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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承诺,好痛
纤漠眼里的渴望带着点点的哀伤,许是黑牙这般冷酷,也忍不住动容了。这样的纤漠,她竟有些不忍心看,只得别开了头。
“皇来音沁都……是为了见一个人。我来,是为了求您一件事。”
纤漠一怔,还没弄清楚黑牙话中的意思,黑牙却猛的跪了下来,头狠狠的磕在地板上,发出狰狞的声响。
“我求您,这辈子不要再出现在皇的生命里了。皇受过的苦,想必您知道,这个江山来得有多么不容易,想必您也了解。您忍心看见皇为了您,将这个江山失去么?”
黑牙和惭洛一般的冷酷,所以纤漠知道,黑牙这样跪下来求她,心中会是怎样的无奈。
纤漠的泪,到底是落了下来,她闭上了眼,不敢再看黑牙一眼。她是爱着洛的啊,她爱他,如果可以,她多想不顾一切的冲到他面前,狠狠的拥抱他,可是,现在……
“漠妃娘娘,现在的形势您了解吗?离音国近来频频在我国边境滋扰生事,而皇宫内,太后被毁容以后,也将心中的怨恨发泄到了皇上的身上。内忧外患,这天下本已是岌岌可危,现在的皇,容不下儿女情长的牵绊。”
黑牙说得动容,头拼命的往地上撞,发出“砰砰”的声响,那声音闯进纤漠的耳中,却将灵魂刺得生生的疼痛。
“娘娘,这个朝廷因为娘娘已经乱做了一团,好不容易那些大臣才重新拾回了对皇的信心,要是现在您再出现,皇上势必又要和那群大臣反目,到时候,这个江山恐怕便真的要易主了。”
黑夜的话,纤漠能懂,她也知道,她的离开,对所有人来说也许都是一件好事。可是,心,还是痛着的啊,融入骨髓的爱,要割舍,这种痛,能让人死掉。
窗外的风,好冷。屋子里沉默了很久,纤漠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你放心,为了孩子,也为了洛,我不会再出现在洛的面前了。”这是纤漠的承诺,只是,这样的承诺,好痛。
黑牙离开的时候,窗外突然明亮了许多,原来刚才被乌云遮住的月已经冲出了阻碍,正隐隐的泛着银白的光。
纤漠记得,那时的黑牙将手放在门把上,却回过头说:“娘娘,您肚中,可是龙种。您……多保重,等有一天,皇的天下安定了,黑牙第一个来接您回宫。”
回宫?纤漠冷笑,会有那么一天吗?
住在纤漠隔壁的桑老板是听到些响声才过来的,可是当她轻轻的推开门时,却见纤漠安静的躺在床上,她眼里闪过些疑惑,又重新将门关上了。
纤漠看了门口的方向一眼,眼角的泪落下,只可惜桑老板却没能看见。
麻木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的快,纤漠从花灯会回来之后,越发的冷漠了。所有人都以为,纤漠之所以越发的冷漠是因为却错失了一饱眼福花灯会的机会,可是只有纤漠自己知道,她错失的,又何止是一个花灯会。
清秋一过,寒冬便近了,今年的音沁都似乎总是透着诡异,二十年来,这沙漠之中竟然第一次下起了雪。纤漠是见惯了雪的,可是这一次,她却觉得这雪有些陌生,是因为这不是落霞都的雪么?
