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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我自会处理,轮不到你来过问”,穆蕴出来,脸色平静地什么都看不出来,看向涉老大夫道:“你记得交代那女人给翩翩擦洗的时候小心些”。
穆蕴深吸气,把不自觉的命令语气改为请求:“请您每隔两刻钟就过去给她把一下脉”。
佘老大夫点头答应,“穆大人有事尽管放心去。”
穆蕴道谢,就向大门处走去。
欧阳端挥拳而上,穆蕴却背手一挥把他狠狠扫到墙边。
欧阳端咳出一口血来,他没有擦,嘲讽质问:“穆大人功夫如此厉害,怎么还会让明月受那么重的伤?”
佘老大夫再次揉揉眼睛,暗想:这穆大人功夫真不错啊,考个武状元都绰绰有余了。他很快上前扶起欧阳端,低声劝道:“少说两句,穆大人这可是真功夫…”
欧阳端冷笑:“只会保护自己的真功夫吧!”
佘老大夫伸头看看,幸好穆家小子已经远去,他松一口气,拍了下欧阳端的肩膀:“小子,你也别气了,老夫没来得及吃饭就到这里来了,烦你出去给老夫买几个徐记的豆腐皮包子吧。”
“不好意思,我要在家看着”,欧阳端站起身,走到门口站住,然后便一语不发了。
…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亥四拖着一身白色里衣的夏雪走进百胜赌坊后院,然后蓄力于掌,在水井边的一棵榆树上拍了下,夜色中很快出现一个散发着微弱亮光的洞口,他走下去,地面恢复如初。
地下却是长而矮的台阶,亥四足走了两刻钟,才在一间石门前停下来。
“爷,人带来了”,他低头请示,大气都不敢出。
石门无声打开,当看到里面还站着丙组和丁组的一时,亥四觉得腿肚子都有些发抖,再加上他们亥组的一,就是对付大庸的宰相爷都用不到这个规模啊。
真不知该替这个女人感到荣幸还是同情。
丙组和丁组那十六个,最不缺的就是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手段,哪像他们八个,偶尔还会为将要回老家的人考虑一下愉悦感!
穆蕴放下酒杯,他必须借助烈酒才能平复体内狂暴的杀欲。
亥四忙把还在昏迷中的夏雪扔到地上退在一旁。
穆蕴缓缓站起身,拿筷子一般随意地抓起桌子上盘放着的一根布满密密麻麻尖细骨刺的鞭子,然后挥出挟着内力的一鞭。
鞭子瞬时从夏雪的额头劈下,一直延伸到她的腹部,仅仅一鞭,额见骨腹见肠,胸前风光同样被血肉覆盖,就像久旱时因干涸而开出深深裂纹的地面。
即使夏雪处在昏迷中,也被这一阵剧烈的疼痛唤醒,她先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浑身疼痛难忍,待一低头看到被抽开的皮肉时,顿时尖声叫喊起来。
穆蕴并不制止,再次坐下,倒了杯酒缓缓咽下,直到夏雪停止尖叫,低声呻吟时,才问道:“傍晚时,那个婆子,还有那个丫鬟,是要杀翩翩的吗?”
“含彰?!”夏雪听到声音,才猛然抬头看向坐在那里的人,她掐着手心质问:“你抓我来的?你为什么能抓我来?这是什么地方?”
穆蕴抬抬眼皮,目光落在骨鞭之上,丙一随即上前,拿起鞭子就抽在夏雪下半身。
剜心的疼痛让夏雪忍不住尖声叫喊出来,她的声音已经成为凄厉的嘶喊,常人听到定会以为闹鬼了,然而石室中的几个人都很平静。
丙一握着鞭子,说道:“爷问你什么就回什么。”
夏雪疼得直喘粗气,好一会儿才能说出话来:“是。”
“翩翩何时何事惹了你的忌恨?”穆蕴问道。
“她该死”,夏雪趴在地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能没有,此时却咬牙切齿恨声道:“她抢走你,我不该恨她吗?”
