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番外三

藤萝为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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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 贝瑶的窗前的爬山虎凋零了。  新年成了陈虎小朋友的免死金牌,他被扣了压岁钱, 但是好歹他暴脾气的爹不揍他了。

    陈虎带着小区的一群小朋友出去玩, 身后浩浩荡荡跟了六七个男孩子。其中还有两个比他大两岁的,只是没有胖墩儿结实。

    李达说:“我们去找敏敏吧。”

    陈虎想了想:“捉鸟儿放炮, 不和女孩子玩。”然而再一想方敏君漂亮高贵的样子, 又同意了,“好吧,我们去找她。”

    老式小区所有男孩子都在这里了, 除了裴川。他们这里的建造特别老, 还有特色,和一个大院儿有点像,然而楼层会高一些。

    南面的墙夏天会长满爬山虎, 现在结上了一层冰晶。

    他们找人特别容易,站在楼下放开嗓门喊就成:“方敏君——”

    孩子们的声音在楼下此起彼伏, 喊完了方敏君, 陈虎又想起自己吃了贝瑶的苹果。于是又带着大家继续喊:“贝瑶——”

    清脆稚嫩的嗓音整个小区都听见了。

    裴川在对面楼和妈妈蒋文娟一起包饺子,蒋文娟一开始只当让他有点东西玩。毕竟学前班那一点寒假作业裴川两天就写完了, 别的孩子不会主动带上一个“累赘”玩,蒋文娟心酸, 只能自己抽点时间陪儿子。

    然而裴川垂眸, 苍白的手指捏着饺子的褶皱, 似模似样。他总是这样, 学什么都很快。

    蒋文娟心中更加难受, 裴川领卷子回来那天晚上,她在被子里闷着声音哭了半夜。裴川是学前一班唯一一个一百分。她的儿子这样聪明优秀,却被剥夺了双.腿,这辈子都毁了大半。

    裴川原本在认真包饺子,听见楼下起起伏伏喊贝瑶,手上的饺子捏破了一点皮。

    他黑色的眸子淡淡看着它,又把那个缺口捏上。

    蒋文娟一直在观察他,一下子就发现了。没有小朋友会主动找裴川玩,毕竟孩子们像是轻快的鸟儿,他们推不动,也不会愿意推着沉重的轮椅带上裴川。

    蒋文娟怕儿子心里难受:“不包饺子了,妈妈带你去外面玩吧?”

    裴川嘴唇翕动,他想拒绝,然而最后到底什么都没说。五岁这年,他对世界还抱有期待和向往,他也想出去看看雪。

    蒋文娟洗了手,推着裴川走出去。

    小区往北一百来米,有一家茶馆,烟味儿袅袅,会有人在这里打麻将。

    蒋文娟倒不是要去打麻将,她只是推着裴川去瞧瞧热闹,孩子们也会在这周围玩。

    高大的柏树上落满了雪,树下孩子们欢声笑语一片。

    裴川的轮椅安置在一旁,茶馆内有人招呼道:“蒋医生过来玩了啊?”轻飘飘的目光带过裴川,也会怜惜地喊上一声小川。

    “是啊,你们玩,我就看看。”

    裴川的目光越过柏树,落在捂着眼睛的小姑娘身上。

    贝瑶穿着自己的红棉袄,两只小手把眼睛捂得严严实实,陈虎领着方敏君又猫腰又钻巷地藏。小女孩清亮的嗓音说:“3、2、1……我来找你们了!”

