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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怀雅拉着他的袖子,吃吃笑出来:“怎么办,我上个月还跟赵侃侃夸下海口,说十年内她是见不到我们结婚的。”
“那就十年。”
她愕然:“……你认真的?”
“嗯。”聂非池淡然自若地拉掉了床头灯,房间里阒然暗寂。他搂着她作出入睡前的姿势,说,“工作明天再弄,今晚早点睡。”
江怀雅在黑暗里摸索着抚了抚他眼睛上的伤口,“你就不怕夜长梦多。”
“怕就不会要你了。”纤柔的手指在他眼睑上轻轻摩挲,他的眼睛不住地微颤。聂非池把她的手捏在手心。
“但我其实有点害怕。”江怀雅笑着侧过脑袋,“你说实话,真的没有考虑过黎乔娜?”
聂非池的侧脸安静而坦然:“考虑过。”
“哼。”
“没有考虑过怎么会容忍她一直出现在我身边。”他嗤笑。
江怀雅问:“所以去火车站接你那次,你是真的从她老家回来?”
“嗯。”
“陪她见父母?”
“当然没有。”
“那去那里干嘛?”
“她家很早就搬走了,也不剩几个亲戚,那里只有些她的童年回忆。陪她爬了几座山,景色也没有很特别。可能对她来说比较特殊吧。”他用平淡的语言叙述这些,三言两句就说完。
江怀雅静静躺着:“这就是你考虑的方式?”
“不是。”聂非池这才睁开眼睛,吻她近在咫尺的脖颈,“那次是告别。”
他这种人,只有在告别的时候会良心发现地好说话,准许人对他予取予求。其他时刻,可能连一丝愧疚都懒得有吧。
江怀雅安安静静地躺着,觉得能被这个人喜欢,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颈间萦绕着他清浅的呼吸,缥缥缈缈的撩人心痒。她感觉到他吐息加深,连手臂的肌肉都微微紧绷。
这个信号她很熟悉。
和他清心寡欲的气质不符的,是他这说来就来的欲念。
她痒得躲躲闪闪,埋怨:“这才刚回来,能不能节制点?”
聂非池埋在她锁骨边低笑:“我提前了五天回来。”
江怀雅一惊:“你告诉谢阿姨的时间是五天后?”
“嗯。”
他们都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江怀雅在心里盘算:“那这几天你就……在这里?”
他轻轻颔首。
江怀雅:“……我这算不算金屋藏娇啊……”
聂非池仰头朗声一笑,咬了咬她的耳朵:“也就这几天了。过两天我会去高校签协议,下月初就要进研究所。”
从前那种天南海北的生活是过不了了,他选择回到这座城市,做研究工作。
江怀雅也说不出是好还是坏。
但是她的家在这里,他也在这里。这样再好不过了。
她翻身搂住他,嘴角的笑容沁着甜:“那就睡吧。才五天,一眨眼就过去了。”
让工作都见鬼去吧。
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看了一夜偶像剧的赵侃侃睡了个懒觉起来,发现那两人都不见了。她一个人在空空荡荡的房子里摸索着完成洗漱,听到玄关有开门声。她惊弓之鸟般猛蹲下去,躲在楼梯后。
再一想……她在怕什么?
楼下传来一男一女温温沉沉的交谈声。
不是江潮。
她这才探头向下望。江怀雅正拎着一个超市购物袋,里面竖出几棵芹菜青葱的叶子。聂非池几次三番要帮她拿,江怀雅一个侧身闪过去,和他嬉闹。
目测是刚从超市买了菜回来。
赵侃侃松了口气,往下走了几步,发现门口两人闹着闹着已经闹到了沙发上,江怀雅倒在聂非池怀里,一起仰在沙发背上。
他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现的赵侃侃。
“……”
三个人一起沉默了好一阵。
聂非池将江怀雅手指上勾着的购物袋顺下来,在她耳边说:“我先去厨房?”
她对他点点头,说:“嗯。”
人走掉,赵侃侃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所以我是有幸吃到聂男神做的饭了?”
“是的吧。”江怀雅整理了下头发,不咸不淡道,“不要太期待。他做得又不好吃。”
赵侃侃觉得她这嫌弃的口吻真气死个人了,懊恼道:“不行,我不能在这住下去了。你们俩对我造成的伤害量比让我天天去参加婚礼还严重。”
江怀雅挑眉毛:“我们俩怎么了?”
赵侃侃随手指向角落里老黄的喂食器:“你们家遍地都是狗粮!”
也许是这句话触动了什么咒语,玄关真的扑来一只狗。
“汪——”
老黄一闪进来就直扑陌生人,它站起来快有赵侃侃高,两只前爪搭在她肩上,把人撞翻在沙发里。赵侃侃吓得魂飞魄散,闭着眼睛视死如归似的,嘴里尖叫连连。
江怀雅上去想要帮她忙,奈何她自己也有点怕狗。虽然平时能做到跟老黄和睦相处,然而切换成攻击形态的老黄她就招架不住了。眼睁睁看着老黄吐着哈喇子往赵侃侃脸上舔,把人吓得要哭,江怀雅冲身后怒喊一声:“江潮,你过来管管!”