她说着又笑起来:“真是老天助我,那个贱货终于死了。”
穆蕴平静的面容瞬间被狠戾嗜血充斥,他伸手,丙一立即把骨鞭双手奉上,然后一鞭又一鞭就毫不间歇地落在夏雪身上。
不过片刻,地上的夏雪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爷,她已经昏死过去了”,亥一大着胆子提醒。
穆蕴丢下鞭子,手上的颤抖却还是忍不住,他连倒三杯酒饮下,才平复下来,“喂她修复丹止痛散。”
亥四应是上前。
夏雪悠悠转醒,看向穆蕴,神态疯狂地问道:“含彰,你难道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吗?”
看着身下的一片血迹,她差点再次晕死过去,突然就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不爱我了吗?这一世为什么不爱我?你怎么舍得打我!”
“爱你?”穆蕴冷笑,语气中满是鄙薄和厌恶,“夏小姐,即使是白日梦,也不要做得这样毫无边际。”
“含彰”,夏雪挣扎着仰头看向他,“我爱你啊,我陪你度过最艰难的时期,你还说要解除和顾余香的婚约娶我,你都忘了吗?是不是顾明月给你施了什么妖法,你明明很厌恶她的,为什么却要因为她这样对我?”
穆蕴轻笑一声,“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杀我的丫头?”骨鞭一下子缠到他的手臂上,然后一点点收紧,鲜血瞬时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滴滴答答砸到地面。
亥一等四人大惊,几乎同时跪下,喊了声“爷”。
夏雪同样目露惊骇,穆蕴竟然这么喜欢顾明月吗?还有这些,都是什么人?为什么对穆蕴如此恭敬?这是哪里?穆蕴要像前世一样折磨自己吗?
“不,含彰,你放了我”,夏雪喊道,“你怎么敢折磨我?你不怕被人发现然后捋了你的官位吗?”
穆蕴松开鞭子,站起身,走到夏雪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抬脚踩住她一点血迹都没有沾到的面颊,冷笑道:“你觉得你很是个东西吗?爷便是弄死皇帝,也只是让事情麻烦一些罢了,一个被除族的女人,谁给你那么大的脸?”
话未说完,他便收回脚,在地面上蹭了蹭鞋底,好像要蹭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夏雪的脸色顿时变幻不停,她不太明白穆蕴话里的意思,而他的最后一句话,却让她想起前世。
“让高贵的夏小姐尝一尝凌迟的滋味吧”,穆蕴说道,“三千六百刀,一刀都不能少,在这之前她若死了,少一刀你们去刑堂领十鞭。”
“请爷放心,属下定让夏小姐尝过三千六百刀之后再送她回老家”,丙一半跪领命。
“带到刑部审讯那一个丫鬟”,穆蕴漫不经心地给自己的左臂上着药,淡淡道:“我要让她看着自己的血流干。”
丁一半跪下来:“属下领命。”
“含彰”,夏雪再顾不得半点疑惑,哭喊着朝穆蕴爬去,“求求你饶我一命吧,我再也不敢了,含彰,求求你…”
穆蕴抬步离开,石门无声开启又关闭。
丙一取出一把指长的小刀,让亥一帮着把人绑到一旁的木架子上,因为夏雪一直在哭喊着叫穆蕴回来,丙一便随便拿一个用来照明的大珍珠塞到她的嘴里。
“终于清净了”,亥四掏掏耳朵,“这女人怎么回事啊,总说什么爷爱她什么的?我虽然有大半年不在帝京了,以前在的时候也没发现她多看得上爷啊。”
亥一摇摇头,“这事儿乙组肯定清楚。”
“哥们儿在刑部做事,紧挨着户部,倒听到过不少夏府小厮的闲话”,丁一凑过来说道,“据有个小厮说,他从什么罗嬷嬷那听到的,这位夏小姐脑子有问题,打从被赶到祖宅,就爱胡说八道。”
丙一从箱子里摸出一个磨刀石,一边磨一边听哥几个八卦,这时插话道:“却还有人信她的胡说八道呢,我看那杨尚书今儿差点都没脸见人了。”
他是工部衙门口看大门儿的,看大门儿的有四五个人,所以丙一平时自由度很高,像这次他有活儿,三千六百刀不可能一天完成,很容易便能请几天假。
几人说说笑笑,完全不像刑场上的刽子手,亥一还说他和亥四近期没什么事,可以在这儿替替丙一,凌迟是个精细活儿,一点差错就容易把人愉快地送到老家去。
夏雪听着他们说的话,到后来竟被吓尿了。
好在亥一他们四个都不是讲究人,也就不介意。
丙一笑着宽慰道:“夏小姐啊,其实我家爷对你这惩罚比我们之前预想的可轻松多了。”
“可不是”,亥四从袖袋里摸出一个李子啃着,“我见三位大哥都在,猜着爷至少要咱们把看家本事都使一遍,少说也得折磨夏小姐五六天,谁知道就是个三天之刑!”