    她笑着放开手,第一眼却是对上轮椅上男孩的目光。

    他率先移开眼睛。

    贝瑶眼睛亮了亮,她还看不懂自己本子上的小秘密,然而并不妨碍她心里亲近裴川。她想和他说说话,可是一整个学期,裴川都不怎么搭理她。况且现在先得去找孩子们,她只好迈着小短腿去找陈虎他们。

    陈虎也损,他带着所有人钻进了茶馆旁的仓库里,那里堆满了尼龙口袋。

    孩子们往里面一蹲,贝瑶找到天荒地老都找不到。

    她打小脾气很好,在周围找了一圈,累得气喘吁吁,布帘和草丛都被她撩开来看了,里面什么都没有。裴川冷漠看着。

    柏树扑簌簌,落了女孩一脸积雪。

    冰凉的雪触到她温热的肌肤化掉,汇成水流过她的脸颊。她狼狈地躲出来,杏儿眼清润,像是被欺负哭了。

    裴川手指扣紧轮椅,许久等贝瑶路经他身边还要找的时候,他低声道:“仓库里。”

    声音很轻,像是久埋在大雪中的喑哑,拉扯出丝丝生硬。

    贝瑶呆呆回头看他,他冷着脸,似乎什么也没说过。

    她转身向仓库走过去,小手拨开尼龙口袋,果然蹲了一排孩子。

    陈虎对上小贝瑶笑盈盈的脸,瞬间懵了,然后爆发出一阵大吼:“贝瑶你肯定偷看了!”

    “我没有偷看。”

    “我才不信,你耍赖!”

    小胖子像是被点炸了的炮弹,还是李达看了眼无措的小贝瑶,出声道:“你先看见的谁?”

    裴川的目光透过开着的仓库门看过去。

    贝瑶看了眼委屈得要死的小胖墩儿,他快气哭了。她软糯糯道:“我谁都没有看见。”

    她心想,她是有三年级记忆的小姐姐,不能欺负小朋友。

    她捂住自己眼睛:“你们躲吧。”

    陈虎松了口气,一溜烟跑了,方敏君也赶紧跟上,孩子们七七八八散开躲。

    裴川嘴唇抿得死紧,心里气闷不堪,是他多事了。

    他们本来就没带上他玩,他就不该说那句话。

    贝瑶放开手,去找别的小朋友,他冷冷看贝瑶一眼,然后苍白的手指拉住蒋文娟:“妈妈,回家吧。”

    贝瑶见蒋阿姨推着裴川走了,她杏儿眼眨了眨,怎么了呀?她还没有和他说谢谢呢。

    ~

    赵芝兰在茶馆里和赵秀一桌搓麻将,赵秀今天手气不好,老是打到赵芝兰手里头。她气不顺,喝了口热水:“明年我家敏敏和芝兰家瑶瑶也要一起读一年级了吧,这孩子长起来真是快。”

    麻将搓得哗啦啦响,赵芝兰码好牌:“是啊。”

    “芝兰啊,你也别气馁,要是瑶瑶实在跟不上进度,可以多读一年学前班。反正她年纪小。”

    赵芝兰懵了:“你说啥?”

    “瑶瑶期末不是考得不太好?我听说刚及格。可别赶进度,要我说基础扎实最重要。我本来也是这么想敏敏的,要是她考得不好就再读一年,可是卷子一拿回来,敏敏考了90呢,那继续读一年级应该也没问题。”

    赵芝兰可算听出些门道了,她斜睨了赵秀一眼:“谁跟你说我家瑶瑶刚及格了?”

    赵秀心想,装,你就装。

    赵芝兰抓好牌,喜笑颜开道:“她今年很乖,只差一分就一百分了呢,考了九十九!”

    赵秀愣住了。

    牌桌上另外两个女人惊讶赞道:“哟,这孩子以后有出息。”

    赵秀脸色都变了:“赵芝兰,你不用编这个来骗人吧?”

    “我用得着骗你吗?不信你去问问余老师啊,老师那里有分数记载。”

    赵秀也明白这个道理,说这样的慌一下子就能被拆穿,赵芝兰还不会蠢到用这么来骗她。那就说明贝瑶那个小丫头真的考了99?

    赵秀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觉得没脸极了。偏偏牌桌上另外两个女人还不懂眼色,用怪异的眼神看了赵秀一眼后,又一叠声夸赵芝兰女儿聪明伶俐。

    赵秀气得快冒烟,她闷声挫麻将,从小到大这还是赵芝兰第一次比赢自己。

    这种感觉又耻辱又憋屈,她恨不得把外面玩闹的方敏君抓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

    这个年过得很快,小时候的年味儿很足。

    吃着糖果瓜子,看着电视就能美得冒泡。贝瑶天天都很开心,只不过有时候她小手托腮望着对面的房子会想,为什么今天也没看见裴川出来玩呢?