纤漠走进院子里,伸出手,雪花一片一片落进手心里,纤漠还来不及看清,点点的雪花却已经融化,只在手心里留下一滴晶莹,就好像人的眼泪一般。
“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看见雪。”桑老板出现在纤漠的身后,她头上垫了一层薄薄的雪,看上去,似乎苍老了几分。
纤漠回过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将桑老板头上的雪轻轻的拍干净了。
纤漠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挺着肚子的她看上去,给人一种幸福的感觉,要不是她的眼里总是弥漫着淡淡的哀伤,这样幸福的女人,该是天下的女人都羡慕的吧。
今天的桑老板有些怪,平时来的时候,桑老板都会讲些城中发生的新鲜事,可是今天,桑老板却沉闷得紧。桑老板的异样,自然是逃不过纤漠的眼睛。
桑老板站在门前,目光望着远处的雪,眉头拧得很紧。许是纤漠的错觉,一向透着一股子干练的桑老板,突然露出这种有些无力的模样,却让纤漠吃了一惊。
“是出了什么事吗?”桑老板对纤漠的好,纤漠知道,如果能帮上忙,纤漠想,不管何事,她定是会尽全力的。
桑老板摇了摇头,走回屋内,坐到火炉旁神色凝重。
火炉里的火有些旺,火光让整个屋子都镀上了一层黄晕。屋子里很安静,桑老板只是陪纤漠坐了坐便提前离开了,走的时候,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望着天上飘着的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桑老板没有打伞,雪落在她的头上,点点的雪白。纤漠望着她渐渐离开,心里却是不安的。那天夜里,纤漠睡得很不安稳,对桑老板,心里到底是放心不下。
第二天一大早,纤漠叫上了管家就向城中去。管家开始还有些担心,纤漠挺着大肚子还要进城,要是出了什么纰漏,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可是到底却熬不过纤漠的软硬兼施。这几个月来的相处下来,管家对纤漠是了解了许多,这个女子,固执得让人心疼,却又执拗得让人气氛。
这雪,还没有停,纤漠坐在马车里也能感觉到车外的寒冷,赶紧将身上的棉袄裹紧了一些,唯恐这寒冷的天气将肚中的孩子冻伤。
管家说桑老板这个时候通常是在城中的绣坊内,所以便带着纤漠往秀坊去。管家将马车赶得很慢,并不算远的距离,马车摇摇晃晃的却一个时辰才到,这样的速度,让纤漠不禁想笑,笑管家的过于谨慎。
桑家的绣品在天下都是享誉盛名的,这一点,在纤漠亲眼看见桑家的秀坊时便不再有一点怀疑。桑家的秀坊处在闹事之中,三层高的楼房,都是红木构成,金漆的招牌在阳光下更是耀眼了几分。
管家扶着纤漠往里走,店里的客人很多,大凡都是城中的权贵,一个个水灵的千金小姐看着这秀坊里的绣品,脸上都带着笑。
越往楼上走,绣品的价值也越高,二楼里的有些绣品是连纤漠也嗤嗤称奇的,她在想,二楼尚且如此,那要是上了三楼,那绣品且不是天下一绝?纤漠没有猜错,三楼的绣品,的确是天下的绝品。
刚上三楼,一名伙计便迎了过来,扫了一眼纤漠身上的绸缎,伙计脸上的笑容更是谄媚了几分,立马热情的向纤漠介绍着三楼的绣品。
“不是小的夸口,我们桑家秀坊出产的绣品那可是天下一流的,尤其是这三楼的绣品,那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就是看一眼,也是享受啊。”那伙计嘴上功夫不错,嘴皮子磨得溜,倒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料子,也难怪桑老板器重他,将他放在了三楼。
纤漠也不答话,只静静的听着。三楼里的绣品不多,空旷的屋子里,只有三幅,可是每一幅都是三尺长宽,各自被挂在了一面墙上。只一眼,纤漠便看出,这些绣品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人的手巧,这样的秀工的确是称得上天下一绝。
那伙计看得出纤漠的喜欢,更是乐了个开怀,心里琢磨着纤漠肯定是个大买主,正想开口接着替纤漠介绍,可是楼道上传来的此起彼落的脚步声却让他面上的笑猛的垮了下来。
那脚步声匆忙、宏大,是一群人的。而这些人,那伙计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几天,这伙人是每天都要来闹上一闹。
纤漠也正疑惑,回头就见一群人从楼道走上了三楼,为首的一个人腰粗腿肥,是个高大的汉子,不过他身上倒是穿了件读书人的长袍,不过那模样不但没有读书人的儒雅,反倒多了一份不伦不类异样。
那汉子走到伙计的面前,一把提起了伙计的领口,伙计的本就是个瘦瘦巴巴的小个子,被那大汉一拧,顿时整个人都悬在了半空中。那大汉拧得紧,伙计挣扎了一下,竟是没有挣脱他的束缚。
“说,你们桑老板呢?”那大汉的嗓门儿粗,吼声颇有些地动山摇的气势。
那伙计被吓出一身冷汗,刚才流利的嘴上功夫这下全都破了功,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她,她……”
那大汉是个急性子,见伙计半天没有说出来,抡起胳膊一甩,伙计的便被他甩了出去,一下便撞上了旁边的一个柜子。伙计立马哀嚎一声,头上的血开始汩汩的往外流。
纤漠拧紧了眉,好久没有看见这么艳丽的红色了,现在看来,竟是那般刺眼。纤漠吩咐管家过去扶那伙计,自己却站在了那大汉的面前。
“你们找桑老板做什么?”纤漠不是寻常的女人,自然有不同寻常的勇气,说话的时候,底气很足。
那大汉愣了一下,这才回过头看纤漠,眼中惊艳募的腾起,却又在看见纤漠挺着的肚子后突然逝去。
“来秀坊找桑老板,自然是为了绣品的事。桑家秀坊可是离音国最有名的秀坊,没想到却连张绣图都交不出来,这要是传出去,可是不是笑话么?”那大汉似乎对纤漠一个女人很是不屑,不过因为纤漠的美貌,说话的语气却不知不觉柔和了几分。
桑老板是在为这个事情烦恼么?纤漠心中猜测着,口中却问那汉子:“什么图?连桑家秀坊都交不出?”