夏雪彻底晕了过去。
…
夜空中明星荧荧,欧阳端坐在门前台阶上一语不发地看着天上快要隐去的月牙。
吱呀一声门响,欧阳薇出来,低声道:“阿端,已经子时了,你回屋睡去吧。”
“她怎么还没醒?”欧阳端站起身,往房间看了眼,道:“我再去回春堂把佘老大夫请来看看吧。”
“翩翩没事”,欧阳薇说道,“不发烧不说胡话,我听着她睡得可安稳呢。你快去睡,明天早点起,回村把顾叔顾婶叫来吧。”
正说时,屋里传来两声模糊的说话声。
欧阳端立即风一样跑进去,他半跪在床边,仔细地看着床上的人,轻声道:“翩翩…”
“穆蕴”,顾明月想看向说话的人,刚侧头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眼泪立时便顺着眼角流下来,她倒抽一口气,有些委屈道:“我全身都好疼。”
欧阳端听着她虚弱打飘的声音,眼眶立时就红了,“你还睡吧,睡着就不疼了。”
顾明月的脑子清醒一些,听出这不是穆蕴的声音,她扯扯嘴唇道:“阿端?我疼得睡不着。”
左侧脖子到肩窝是疼痛的中心,渗得全身都丝丝的疼,从小到大连手指都没割伤过的顾明月很不耐疼。
欧阳端却有些慌神,站起身道:“我去叫大夫来。”
“大夫能有什么办法”,欧阳薇端着一碗熬出油的米汤进来,“翩翩,先喝点米汤,等会儿我陪你说话就不怎么觉得疼了。”
“小薇姐说的是”,顾明月笑了下,轻声道:“我的确有些饿了,头都晕晕的,等我多吃点东西应该就会好些了。”
欧阳薇看见她脸色苍白的模样,眼眶也不由地一热。
因为伤在脖子上,欧阳薇不敢动顾明月,便站到床边弯着腰一勺一勺给她喂米汤。
吞咽的动作更加剧疼痛,顾明月觉得伤口处辣疼不已,双手紧攥着床单强喝几口,她便道:“小薇姐,我不想喝了…穆蕴呢,他没事吧?”
欧阳薇避开顾明月的视线,笑着随意道:“穆大人好好的,他家里有事,把你送来看着你没事才走的。”心里却很不满,翩翩受这么重的伤,那穆大人竟真放心走得开!
“臭穆蕴”,顾明月压下心底的失落,低声道:“我都这样了,他还不陪着我。”
“我们一直陪着你呢”,欧阳薇说着又舀一勺米汤,“翩翩,你流了许多血,还是再喝点吧。”
欧阳端握紧双拳,道:“你把米汤喝完,我去穆府找人。”
“不用”,顾明月知道想要伤口快点长住就能多吃东西,不能怕疼就娇气,张开口把欧阳薇送到唇边的米汤咽下去,她才继续对欧阳端道:“穆蕴也不会止疼,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子时二刻”,欧阳端说道,伸手要接过姐姐手中的碗勺,“我来喂吧。”
翩翩脖子上有伤,不敢吞咽,姐却每勺子舀的汤都有些多,欧阳端还是自己来才放心。
欧阳薇摇头,语气有些严肃:“你回去睡…”
“我照顾翩翩”,穆蕴的声音突然响起,他披着黑色披风,手提一个红漆食盒进来,几大步便来到床边,低头对上顾明月的目光时,眼中怒和喜瞬间交杂起来,“什么时候醒的?”