玄关走来一个黑衣少年。
江潮一身黑色t恤搭黑色紧身裤,头戴一款黑底银色lg鸭舌帽,把手里的同色系行李包往墙边随意一甩,发出咚地一声沉响。他扫了眼沙发上的混乱场面,轻蔑道:“它又不咬人。”
这时候顾不上是非曲直,江怀雅一边扯着狗耳朵,一边骂人:“你是狗吗,你知道它不咬?”
“汪!”老黄适时地吠了两声。
江潮换完鞋,手插着口袋漠然往楼上走:“老黄每年按时打疫苗,被咬也得不了狂犬病。你让她试试看被咬一口呗。”
江潮平时虽然混球,但也没这么不讲道理。江怀雅一时也不知道他是吃错了什么药,气得牙痒:“江潮——!”
这一声湮没在门后。
江潮甩上卧室门,面无表情地靠着墙站了会儿。
刚甩门似乎太过用力,受过伤的左手又有点发麻。医生说可能会习惯性骨折,让他平时注意,没想到真没骗他。
他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热气,扯了扯嘴角,把鸭舌帽往床上一甩——
然后甩进了一堆……一言难尽的衣服里。
他定睛看了几眼,没错,那是女人的内衣。
白色小蕾丝,没有钢圈,软瘪瘪地搁在他床上,旁边还有一条女式睡裙,米分色小碎花。看起来刚换下来不久,散发着女人的温香,包围了他的帽子。
三个念头渐次冒上他的心头——
这什么土鳖品位。
阴魂不散的赵侃侃。
妈的……劳资的帽子。
江潮心念一动,连忙过去把自己的帽子捞出来。
捞完了又觉得很不甘心:这床他妈是他的啊?!
于是他又把帽子扔回去,把睡衣丢进床边一个打开的行李箱里。然后再鼓起勇气,手指一寸寸挪向那件白色小蕾丝……
刚刚捏上去,楼下传来赵侃侃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他第一反应是老黄真的把人给咬了,也不顾手上勾的是什么东西,立刻冲到门口,推开门板。赵侃侃正在这时冲上了楼,被狗扑过的发型凌乱得像个茅草堆,疯女人般冲进他的卧室,一顿乱找。
不明状况的江怀雅从楼下小跑着上楼,一边说道:“侃侃你怎么了呀,什么东西这么要紧?”
然后她就看见了她弟。
江潮倚在门框上,一手插着袋,另一只手勾来一条白色小内衣,冷然看着屋子里疯狂拉上行李箱的女人,凉凉道:“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空气一下冷到冰点。
赵侃侃都不知道这一天自己是如何吃完的午饭。
心心念念的男神手作版午餐味同嚼蜡,她满脑子都是江潮勾着她的内衣冲她蔑然一笑的画面。她的人生阅历十分贫瘠,这个场面可以荣登她最刻骨铭心记忆之首。
也不对,其实还有更不堪回首的。但她已经没有勇气回忆了。
而这些记忆的罪魁祸首还坐在她旁边,时不时发出几声冷笑。
不远处,被囚禁的恶犬老黄正扒着铁笼子,无辜地望着四个各怀心事的人类。
聂非池关心了一句:“我做的菜很难吃?”
赵侃侃努力挤开一个笑:“没,没啊。挺好吃的。”
江潮忽然又冷笑一声。
江怀雅看不过去:“江潮你今天吃炸药了?”
她这个姐姐不打一声招呼随随便便让女人睡他的床,她还有理了?
江潮咽下这口气,再次冷笑一声:“你谈你的恋爱,不要烦。”
江怀雅就差掀桌跟他打一架了。
这个念头功败垂成在她掀桌前看了一眼聂非池。他夹了一筷子肉圆,把她喂严实了。
聂非池帮她托着下巴,认真地等她的意见:“会不会太淡?”
江怀雅下意识答:“你放盐了吗?”
“放了一点。”
她又尝了一口,眨巴着眼:“挺好的呀……”
青菜肉圆汤,本来就是清清淡淡的家常菜,有肉圆的鲜香在,不需要放太多调料就有一股淡淡的鲜味。江怀雅也尝不出好坏来,觉得自己的味蕾被麻痹了。从前那么挑食的人,现在好像什么都入得了口,只要是他做的。
江怀雅放下勺子,脾气都被温香的菜汤给泡软和了,瞪了眼江潮:“你不是说下礼拜才回来么,搞什么突然袭击?”
江潮臭着一张脸:“你自己记错。”
“我怎么会记错?”江怀雅又要发作了。
聂非池在桌底下握了握她的手,把她的气焰消下去。
姐弟俩默然对峙了数秒,赵侃侃轻轻搁下筷子,低着头闷声说:“兔子,我饭也吃完了,这两天就不陪你了。我把机票改签到了今天下午,这就回去了。”
说完好一会儿,也没一个人出声。江怀雅翕动着嘴皮子,不知道怎么挽留她。
赵侃侃硬着头皮站起来,眼睛一直盯着地,拉开行李箱拉杆就要走。
“侃侃……”
“站住。”
姐弟两个同时发声。
江怀雅本来也不知道下半句该说什么,望向江潮。
只见眉眼璀璨的大男孩挑着半边嘴角,像个地痞流氓,斜乜着赵侃侃:“你就想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