亮,她伸出手,轻轻张了张嘴,“救……救命……”
声音很虚弱,被大雨冲得支离破碎。
尽管如此,她还是确定,这么短的距离,已经足够让他们听到了。
然而,桥上的人却走得更急了!
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最后彻底消失在雨幕里,占星野的眸子微微暗了暗,最终,无力的垂下手来。
她翻过身,在泥泞的草地上躺下来,雨水大颗大颗砸在脸上,有些麻木的感觉。
她突然觉得就连身上,似乎也不那么痛了。
是回光返照么?
四下里一片漆黑,桥上的路灯散发出橘黄色的光,洒在江面上,宛如一块破碎的铜镜。
她抬起手,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这只布满污泥纤瘦的手掌,突然吃吃的笑了起来。
她想起很久以前,也是在这样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爷爷将莫浩然带回来,宣布收他为义孙,从此悉心教养,视如已出。
那时他还很怕生,也不肯说话,经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她觉得他很可怜,就总是故意找借口接近他,整整十年,两人耳鬓厮磨,形影不离,她几乎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他,拼了命的想要去捂热那颗冰冷的心。
她以为,一个人哪怕再无情,只要肯用心,都是会被感动的。
可惜她错了!
十年!他用十年时间来给她演了一场戏!
他假装被感动,假装爱上她,假装她已经成为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于是理所当然,他向她求婚,却在婚礼上布下了一场灭她满门的局!
一朝之间,她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可是这样还不够,他还要羞辱她,折磨她。
她永远也忘不了,游艇上,那些男人们丑陋的嘴脸和令人作呕的身体;永远也忘不了,他站在她面前,脸上残酷而冷漠的笑,亲口在她耳边说:“宁玄,你真的蠢透了!”
哈哈!
的确是蠢透了!
所以她才要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毫无愧疚的害死她的家人!霸占她的家产!
凭什么?在让她尝尽了世间如此痛苦和折磨之后,他还能安然于世逍遥一生?
占星野闭上眼睛,双拳用力收紧,那些不甘和愤怒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她忍不住疯狂的大笑,可是笑着笑着,却变成了哭泣,捂住脸,在黑暗中颤抖得像一只绝望的野兽。
沉黑的天际忽然亮起一道闪电,巨雷接踵而至,轰隆一声,令人心胆俱裂。
她豁然睁开眼睛,在黑沉沉的雨幕中望向天空。
十年付出,到头来竟然只是别人眼中的一场笑话!
可惜啊!如今,她已不是宁玄,她是占星野!上天赐予她重生,就是要让她看清,那些虚伪之下丑陋的真面目!
她发誓,总有一天,她要血债血偿!她会带着父母家人的鲜血,亲手将失去的统统拿回来!
总有一天!
——
雨还在继续下着,仿佛永不停歇。
昏暗的路灯在夜色中摇摇欲坠,像是一颗随时都能碎掉的熟蛋黄。
一辆黑色路虎从柏油马路上驶过,突然“吱——”的一声,停了下来。
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的沈默蓦地睁开眼睛。
“九爷,好像、好像撞人了?”
秦献的脸微微有些发白,转头看着他。
他打开车门,下车。
周围漆黑一片,唯有车子的大灯在前方扫射出一片惨白的区域。
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趴在地上,鲜血从她的头部蜿蜒流出,红得刺目,却很快就被雨水冲散。
“爷,要送医院吗?”
秦献撑着伞出现在他身后,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少女似乎还有呼吸。
沈默没有说话。
清冷的眸子扫过少女布满血污的脸庞,最后停留在她后颈处。
“不用,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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