    方敏君被妈妈骂了一顿,哭得脸都花了,她抽噎着辩解:“90分很多了呢,陈虎才50!”

    “我是让你考赢贝瑶!”

    “妈妈,下次我就可以了。”她抽泣着,“除了贝瑶,我考得最好了。”

    赵秀一想也对,方敏君好歹有九十呢,小区里其他的都是群皮猴子,唯一一个不知道分数的就是裴家那个断了腿的孩子,不过那样的孩子,能指望他考得多好?说不定也不及格。

    赵秀只得戳戳方敏君的脑袋:“过完年好好努力知不知道?”

    方敏君连忙点点头。

    开春的时候学期班下学期也开始读书了,童年的时光总是欢快而逝。

    小贝瑶眼里,方敏君依然高冷,胖墩儿陈虎魔音穿耳,而角落的裴川,没有再主动和她说过话,仿佛那天低声告诉她在仓库的那个人是她的错觉。

    学前班最后一个月的时候,学校颁布了一项政策——往后的学前班取消考试!

    班里如陈虎这样的,乐翻了天。

    其余小朋友知道不用期末考试,也大多高高兴兴的。只有方敏君惆怅地想,不考试了的话,只能一年级去超越贝瑶了吗?

    余茜老师送走这批孩子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他们都还像是初生的小幼苗,一个个幼嫩青葱。

    不知道长大后他们会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他们会去何方。

    她给孩子们挥着手:“小学加油啊小朋友们!”

    从什么都不懂到已经懂了规矩的孩子们,全部都乖乖答好。

    裴川六岁了。

    他的腿没能像妈妈说的那样,‘长大了会长回来’。他每晚睡觉之前都会看着残缺的它们,可是它们到底没有长出来。

    去一年级之前,他听到了蒋文娟和裴浩斌吵架。

    蒋文娟冷笑道:“一年级没有再能帮小川上厕所的老师!”

    “我说了我会拜托一下老师,送礼请他们帮帮忙!”

    “能拜托一年,那以后呢,小学五六年级呢!初中高中呢!你能拜托一辈子!我会找到医院给小川安假肢,倾家荡产我也会让他重新站起来!”

    “娟儿,你别冲动,小川还太小了……”

    裴川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裤腿。

    他想说,自从幼儿园那次以后,他没有让老师帮忙上厕所了。

    他不懂什么是“假肢”,但是他听懂了“重新站起来”。

    嗓音喑哑,由于鲜少说话,唱出来不似孩童的鲜活清亮,倒似老旧的唱片机,喑哑难听。因为在换牙门牙漏风,咬字也不清晰。

    教室里以陈虎为起点,爆发出一阵笑声。

    孩子们捂着唇哈哈笑,教室里风琴声音依然在继续。

    裴川死死咬着唇。

    朱老师依然在弹奏,示意裴川继续跟着唱:“阿嫩阿嫩绿地刚发芽。”

    他沉默下来,头顶的风扇有一搭没一搭转动着。裴川在笑声中不再开口。

    身体血液的热度直冲脸颊,比羞耻更甚。最后却在脸颊上呈现一种苍白。

    朱老师皱眉,先是呵斥教室里笑话的孩子:“都不许笑了,学唱歌有什么好笑的。”然后她看向裴川,“继续跟着老师唱。”

    然而接下来不管她怎么教,裴川也不再开口。

    他漆黑的双瞳落在课本的音乐书上,贝瑶看见,他手指在颤抖。

    朱老师情绪也不好,这就像是老师和学生之间一场无形的对抗,仿佛今天不能再令他开口就会使自己不再有威信。

    贝瑶心里闷闷的,她也怕老师,但是她鼓起勇气站起来,稚嫩清脆的嗓音在教室里回荡,接着老师的声音唱下去:“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阿树阿上两只黄鹂鸟,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她唱歌也漏风,甚至有些微跑调。