“刚才”,见他好好的,顾明月觉得脖子也不是那么疼了,若是这一刀子扎到他的心口,恐怕他现在就不能跟她这么说话了。
“再有下次,翩翩”,穆蕴抬手抿抿她额前的头发,轻柔笑道:“我会在我本该受伤的地方扎两刀。”
顾明月微微瞪大眼睛,泪珠顺着眼角一串串地往下滑,她忍不住大声道:“我担心你会被扎死…”说话太用力,脖子到肩窝疼得更甚,往下流的泪更多。
穆蕴立即慌神,拿袖子轻轻地给她擦拭眼泪,同时态度极为诚恳地道歉:“翩翩,我只是故意这么说的,你别难过,乖啊,不要哭,万一眼泪滑到伤口处就不好了。”
欧阳端苦笑一声,抬步出门,原来她之所以会受伤,是为这个叫穆蕴的人挡刀,他竟然还质问她的心上人!
那明月很喜欢穆蕴吧,欧阳端看向夜空,想到的却只是希望她的选择没有错。
欧阳薇没有离开,就在一旁站着,当看到刚才还能跟他们笑着说话的翩翩这时低声抱怨着脖子疼时,她忍不住摇头,这丫头撒娇也分人啊。
“我知道”,穆蕴声音轻柔的哄劝,“疼伤口才好得快,翩翩忍一忍,我给你带了参汤,里面有助睡眠的药,你乖乖喝完,闭上眼睛就能睡着,睡着便不会疼了。”
顾明月轻轻嗯一声,听话地张嘴…参汤只喝一半,她就睡着了。
穆蕴端着碗在床边静静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她呼吸平稳起来,才转身走开两步,对欧阳薇道:“欧阳姑娘回房休息吧,翩翩这里我一人看着就行。”
欧阳薇有些迟疑,不过看到穆蕴脸上的神情有几分不耐烦时,她点点头,低声道:“有什么事穆大人还是叫我来。”
“这个不用你特意交代”,穆蕴把瓷碗放到屋中间的桌子上,提起一个凳子,对欧阳薇说了句“请带上门”,便径直到床边坐下。
…
顾明月喝过参汤之后睡得很安稳,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巳时,她第一眼就看到低着头在上方看她的穆蕴,他有些黑眼圈,眼睛里却全是笑意。
“醒了?”穆蕴低头拿鼻尖蹭蹭她的鼻尖,然后停住,看着她的眼睛道:“你醒的正是时候,我刚做好了白粥,喝点吧。”
顾明月觉得肚子空空,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便眨眨眼睛嗯了一声。
伤口不如昨晚那么疼了,但到喝粥时,牵动伤口,辣辣的疼痛又开始蔓延,不知不觉时,顾明月眼中已经氤氲起雾气。
穆蕴捏着勺子的手指蓦然收紧,他只一语不发地低头亲亲她的眼角。
外面响起脚步声,秦老夫人扶着倚竹的手快步进来,看到还未来得及起开的穆蕴,秦老夫人眼中满是惊讶和怒气。
她杵杵手中的拐杖,冷冷的语气中还带着明显的嫌弃:“穆家小子,你出去,老身带着丫鬟呢,我家翩翩这里不用你管了。”
“祖母”,顾明月下意识想转头,却带到伤口,疼得她只能忙停住动作,“穆蕴把我照顾地很好呢,对了,您怎么来了?”
顾明月不知道秦老夫人为什么突然对穆蕴这么不假辞色,要说是因为她受伤的事,却也不至于语气这么重吧。
穆蕴根本不管秦老夫人难看的脸色,握住顾明月的手摩挲了下,说道:“不要乱动,还有一碗药得喝。”
“你们?”看着穆蕴出去,秦老夫人走到床边,欲言又止,却问道:“翩翩啊,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当时很乱,我也不太清楚”,顾明月看到那个撞到竹竿上的婆子是齐嬷嬷,猜想这事或许跟夏雪有关,但具体的实在不是她能了解,“祖母,您怎么知道我受伤了?阿端去告诉您的?”
