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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星期都被接踵而来的找中介、看房子填满。江怀雅有时候三天都见不到一次聂非池的面,渐渐意识到,也许他并不是那么想叙旧。
这让她有些遗憾,毕竟他们从前那么好。
但生活总是向前的,她也顺顺利利地相中了两套合适的公寓,找赵侃侃做参谋。
赵侃侃咬着星巴克的吸管,把她拍下的小视频比对来比对去:“我觉得上一套好像好点,宽敞。而且客厅大!我真是忍不下去我室友了,以后就指着睡你家沙发过了。”
“那套地方有点偏。”江怀雅自然地说,“你想跟我住,我就重新再找一套三室一厅的。”
一间自己睡,一间书房,一间匀给她。
赵侃侃被她的财大气粗惊呆了:“干嘛,你……想包/养我啊?”
江怀雅翻白眼:“不要算了。”
“别啊,江公主。请尽情地羞辱我!”
赵侃侃以为她说着玩的,压根没放在心上,直到江怀雅来上班的那天提起,她才惊觉:
“你真的重新找了套房子?”
江怀雅点头:“就当你帮我联系工作的报答。”
这报答换谁都不好意思收。但赵侃侃自小被她包/养惯了,笑嘻嘻没说话。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赵侃侃用自己的工作证刷开报社的门禁,踢开门口装满书的纸箱,小声嘀咕:“就我们这破工作,你肯来主编都在烧高香了。”
这么一点小声响,引来办公室里好几束好奇目光。赵侃侃抬头击两下掌吸引大家的注意,“这是我们社的新人,江怀雅,也是我的高中同学,大家以后多照顾!”
还别说,赵侃侃毕业北漂混了三年,混上个组长,上班的时候一条白色衬衫裙,黑色腰带束腰,手挎小包,这一手挺像模像样的。遥想她私下里不成器的小模样,江怀雅在心里笑场。
这种介绍也就是走个过场。
江怀雅打扮得不显山不露水,简简单单的衬衣长裤,但细看,有一种毫无侵犯性的美。她发质细顺,扎马尾,一缕碎发坠在半边脸颊,挪开视线时眼里蕴着清浅的笑。
有时候会觉得她更像一株植物,沉默时泛有淡淡的距离感,但却怀有在哪儿都能生长的坦然。
谁也看不出她的来路,只是在心里觉得,应该不难相处。
互相留个印象,稀稀拉拉鼓个掌算是欢迎。
江怀雅没放心上,向众人点头回谢:“大家好。”
赵侃侃带她转一圈,介绍了主编和组里的人,最后帮她领了文具和电脑。放到她空空荡荡的办公桌上,小声说:“我就帮到这儿啦。”
江怀雅心领神会,冲她眨了下眼,甜甜道了声“谢谢赵组长”。
赵侃侃被酸得牙痒痒。
整理完办公桌,差不多也到了午休时间。
在报社工作有一个好,那就是有自己的食堂。
江怀雅和赵侃侃面对面,品咂食堂面食的好坏。
赵侃侃戳几筷子就不想动了,对江怀雅的食欲大开表示震惊:“你真觉得好吃啊?”
“我很多年没吃内地食物了,鸡汤小馄饨我能吃两碗。”
赵侃侃护犊情深,顿时对她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同情,心酸地吸吸鼻子:“我就说你当年不该出去的。结果现在呢,人没捞着,骨灰都没捏着一捧。人家走得干净,你呢?你根本不知道我们高中那个圈子里都是怎么说你的,多难听的都有。搞到现在,好端端的海归高材生,屈居我们社这小地方,连碗小馄饨都吃不上……”
江怀雅递给她一张纸巾:“好啦,不就一碗小馄饨吗,说不定明天食堂就煮馄饨了。”
“这不是小馄饨的问题!”
她俩一个打抱不平,一个装傻充愣,一时僵持。
幸好社里有个心思活泛的实习生,端着盘子到她们身边来:“组长!我能坐你旁边吗?”
“坐吧。”赵侃侃把外套挪开,收敛容色给江怀雅介绍,“这是我们组编辑顾谅,大三来做兼职的。说起来,他还是聂非池他师弟呢。”
小师弟挺会来事,也不管她是哪来的,张口就喊她一声:“师姐好。”
江怀雅礼貌地颔首打招呼。
一转头,又调侃上了:“你手下小鲜肉挺多嘛。”
“不及你。”赵侃侃回击,“男神在手。”她给江怀雅碗里添一块肉,顺势压低声音,悄然道,“还没问过你。住在聂男神家是什么体验,嗯?”