    然而她唱得很大声,夏阳偏移,在教室门口落下温暖的剪影。唱歌跑调又漏风的女娃娃,惹来了更大的笑声。

    陈虎捶桌子:“哈哈哈贝瑶太搞笑了。”老师让那个没有腿的裴川唱,又没让她唱,她一唱还那么搞笑。基本没有一句在调子上。

    裴川一直垂下的目光,慢慢抬了起来。

    这年她六岁,脸颊柔软,声线稚嫩,在所有人的笑声中小拳头握紧,憋红了脸唱歌。他甚至能看到她还没换完的乳牙。

    她似乎有些想哭,垂眸看到他的目光,下一刻杏儿眼弯起来,成了一个明亮的微笑。

    没有门牙,丑死了。

    他这样想。

    可是他知道,方才老师教所有人唱歌的时候,贝瑶明明,是没有跑调的。

    她分担走了所有笑声。

    ~

    那次唱歌事件以后,朱老师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太好,虽然往后裴川依然不开口,她却也没有让他再单独唱歌了。

    小学时光像水一样平静,大家见惯了裴川没有腿的样子,也不觉得稀奇和怪异了。

    他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最平静的一段日子。

    唯一的变化是,他身边那个软萌萌的小姑娘换了个发型。

    三年级的某个周一,她的两个花苞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马尾绑在后面,多了几分清爽,少了几分稚气,露出白皙带着婴儿肥的脸颊。

    贝瑶和后桌的小姑娘翻完花绳坐回来,听见身侧男孩子低哑的嗓音:“你发带呢?”

    如今裴川偶尔会和她说话了,每一次听到他说话,她都喜盈盈的。他的心像石头,每一下跳动都这么艰难。

    贝瑶摸摸自己的马尾,小奶音也慢慢变了些,只是开口依然绵软:“丢掉了,妈妈说上了三年级不能再扎两个揪揪了。”

    她欢喜地摸摸自己脑袋上的马尾:“现在的好看吗?”

    男孩子薄唇冷漠道:“不好看。”

    贝瑶把下巴搁在桌子上,幽幽叹了口气。她知道,她是没有敏敏好看啦。三年级的小姑娘渐渐开始认识到了什么叫好看,什么叫圆润。

    如今她的记忆停扩张到了初一,初一的方敏君可是班花呢,而贝瑶记起初一的自己,脸颊依然有婴儿肥。

    如贝瑶记忆的那样,C市朝阳小学到小区那段路开始重新修,原本是狭窄的小路,现在堆满了水泥和石头。

    孩子们放学上学都喜欢边逗留边玩,但是现在不能走大路了,得走小路。

    小贝瑶难过地发现,一切如她记忆的那样,舅舅开车撞了人,妈妈掏家底帮忙赔钱。她家最近特别穷。

    裴川被裴浩斌用摩托车接回家,在路上他看到了贝瑶。她背着书包和两个小女孩走在一起,三个小女孩脸上都带着笑容。

    他依然被裴浩斌保护在摩托车前面。

    裴川突然开口:“爸爸,下次我坐后面吧。”

    “怎么想坐后面了,前面安全点,爸爸可以看着点你。”

    男孩子没有多解释:“我坐后面,拉着你衣服。”

    裴川知道自己腿不好,所以他在妈妈的指点下对锻炼手臂的力量。

    他们到家,刚好看见赵芝兰出来倒垃圾。

    如今贝瑶上下学都是自己走路了,赵芝兰不会再接她。

    裴川让裴浩斌把轮椅放下来,裴川坐进轮椅:“我在下面坐一会儿。”

    裴浩斌虽然诧异,可是欣慰儿子开朗了些的想法,他没多想:“想回家的时候喊爸爸。”

    “嗯。”

    裴川等赵芝兰倒完垃圾回家,沉默了片刻,驱使着轮椅朝着垃圾库过去。

    他手臂如今比所有孩子都有力,轮椅在他手中已经不会再仓皇乱撞。

    他附下身,垃圾库一片恶臭。

    裴川没什么表情,苍白的手指拨拉开黑色塑料袋,从里面找出滑了线的嫩绿丝带,挑了出来。

    为什么不戴它了?长大了都会变吗?