“他若告诉祖母,祖母还少生一点气”,秦老夫人抬手想看看她脖子上的伤口,却又半途收回,扶住拐杖横柄叹道:“你在帝京出事了,我老婆子还是从下人口中听说的,这还是跟我不亲近啊。”
秦府的下人一大早出去买菜,听到街上有人在议论昨天东明街发生命案,一死一伤,还说伤到的小姑娘是被刀直直戳到脖子里的,恐怕活不成什么的,“小姑娘才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也很富贵,穿得鞋子还绣着菱花的小珍珠呢。可惜了了。”
有个婆子是在老太太院里伺候的,因为收到过顾明月送的珍珠,每次她过去时,婆子都伺候得很经心。昨天婆子看到顾姑娘鞋子上就有小珍珠绣成的一对别致菱花,听见那些闲话心中就是一跳,也不顾得买菜,忙过去跟那些人仔细地打听起来。
婆子越听越像是顾姑娘,回到府中就报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听过心里也有些担心,便派人先来这槐花胡同的院子看看。
秦老夫人得知受伤的果真是翩翩,马上就命人驾车过来,谁想一进门就看到她怎么也想不到的穆蕴,还跟翩翩那样亲近!
翩翩竟也像对穆蕴有情的样子,秦老夫人真后悔当初没把事情跟丫头分说明白,而丫头受伤却没派人到秦府求助,更让她有几分伤心。
“祖母,我一直都在睡觉呢”,顾明月抬手拉拉老太太的袖子,“而且阿端不去告诉您,一定是不想您跟着担心…”
穆蕴端着药进来,打断顾明月的话,“翩翩,伤在脖子上,你少说两句话。”他径直坐在床沿边,舀了小半勺粥递到她唇边,轻声道:“吃过东西再睡会儿,等鸡汤炖好我喊你。”
顾明月张嘴喝药,秦老夫人哼一声,对倚竹道:“倚竹,你来伺候翩翩吃药,穆大人我们可不敢劳烦。”
秦老夫人对他的不喜,穆蕴在第一次到秦家时便感觉到了,但此时在翩翩面前,他不会跟这老婆子多说什么。
倚竹上前,“穆大人,让奴婢来吧。”
穆蕴依旧喂顾明月喝着药,只云淡风轻地说了一个字“滚”。
秦老夫人登时气得面色铁青,如此轻狂之人,翩翩跟着他能有多少好日子过?可当着翩翩的面,秦老夫人什么也没多说。
顾明月吃过药嘴里便被穆蕴塞进一颗小小的松糖,他笑道:“慢慢含着,嘴里就不苦了。”
秦老夫人见穆蕴这般目中无人地和翩翩亲近,心中更气,紧跟着冷哼一声:“小穆大人一个男人,不方便伺候女孩,再说翩翩也担不起,还是请你出去吧。”
顾明月暗想老太太难道是反感未婚男女太过亲近?想到刚才,似乎穆蕴还亲着她时,老太太就进门来了,她转动眼珠看向穆蕴,“你先出去吧。”
穆蕴看她一瞬,点点头起身出去。
秦老夫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她起身看看顾明月包着伤部的脖子,叹口气道:“以后出门可要小心些,多带几个人”。
倚竹倚翠几个跟过来的丫头,看到顾姑娘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面庞,都忍不住眼眶发红,跟在老夫人后面轻声安慰。
顾明月心里满满的,笑着答应秦老夫人和几个丫头。
秦老夫人又道:“等回去我让你大伯请何太医来给你看看。”
“不劳烦老夫人了”,顾明月还未开口,穆蕴出现在门口,声音淡淡道:“佘老大夫比何太医更擅长治外伤,况且中途换大夫对翩翩不好。”
秦老夫人闻言,不再多说,只问翩翩想吃什么,她让罗娘子做好送过来。
顾明月说了两种点心,秦老夫人点点头,又念叨三四种汤品,听得顾明月小腹越缩越紧。
她刚喝完药就来了尿意,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便忍着,这时又听到什么汤,更觉不舒服,等好容易劝走秦老夫人,她忙低低喊穆蕴一声:“我要去净室。”