“凰泣静思语!”
那大汉说话的时候,头高高的扬起,面上隐隐有些豪气。
纤漠的心却漏跳了一拍。
凰泣静思语,这幅绣图相传是前朝最有名的秀娘临死之前竭尽全力才秀成的一副图,据说,那图上绣着的是一只欲火的凤凰,只不过这只凤凰即使在涅槃的时候,也流着眼泪,那眼泪,让所有看见这绣图的人都能感觉到一种痛,那种因思念情人而泛起的心痛。
那绣图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在那秀娘死后,是连着图一起烧掉了的。现在突然从这个大汉的口中听到这幅绣图的名字,纤漠的吃惊可是不小。
“这幅图,不是已经被烧了吗?”纤漠不禁开口问。
“图是烧了,可是绣图的图样还在。”那大汉似乎很得意,头又扬高了几分。
“当初给桑家图样的时候,桑家答应过一个月交货,这件事可是音沁都里人人皆知的,可是现在离一个月还有三天,却连绣图的模样都没看见,一打听之下才知道,这桑家秀坊压根儿还没开始秀,能秀这图的秀娘,早就死了。这不是明摆着欺骗客人吗?堂堂的桑家没想到也会贪图一张绣图的图样而做出欺骗顾客的事!”
大汉虽然说得在情在理,脸上更是不屑,可是经历过种种阴谋的纤漠还是听出了些端倪。这其中恐怕没有大汉讲得这么简单,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似乎透着一股子狡诈的意味。
“我桑家绣房,绝对不会欺骗客人!”
桑老板出现在了楼道的地方,面容冷峻,只是不知是不是纤漠的错觉,才一夜未见,桑老板的脸上,皱纹的沟壑更深了许多。
桑老板沉得住气,可是跟在她身后上楼来的桑榆却沉不住气了。桑榆怒气冲冲的走到那大汉的面前,抬头就吼道:“不就是十万两纹银吗?这点钱,我桑家还赔得起。”
桑老板想拦住桑榆,可是却没能来得及,她叹了一口气,也迈开步子走了过来,可是她却是走到了纤漠的面前,不着痕迹的将纤漠往身后拉了拉,把纤漠挡在了她的身后。
纤漠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桑老板,心里隐隐的感动着,她知道,她怀有身孕,桑老板是唯恐伤了她分毫。纤漠浅浅的笑,在桑老板的身上,有一种娘亲的感觉。
“银子是小,桑家的声誉是大。”纤漠平静的开口,没有一点的胆怯,更没有一点的惊慌。她迈开一步,走出桑老板身后的保护,冲惊讶的桑老板点点头,只冷冷的说:“这图,我来秀。”
所有人都因为纤漠的这句话而忘记了呼吸,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挺着肚子的纤漠,一开口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要知道,凰泣静思语这幅图可不是每个人都能秀的,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秀娘也未必敢接下这绣图,要是没有点儿天分的秀娘,就算是技术精湛,也秀不出那种看了让人心酸的眼泪。
还有三天的时间才到一个月,即使那大汉不相信纤漠能秀出这图,可是却到底找不出好的理由再生事,所以尽管疑惑,那大汉最后还是带着他身后一群爪牙离开了。
屋子里重新安静了下来,桑老板才拉住了纤漠的手,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个明白。