    在小区的孩子们回来前,裴川已经回到家了。

    蒋文娟做好了饭,这两年她和裴浩斌的感情不咸不淡,两个人的工作依然忙碌,然而蒋文娟今天的心情显然非常不错。她买了一瓶饮料,饭桌上开口:“我医院那边认识的一个朋友说,小川现在的情况可以安假肢了,他有个朋友就是做这个的。”

    裴浩斌皱了皱眉:“可靠吗?”

    “那当然。”蒋文娟看向裴川,眉目柔和,“小川很快就可以站起来了,高不高兴?”

    裴川没说话,他弯了弯唇。

    裴浩斌见状,也没多说什么了。裴川很快就九岁了,生活能自理是很重要的。虽然目前儿子看起来没有什么心理疾病,但是能站起来总归是好事。

    裴川请了学校那边的假,去安装单位检查。

    技术人员是个和蔼的叔叔,他笑着问:“叔叔可以检查下吗?”

    裴川点点头,温暖的大手触上他的残肢,蒋文娟焦急地看着,裴川衣襟之下的手握成拳头,他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忍住了让人碰他的残肢。

    “有经常按摩吧?保护得不错,塑型容易很多,今天回去以后,用临时假肢塑性锻炼一下,我取个模,过段时间来拿做好的假肢吧。”

    蒋文娟连忙点头。

    裴川看着天空灰蒙蒙的颜色,他都快忘了走路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

    假肢练习很累,一整个冬天,裴川都在进行这个简单枯燥的训练。

    那不是他的腿,它冰凉没有温度。

    颜色也和他的肌肤不同,他摸了摸它,原来长大以后,腿不会再长回来,它是唯一的替代品。

    2000年假肢技术才发展起来,初初和国际接轨,裴川的家庭算得上普通小康,才能负担起这笔费用。

    刚开始他找不到重心,狠狠摔了两次。

    然而裴川没有哭,他扶着杠,认真专注地练习,直到在冬天出了一身汗。蒋文娟捂着唇,看儿子跌跌撞撞走路,潸然泪下。

    春天到来的时候,裴川能用假肢走路了。

    裤腿放下来,他和正常的小孩子没有区别。裴浩斌这样的男人,在这晚上都流下了泪。

    裴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假肢是按照他的比例做好的。

    裴川突然意识到,原来如果他能正常长大,比许多男孩子都高了。

    他弯唇笑了。

    四年级开学,一班的孩子震惊了!

    裴川可以站起来了,冷淡没有人缘的男孩子,在这年眉宇清隽,贝瑶只比他小一岁,可是却比撞了假肢的他矮小半个头。

    孩子们不太懂什么是假肢,对于裴川站着走路这件事,他们觉得就像动画片里发生的神迹。

    高傲的小女神方敏君都忍不住用惊奇的眼神看了好几眼。

    贝瑶呆呆看着他,四年级了,她的记忆扩展到了初二。

    看着沉默冷淡写作业的“高岭之花”同桌,她想起来一件记忆里很遥远的事。

    裴川上辈子也是装过假肢的,后来他却拒绝假肢,重新坐上轮椅。

    那件事,偏偏还和自己有关。

    上午余老师带着方敏君来教室,让她给孩子们做自我介绍。

    四岁的方敏君小朋友穿着白色的公主裙,柔软的长发披散着,她因为时刻牢记一颦一笑要学习常雪,所以稚嫩的脸蛋并没有什么表情,正经道:“我叫方敏君,今年四岁了,希望可以和小朋友们好好相处。”

    这是方敏君的爸爸方鑫教过的话,方敏君说出来,余茜老师带头鼓掌。这年的方敏君无疑是干净漂亮的,教室里真心实意的掌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