…
解决好个人问题被穆蕴抱回床上,顾明月窘得头都抬不起来。
穆蕴蹲在床边,忍不住吻了下她的额头,低声道:“是我疏忽了。”
想到刚才一直“哗哗”的尴尬场景,她足足默数了一百二十下才完,顾明月脸色更红,连脖子上的疼痛都忽略了,抬手推穆蕴道:“你出去,我要小薇姐陪我。”
“不行,你该休息了”,穆蕴忙握住她的手,拉到嘴边又亲了下,他眼中的宠溺不停往外流泻,“我出去,你闭眼睡会儿。”
……
午时前,佘老大夫带着药童来给顾明月换药,他看到小姑娘已经恢复大半精神,不由笑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运气多好,刀尖再偏一点,大罗金仙也难救回你了,以后可要注意着安全。”
“多谢老大夫关心”,顾明月认出佘老大夫来,因穆蕴刚才去了厨房,她低声道:“我以为只会被扎到肩膀,可我忘了我个子有些低,不过我一向比别人多那么一点运气。”
佘老大夫微愣,随即想明白什么似得摇头道:“傻女子啊。”
门外,穆蕴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眼睛被熏得湿热酸疼,他知道她当时突然正面抱住他是不想刀刺到他身上,但他只要想到可能差点会失去她,恐惧怒气狂躁,许许多多的负面情绪便会刹那间把他的心口塞满。
然而此时听到翩翩这样一句话,穆蕴那些负面情绪一下子全都烟消云散了,心口被温温的暖浸润,翩翩担心他如同他担心她啊。
她是命运给他的最珍贵的宝,只要有翩翩,他穆蕴就活得值,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药童出来扔带血的伤布,看到杵在门口,脸上还带着傻笑的穆大人,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两眼,然后摇摇头走开,这位大人没病吧!小姑娘伤成那样还能笑的出来?
佘老大夫给顾明月换过药,在穆蕴无视的目光下,很快笑着告辞离开,并说两天后再来给她换药。
“翩翩,喝点鸡汤”,穆蕴坐下来,他眼中的笑意似乎带着温度,暖得顾明月浑身熨帖,她也忍不住露齿笑了。
鸡汤里穆蕴同样放着助眠的药物,顾明月喝完没多大会儿便觉得有些困,迷迷糊糊和穆蕴说两句话就闭上了眼睛。
穆蕴看着她的睡颜,渐渐低头吻住她的嘴唇,尝到沾染了翩翩香甜气息的鸡汤的味道,他忍不住用舌尖抵开她的双唇,找到香舌轻轻厮磨。
一点点地绞缠她的舌头,正为这种美好的感觉而痴迷,便对上了她蓦然睁开的双眸,穆蕴没有退出。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其中惊讶而又带羞的情绪让他心口悸动不已,吻也渐渐带上几分猛烈。
穆蕴半站起身,双手撑在床上,吻得毫无章法,只不停地勾动她的舌头,吮吸舔舐绞缠。
顾明月呼吸不稳,穆蕴略微停下,与她口齿交缠着模糊指导:“吸气……吐气”
顾明月被他亲得晕晕乎乎,下意识跟着他的指导呼吸,但呼吸还是越来越急促悠长。她从未经历过这种似乎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的亲密感觉,他们这是在彼此交换唾液,但她竟一点都不觉得恶心。
穆蕴忍不住抬起右手捏住顾明月的下颔,想要更深入地接触她,却蓦然想到她的伤口,只好改为轻舔她的上颚、口腔,片刻后又痴迷于和她的小舌嬉戏。
两人的呼吸缭乱地纠缠在一起……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分出一丝心神注意着外界的穆蕴不舍地在顾明月嘴唇上狠狠嘬吸一下,抬头,笑着擦了擦她唇边的水渍,轻声道:“翩翩,闭上眼睛。”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他还要狠狠亲吻她染上薄红的眼角,吸吮她白中透红的耳朵…她身上的每一处都能轻易勾起他的疯狂。