原来,上个月那大汉突然拿着一张图样来到桑家秀坊,出乎意料,那图,竟然是失传已久的凰泣静思语。
这种失传的图样,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桑老板也是禁不住这图的诱惑才动摇了。而桑家的秀娘云姨看了那绣图也说值得一试,桑老板考虑再三才接了这秀图,并承诺要是一个月没能将绣图交出,便赔偿那大汉十万两纹银。
十万两纹银不是个小数目,那可是桑家秀坊好几年的收入了,虽然这十万两纹银并不能扳倒桑家,可是要是这件事传出去了,桑家的绣品在这天下的信赖度可就大打折扣了,到时候,损失的,可不仅仅是银子的多少。
可是桑老板没想到,在接下这单生意之后,唯一能秀这图的云姨却在第二天突然死了,没有知道她怎么死的,甚至云姨的尸体上都找不到半点伤痕。云姨一死,桑家秀坊便陷入了死地。
纤漠忍不住看向那墙上的三幅绣图,想必这些都是出自那云姨之手。
“这图,你真能秀?”桑榆指着纤漠的鼻,面色似乎有些难看,对纤漠,她还是充满了敌意。
这样的敌意,纤漠当初在云翳国的皇城内见多了,那些皇妃对纤漠的敌意恐怕比桑榆更胜出许多,所以纤漠不动声色,甚至连表情也不曾变换过一瞬。
“愿意一试。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吗?”纤漠的视线迎着桑榆的,她不是那种好欺负的女子,面对敌意,她纤漠,绝不会退缩。
由始至终桑老板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在纤漠离开秀坊的时候,桑老板的视线远远的追随着马车,当纤漠掀开车帘不经意的往后看时,却好看见了一双泛着泪光的眼。
凰泣静思语,果然不是天下极品绣图。
拿着桑老板派人送来的图样,许是见多了天下绣品的纤漠也忍不住想要惊叹一番,尤其是那滴凤凰的眼泪,晶莹剔透又带着浓郁的哀伤,定是要经历过生死之恋的人才能秀得出那样的感动来。
三天的时间,很短,可是只要不眠不休,纤漠想,这图应该能秀完吧。纤漠这样想着,在拿到绣图的时候,便开始动手,往窗边的秀架上一坐,整个人的灵魂便都融进了那绣图里,有那么一瞬,仿佛她的存在,只是一幅绣图的延伸而已。
这三天里,桑老板来过一次,可是每次来她都是将带来的补品交给管家,然后一个人站在纤漠的门外,就静静的看着纤漠拿着针线,眉眼间都是专注的模样。
日升日落,阳光和月华交替的洒在纤漠的脸上,一阵黄一阵白,可却是同一样一种美。
第三天一大早,纤漠将绣图交到管家的手中嘱咐管家将绣图送到桑家绣房后,终于是体力不支的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纤漠不知道,就在她沉沉睡去的时候,屋子里出现了一个久违的人。
桑决是听说纤漠要替桑家秀坊绣图,才忍不住赶来看看的,连他都有些不相信她能秀出凰泣静思语。
桑决的突然出现,让管家也是突然一惊,桑决已经许久没有来过这宅子了。管家赶紧跪下行礼,桑决摆摆手,让他起来,却吩咐他将那绣图展开。
桑决险些不相信,一副绣图而已,却真的能让看见它的人,心里隐隐约约的疼痛。那滴眼泪,是因为思念情人而流下的,只要是懂得思念的人,便会懂得痛。
桑决只看了那绣图一眼,便让管家收了起来,思念有多深,便会有多痛,他竟险些承受不起。只是床上沉沉睡期的女子,他却更加好奇了,这个女子的身上,究竟背负着一种什么样的伤痛?
