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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中历来宫禁森严,的确不假。再加上白天刚刚发生的刺杀事件,现在整个皇宫都处于高度戒严的状态。
荀欢还未等跑出东宫殿,就被四处巡逻的禁卫们抓了个正着。
太子试图出逃这事,立刻传到了秦徽的耳朵里。秦徽见太子如此执着,孤身一人也要冒险去太医院,自知是怎么都拦不住了,索性就恩准太子去看望裴渊。
烛火摇曳,昏黄黯淡,只有若干值夜的太医还守在太医院里。荀欢在侍卫的指引下,终于来到了裴渊的房前。
“你们都守在外面吧。”
皇帝不在,她就是老大。荀欢简单一吩咐,随从们就听命停下了脚步,候在门外。
荀欢从狭小的门缝里轻轻钻了进去,又合上了木门。
吱呀一声,隔开了外面的世界,独留下她与裴渊。
她个头娇小,只能瞧见裴渊正躺在房间尽头的床榻上。
从前每次见他,他都是一副伟岸笔直的身影,时而凝眉长思,时而谈笑风生。而如今,玉树倾颓,他再不复奕奕神采。思及此处,荀欢一阵心酸。
她走上前,踮起脚尖,这才勉强伸手够到了裴渊的额头。
“师傅——”她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昏睡着的裴渊,无动于衷。
她瞧见他胸前的伤,已经被纱布层层包裹,可还是挡不住缓缓外渗的鲜血。
一个用力,荀欢敏捷地翻身上床,趴在了裴渊的身边。她见他的面庞苍白如纸,唇色全无,还是免不了一阵心疼。
此时此刻,她有太多话想向他倾诉,却又无从说起。
哽咽了许久,才道出了她长久以来的心声,“裴渊,我是荀欢——”
“我不是秦翊,我是荀欢。”
也就只有此刻,在人事不省的裴渊面前,她才敢说出这样的话吧。
“我不是太子这样的顽童,在我生活的时代里,我与此刻的你是同岁……”
她曾经穿越过那么多次,也算见过了杀伐狠决的帝王、援笔立就的才子、意气风发的将军,可唯独只有裴渊,真真正正走进了她的心。
她伸出小手,摩挲起裴渊冰凉的手。终究还是未忍住心中情动,荀欢上前俯身,轻轻在裴渊的双唇上印下了一个吻。
太子与太傅亲嘴了……哦不,这一定是历史上唯一的一次……
荀欢红着脸,不敢再多看裴渊,生怕裴渊下一刻就睁开双眼,逮她正着。
“殿下,裴涯公子求见。”侍卫的通传打断了荀欢。
“快让他进来!”荀欢连忙答应,她怕再与裴渊相处久了,她会忍不住做出更可怕的事!
来人一袭青色长衣,眉宇间的气度与裴渊有三分相似。
“在下裴涯,裴渊之弟。太子殿下千岁。”
听闻是裴渊的弟弟,荀欢的心底自然腾起一股亲切感,她招了招手,“你来看师傅么?”
“太医熬好了药,在下是来喂兄长喝药。”
荀欢这才注意到,他手上还捧着一个药碗。
裴涯恭敬有礼,眸中清亮,一举博得了荀欢的全部好感。
“那好,你来喂他,我看着。”荀欢多想自己来喂裴渊,可她在外人面前总得装出太子的样子。
裴涯上前一点,伸伸手还是碰不到他兄长的脸,一时略有尴尬,“殿下,你挡着路了……”
“哦!”荀欢只稍微挪动了一下屁股,人还是坐在床上,她要离裴渊近近的!
裴涯只得挤上前来,坐在床榻边,拿着药匙,一匙一匙地帮裴渊喂药。
难得与裴渊的家人相见,荀欢觉得她必须要珍惜这个机会。
良久过后,正好四下无人,大家都在门外候着,她一边盯着裴涯,一边甜甜问道,“师叔,师傅平日里在府中,都做些什么?”
师叔——
裴涯听闻这个称呼,差点没噎住,“太子殿下可直呼在下贱名,师叔——在下实在受用不起啊。”
“师傅的弟弟就是师叔。”荀欢一本正经,又顿了一下,“你放心,我不会在人前唤你师叔的。”
裴涯这才舒了口气,“殿下关心家兄,裴涯代为谢过。家兄每晚喜爱挑灯看书,此外似乎并无别的。”
“那师傅他可有心上人没?”
这下裴涯彻底怔住了,眼前的小人儿不过四岁大,竟也懂了男女之情?
“这——这我就不知了——”
“怎么会?你和师傅可是兄弟呀!”荀欢向前探了探,给裴涯好大的压力。
“尽管如此,家兄这方面的心事,也从未与我分享过,我实在不知。”
“那师傅的脾性呢?师傅可会突然发怒,或是发疯?”