顾明月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她想到之前还说不让他动手动脚,自己现在却沉迷其中,便觉得有一股热气从脚尖直往头顶窜。
不过,和穆蕴亲吻的感觉真得很好,顾明月不想矫情地不承认。
“翩翩怎么样了?”正暗自琢磨着,父母担心的声音突然响起,顾明月睁开眼睛,只是穆蕴紧跟着就一步不差地挡在她面前,他说道:“叔,婶儿,你们放心,翩翩已经没事了,以后多补着就好了。”
顾氏看向穆蕴,“含彰,你先让我们看看翩翩。”
“翩翩刚睡下”,穆蕴咳一声,有些心虚,担心被顾家夫妻看出什么,他说道:“我们去外面说吧。”
背在后面的左手以食指和拇指向翩翩做了个闭眼的示意。
顾明月猜穆蕴是担心爹娘看出来他们刚才做的事,便老实地闭上眼睛,然而他袖口处的点点红色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
穆蕴很快安抚好未来岳父岳母。
顾氏知道女儿的伤没什么便放心了,擦擦眼睛对穆蕴道:“含彰,我们去看看翩翩的伤口到底怎么样。”
穆蕴道好,“不过翩翩刚睡着,您们动作轻点。”
“这个我们知道”,顾攀说道,和妻子一起脚步轻轻地来到东屋,看却意外地看见床上睁着眼睛的女儿,他笑笑,一向粗大的人温柔问道:“闺女,爹吵醒你了?”
“我没怎么睡着的”,顾明月刚才已经揉过脸,她觉得爹娘应该看不出来,“刚才爹和娘进来时,我就恍惚听到了。”
顾攀夫妻走近床边,打量女儿几眼,又轻轻拨开女儿衣领,看看那一圈伤布,吊在半空的心才算落了地。
“脸色还行”,顾氏说道,“但还是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你睡着,娘去做点鸭血豆腐。阿端说流了些血,多吃血早点补回来。”
“睡吧”,顾攀也点头道,“受了伤全凭睡足才能养回来。”
顾明月乖巧答应,闭上眼睛前却叫穆蕴:“给我看看你的左手。”
穆蕴轻松地把手背在后面,笑道:“看什么,你快睡觉。”
“我想看”,顾明月觉得面对穆蕴时,她越来越幼稚了,“不给我看我睡不着。”
顾氏满脸无奈,看向穆蕴道:“含彰,你就给她看看,我们家翩翩自小是这性子,你多担待。”
顾攀则是严肃地看着穆蕴,这小子不给闺女看他大不了押过去。
穆蕴轻叹一口气,走到床边,抬起左臂,不在意地笑道:“一个小伤口,没什么大碍。”
翩翩的眼睛太利了,他恐怕是刚才让她睡觉时暴露的。
顾明月是平躺着的,穆蕴的手臂伸来,她便握住他的手腕拉到眼前,挽起袖子看到里面包裹很长且还带着血的伤布,心口顿时一阵瑟缩。
“怎么回事啊?”她问道,眼中却有泪珠忍不住滑下来,顾明月忙侧头遮掩,一下子带动伤口,疼痛又激出更多眼泪来。
穆蕴用右手固定住她一侧脑袋,说道:“只是前天摔了一下,没有什么的。”
“昨天还没有”,尽管疼得不行,顾明月还是问道:“你别骗我……是你自己伤的吗?”
说不出为什么,顾明月就是有种感觉,穆蕴左臂上突然出现的伤不是和别人交手时伤到的。
再说了,只昨天一晚,他和什么人打架去?
穆蕴依旧笑着摇头:“不是,我又不傻,怎么会自己伤自己?”
顾明月看他片刻,闭眼道:“伤布渗了那么多血,你去重新包扎一下吧。”
“翩翩,我没事儿,你别担心,睡觉吧”,穆蕴摸摸她的脑袋,见她乖巧答应,便转身出门。
顾氏和顾攀则面面相觑,现在闺女和穆蕴好得他们连一句话都插不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