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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热地太阳炙烤着大地。碧纱窗外的芭蕉叶被烤的发蔫,绿油油地似乎要落到地上。
琬琰撑着一纸油纸伞,挡住头顶炙热地太阳,出了房门,提着裙角顺着台阶往山上走。
红玉在她身后提着一摞诗书,气喘吁吁地抱怨,“公主,咱可以不去不,日头太毒,您着了暑气奴婢可没法交代。”
琬琰眼珠转了转,接过她手里的书道:“你回房里去守着,要是舅舅来了,或者旁人来了,就说我去出恭了。”
红玉完全没想到她又想了一出,傻眼道:“这、这不行吧。”
“怎么不行,你快回去,昨日母后就说要召我进宫,说不定宫里马上就要来人。要是让他们发现我不在可就完了。”说着琬琰声音低了下来,“说不定你也要挨板子。”
红玉被她的话吓地瑟缩了一下,吞了吞唾沫,“那奴婢回去了?”
琬琰喜笑颜开,朝她摆手,“快回去,快回去。”
红玉只好听她的话,转头噔噔噔顺着台阶往下跑,走了一半又回头叫她,“公主,你可早些回来!”
琬琰点头称是,红玉才放心地走了下去。
琬琰一个人提着书袋,撑着伞,一路上了山。见一顶小茅屋孤零零立在林子里,夏日的炎热似乎被挡在外面,与这里无关。
走到门口,琬琰却突然没有了进去的勇气,有些惴惴地探头往门里瞅了瞅,不知如何开口。
就在她忐忑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出声,“公主?”
琬琰被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却见来人逆着光,站在自己不远处,手里还提着一根鱼竿,另一只手握着木桶,一副垂钓归来地模样。
琬琰霎时紧张起来,左右看了看,干笑道:“你、你去钓鱼了啊,成果如何?”
他将手里的木桶放到脚边,清俊的面庞略显削瘦,青衫罩着他的身躯,别有一番风骨,“今晚可以吃一桌鲈鱼宴。”
琬琰听了,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喃喃,“我最喜欢吃鲈鱼了。”
他笑起来,唇边的笑意轻轻漾开,“公主今日不是要回宫里去了吗?”
“咦,你怎么知道?”琬琰十分惊讶,自从南华战败后,他被江叔叔一路秘密押进盛京,而后又随舅舅住在这里,刚来的时候他十分消极,不吃不喝。舅舅着急无法,进宫面见了母后,母后竟亲自来了这伽陵山。
她缠着母后一起来,想要见见这个一直活在身边人言说里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那是她第一次见他。
他瘦骨嶙峋,衣衫褴褛,一副落魄的模样。
可那双眼睛却格外清亮,他望向母后的目光纯澈又复杂。那是和父皇相同又不同的目光,那种目光让琬琰疑惑,也让她难忘。
琬琰从小就爱缠着舅舅,自从他住到这里后她来的愈加勤,几乎整年住在这里,之后母后有事召唤才肯回去。
可是他从来没问过自己宫里的事情,她也没告诉他,为何他知道自己今天要回去?
慕然放下手里的钓竿,走到屋门口的石凳上坐下,斟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明日是皇后娘娘的生辰。”
琬琰惊了惊,她隐约知道他与舅舅、母后一同长大,情谊非常,却没想到他竟将母后的生辰记得这般清楚。
见她不说话,慕然道,“这几尾鲈鱼就麻烦公主带给皇后娘娘吧,就当草民的贺礼。”
琬琰看了看不远处的木桶,没有动,却说:“我明年也要及笄了,你可知道我的生辰?”
慕然全然没料到她有此一问,茫然无措道:“公主的生辰?”
琬琰看到他的神情,心中微微酸涩,继而笑道,“那我告诉你,是五月十五,要记住了。”
慕然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继而又没了话。
琬琰有些难过,但很快就忘在了脑后,将手里的书袋放到石桌上,“这是你要的书。”
慕然接过来,略略翻了翻,俱是平时他偶然提起过的书目,没想到她竟一一找了来,“这应该都是兰台收的书,公主拿给草民没事吗?”
琬琰坐在他对面,也倒了冷茶道,“怕什么,几本书而已,兰台御史还能捉了我去。”
慕然对她的性子早已熟悉,于是也不多言,“草民谢公主。”
琬琰听他一口一个草民,顿时有些冒火,皱眉道,“你就不能不称草民吗?”
她这火气来的突然,慕然全然没有料到,“怎么了?”
怎么了?
琬琰低头不语,她记得他见到母后的事情,自称我的,那是一种平等的对话,不是现在这样刻意的疏远。
悲伤的情绪还没蔓延开,就被急急忙忙赶来的红玉打断,“公主,宫里来人了,找您呢。”
“公主快去吧,不要耽搁了进宫的时辰。”慕然温言道。
琬琰听他这么说,火气愈甚,“走就走!”
说完,带着红玉头也不回的走了。
慕然突然想起桶里的鲈鱼还没带,于是急忙道,“公主,这鲈鱼……”
话未说完,听见琬琰气冲冲地回道,“谁稀罕,你自己留着吃吧!”
这火气直到见到来迎她回府的人时愈发旺盛,不知父皇如何想的,派来接她的居然是江川。
见琬琰下来,江川带着队伍行礼迎她,让左右宫女小心扶着她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往皇宫而去,他骑了马,凑到銮驾边道:“公主,您身为皇家表率,怎么能一直住在这山野之间,实在有失体统。”
琬琰唰地掀起车帘,怒目而视,“闭嘴,再说一句,我明日就让父皇打发你去边疆。”
南华国破,父皇一统中原河山,一切百废待兴。北面的匈奴竟然趁着这个时候蠢蠢欲动,欲行不轨。皇上这几日正在挑人,派去北境镇守。
江川知道琬琰不是说假的,她一句话自己真的可能被派到那苦寒之地,于是乖乖闭嘴。
母后生辰一过,舅舅又说要去草原游历,琬琰听了也想随行。后又说慕相也会随舅舅一起去,琬琰愈发坚定。
皇上对太子弋维十分严厉,可对琬琰却十分纵容。她只磨了两天,父皇便松了口。
于是顾谦出发时,琬琰也心满意足登上了车。
顾媺和弋凌带着弋维出禁城相送,看着车架缓缓走远,弋维很是羡慕,“皇姐总是这副性子,想去便去了。”
弋凌难得柔情,拍了拍他渐渐成熟的肩膀,“男儿志在四方,这江山万里,心在何处人就在何处。”
听着父皇的话,弋维不自觉挺了挺脊背,“孩儿记住了。”
顾媺轻轻笑起来,“说这些唬他作甚,以后等你大了,想去哪里母后都让你去。”
弋维也随她笑起来,有了几分孩子气,“谢母后。”
弋凌无奈摇头,揽过她,“就你娇惯他们。”
顾媺一手握住弋凌的手,一手揽过弋维,“咱们的孩儿如何娇惯也不过的。”
弋凌哈哈大笑,极为受用,“汀儿所言甚是。”
周围人被他笑声感染,忍不住抬头打量三人,默默赞叹,帝后感情甚笃,真是家国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