“突然发怒发疯?裴渊?”裴涯忍不住笑了出来,“不可能,不可能。裴渊的好脾性,那是整个裴府都清楚的。”
既然他是这么好的人,史书上血淋淋的记载又是为何……一直不能解开的疑团再度萦绕在荀欢心头。
“你们,是在说我?”
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惊了荀欢一跳,是裴渊!
“师傅,你醒了!”荀欢手脚并用爬上前去,使劲力气挤开了裴涯。
“阿翊,你该回去。”看到秦翊守候着他,裴渊悄悄温润了眼角。他三年的付出没有错。当初,他刚得知裴疏与裴济战死沙场,有如晴天霹雳,不出十日,秦徽找到他,任命他为太子太傅。那时候,他在东宫殿里,第一次见到卧在摇篮的秦翊。彼时太子尚小,一脸清涕,眼神直直盯住他,他恍然觉得,那或许是他长兄裴济的转世……
自那以后,他对秦翊的用心,不同于寻常。
荀欢也酸了小鼻,她轻轻拽住纱布的一角,“师傅,你疼么?”
“一点不痛。”裴渊咧开干涸的嘴角,微微一笑。
“你骗人,我不相信。”荀欢宁愿他说他很痛,也不想他这样掩藏。
裴渊使尽了浑身气力,抬起手,习惯性地拍了拍荀欢的脑袋,“阿翊不知,人长大后,就不会感到疼痛了。”
骗人……最终,荀欢还是点了点头,装作相信他。
说话间,门外的侍卫传话,说是皇帝下令召太子回宫休息,不能耽误。
既然裴渊醒了,按太医们的意思,他该是性命无忧了。荀欢也放下心来,她暂时不想再违拗秦徽的意思,便跟着那些侍卫回宫了。
太子走后,房内只剩下裴家两兄弟。
裴渊微微阖上眼睛,继续休息。裴涯却在这时开始打趣他,“二哥,从前我只道你的魅力对女人有用,想不到,你也能将一个不丁点儿的孩子迷得七荤八素。这还是个男孩子!”
“不要乱说。”裴渊轻咳两声,恢复一贯的正经,“涯弟你也看到了,今日我险些丧命,如果我就这么去了,裴家还要靠你支撑。听二哥的话,入朝参政吧。”
裴涯直起上身,目光远移,心中似有许多不情愿,“二哥已贵为太子太傅,等到太子登基,你就是一国太傅。裴家靠二哥一人就足够了。”
“你我都清楚,太子太傅只是秦徽应付我们裴氏,给我架上的虚衔。这次我重伤,恐长久不能愈,陛下定会趁此换人。”说了两三句话,裴渊只觉胸口一阵剧痛,未忍住,咳的更加厉害。
“好了,二哥,不要再说了。”裴涯不忍他身负重伤还如此辛苦,“我会考虑,我都听二哥的。二哥也放心,太子秦翊一心牵挂你,就算秦徽想换人,我看这个千岁未必肯答应。”
但愿如此。裴渊也知自己精疲力尽,不再多言。
他其实没有什么宏图抱负,只想尽他父兄的未竟之业,继续让裴氏一族在朝堂上有安身立命之处。裴涯自小醉心诗书,对政事并无兴趣,若不是裴家到了穷途末路,他也不想勉强这个弟弟。
果然一切都如裴渊所料,次日一早,秦徽就另派了朝臣,来东宫殿暂替裴渊的位子。
荀欢坐在书案前,半眯着双眼,盯着跪在案下的苏衍,半天都没吭声。
她是真的怒了,秦徽竟然一天假期都不给自己!太吝啬!!昨晚本太子四更天才回殿睡觉,一早上又被拉起读书!
苏衍跪的双膝都开始发痛了,太子还是没有让他起身。难道太子没看见他?
又过了片刻,苏衍实在不想傻等下去了,他斗胆抬头,刚想说话,就见到太子耷拉着脑袋,口水已经流到衣襟上去了!
太子竟然睡了!
早就耳闻东宫殿的太子嗜睡如命,看来真是名不虚传。苏衍一阵头疼,不禁佩服起裴渊教导太子三年如一日的热情。
“殿下——”
“呼……”
“殿下,是臣苏衍。”苏衍又稍稍提高了声音。
“呼……”
“臣奉命前来,暂接太子太傅之位,辅佐殿下读书。”苏衍又无奈地重复了一遍他早就说过的话,期盼着太子早点让他起身。
然而,“呼……”
苏衍深吸了一口气,垂下头去,真是有得他等了。
这时候,荀欢却悄悄张开了一只眼睛。她瞧见苏衍沮丧的样子,勾嘴一笑,心道,你虽有姿色,却妄想顶替本太子心爱之人裴渊的位子,以后有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