“就是吃白食的租客和房东的关系,一整天也见不到一次。”江怀雅说,“怎么,你羡慕?”
她还记得高中那会儿,赵侃侃拉她去看聂非池的热乎劲儿。她总说有什么好看,十几年都看出茧了,但赵侃侃偏说破茧能成蝶,回回拽她去看那只“皇帝的新蝶”。
江怀雅搁下筷子,正色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趁你现在适龄未婚,要不我帮你俩介绍介绍?”
赵侃侃看上去真有点儿动心,试探道:“他现在还单身呀?”
其实江怀雅没问过。不过看他那状态,“八成单着。”
赵侃侃含着筷子,挣扎道:“不过我听说他现在那个工作,是不是……挺危险的呀?”
聂非池硕士毕业后在国外待了两年,最后引进人才回到北京的科研所,其实不是多危险的工作,只是有时会出野外勘探。
但江怀雅考虑了会儿,决定吓唬一下赵侃侃:“人身安全险都写明了不卖给地质野外作业人员,你说他有没有危险吧。”
赵侃侃登时被吓退,摆手道:“那还是不要了!”
女人真是现实。
十六岁的时候说要把她介绍给聂非池,赵侃侃估计高兴得能给她买一年早饭。
不过十年,少女心像沙,一吹就散。
江怀雅故作遗憾道:“真不要?知不知道这是一个嫁入豪门的好机会?”
赵侃侃避如蛇蝎:“别。真想嫁豪门,我还不如直接绑你去荷兰领证呢。是吧,江公主?”
“……”
两人贫着贫着,就把话题贫歪了。
最后收盘子,端着空碗,赵侃侃提议:“你现在工作也定下了,房子也找着了,怎么样,喊几个老同学,大家一起聚一波吧?”
她们当年的班级是重点班,好多同学都在北上,混得人模狗样。
“大家都有空?”
“平时那叫一个忙,叫谁谁没空。但你是谁,兔爷啊——你的面子,咱班看谁敢不给。”
也是。
江怀雅讪讪地笑,还挺怀念高中那时候。
当时她中考其实是够不上师大附统招线的,但是因为聂非池签了这所学校,她偏不服气,说要进去。她爸喜笑颜开,觉得她难得勤勉好学,二话不说给她交了择校费,还一鼓作气塞进了重点班。
她那个不正经的爹是这么对她说的——
“我们兔子这分数考得巧,要是再低几分,我就得给学校捐一栋楼才能把你弄进去了。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好好学习,大学继续为爸爸省一栋楼。爸爸爱你。”
呵呵。
她后悔没有再考差一点。
在学校拥有一栋楼——多酷炫啊?
进校之后,她发现这事一点都不酷炫。同班同学都是真勤勉好学,而她这只滥竽连充数的诚意都没有,成天跟着国际部的学生瞎混,顺便带坏自己班上的风气。为此,班主任天天请她吃饭谈心,可能是想用生鱼片和味噌汤感化她。
但离奇的是,班上同学居然都不讨厌她。也许是因为重点高中的娱乐太匮乏了,她就像一股清流,令人感觉不到peerpressure的存在,他们都和她玩得挺好的。
江怀雅把餐盘放下,敲定:“那就聚吧。找个周末,我们一起去水库钓鱼,晚上看看有哪家靠谱的民宿,咱们在那住一晚上。费用我包!”
事情定下了。但有一个问题——
叫不叫聂非池?
为此,江怀雅下班之后坐在客厅里,假装磨一份稿子,假装到了天黑。
叫他吧,他又不是自己班上的,过去多尴尬。不叫呢,他俩这小半个月同住一个屋檐,除了交流了下酒技,正经话都没说上几句。她马上就要搬走,错过了这个机会,就没这个趟了。
依聂非池的个性,即使同在一个城市,也不会来联系她。
正当她坐不住的时候,聂非池回来了。
从一进门开始,江怀雅就趴在沙发背上,眼巴巴地望着他。她没开灯,一片黑暗中只有她腿上的电脑屏幕泛着浅蓝色的光,幽幽地照亮她半边脸颊。
聂非池想开灯,被她出声拦住——“别,别开。”
落地窗洒进斑驳夜光,他的表情在黑暗中昏昧不明:“怎么了?”
江怀雅说:“据说黑夜能让人变得更加感性,会更容易答应一些事情。”
“……”
她这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要表白。
但聂非池太清楚她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性了。
他沿着黑暗走近,声调低稳:“要我答应什么?”
江怀雅双眸间满含期许的光,凝神望着他:
“你……周末能不能开车,把我送到樊庄水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