纤漠这一睡便睡了整整一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管家和桑老板都等在纤漠的房间内,站在他们身旁的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那老头儿是城中有名的大夫,见纤漠醒来,赶紧走过去替纤漠诊脉。
桑老板和管家都是满脸的紧张,那老头儿的面色似乎有些沉重,两个人死死的望着纤漠的方向,心中都是惶恐。直到老头儿说纤漠和肚子的孩子捡回了一条命,两个人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管家从厨房取了些热气腾腾的粥交给桑老板,桑老板接过碗,轻轻的吹了吹,腾腾的热气有些消散,将她脸上的皱纹也模糊了不少。她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将粥喂进纤漠的口中。
这粥,好甜。
桑老板说,那个要绣图的大汉看见纤漠秀的凰泣静思语时,眼珠险些瞪了出来,一张脸,就好像活生生吞了两斤苦瓜一样,青得发紫。
桑老板笑得灿烂,被这样的笑感染,纤漠的嘴角也不禁扬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桑老板没有对纤漠说谢谢,可是她眼里的感动,纤漠却看了个清楚。有些东西,对有些人,是不需要言语的。
虽然桑家这次的危机解除了,可是桑家的秀娘也死了,而且死得有些离奇,桑老板和纤漠都有些放心不下,两个不同寻常的女人,心中都隐约感觉到了一种阴谋的酝酿。
桑家的秀坊不能没有一个能秀出极品绣图的秀娘,而这样的秀娘却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桑老板没有开口,纤漠却知道桑老板的想法。
纤漠浅笑,在一个黄昏的时候,她走进了桑家的秀坊,从那一天开始,她纤漠,正式成为了桑家的秀娘,不再是那个云翳国的漠妃,更不是什么大将军的女儿,她只是一个秀娘而已,将带着一股埋在心底的思念走完生命里剩下的路。
纤漠这样想着,日子便不似先前那般难熬,每天只是绣着图,而这一秀居然便是几个月。
音沁都的冬天,今年第一次有了雪的痕迹,眼看冬天便要过去,纤漠却在这栋宅子里发现了几棵腊梅。腊梅就在莲花池的旁边,死气沉沉的池水,因为有了这几棵梅而活跃了不少。
腊梅的香,萦绕在空气中,让整个世界都多了一份恬静。纤漠喜欢这味道,所以自从发现了这里,便让人把秀架摆在了这里,每每绣图的时候,还能感受着宁静的香甜。
桑老板说这几日,纤漠肚中的孩子便要出生了,所以本不让她碰绣线的,可是纤漠却笑笑,说,这绣线已经融进了指尖,想要停下,却已经好难。
桑老板拗不过她,只得眼睁睁看着她拿着绣线坐在莲花池旁绣着绿水青山,只是桑老板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找了城中最有名的产婆,整日整夜的守在纤漠的身旁。
天黑的时候,纤漠站起身,正准备让丫鬟收了秀架回屋,可是刚一动,肚中便传来阵阵的疼痛。
纤漠面色凝重,却一点也不惊慌,只咬牙冲远处等着的桑老板和产婆招招手,然后平静的说:“我要生了。”
纤漠的冷静,让桑老板和产婆都吃了一惊。面临生产的时候,产妇们或高兴,或痛苦,或兴奋,或害怕,这些产婆都见过不少,可是像纤漠这样冷静的产妇,产婆还是头一次碰见。
屋子里很是忙碌,桑老板带着丫鬟们忙进忙出,产婆守在纤漠的床旁,头上满是焦急的汗水,口中不断的教导着纤漠该怎么用力和呼吸。总之,屋子里的人,心情都是紧张的。
独独纤漠,只是拧紧眉头而已,却连一声都没有叫出声。纤漠的产房,有一种诡异的寂静,没有产妇痛苦的哀嚎和惊恐的哭喊。
纤漠不哭,她想,只要咬紧牙,撑过去便好。
“洛……”纤漠唯一一次嘶吼出声,声音刚落,整个人便晕了过去。在她晕过去之前,屋子里,一声嘹亮高昂的婴儿啼哭将屋子里诡异的安静彻底打破了。
“是个男孩儿,听这声音的势头身体可是好得很呢。”产婆脸上堆满笑,用一方绣花红布裹了孩子便抱到桑老板的面前。
桑老板接过产婆手中的孩子,一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孩子面如冠玉,唇如红,眼睛睁得很大,直直的看着桑老板,没有哭,只是小手不断的在桑老板的面前挥舞着。
“这孩子,长得不像她娘,可是这模样可真是好看,长大了不知道要俊美成什么模样呢”桑老板笑得开怀,一双眼睛眯成了弯弯的形状。
那产婆也在笑,接过话头说:“不像她娘,自然是像他爹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会有这般好看。”产婆的脸上有些兴奋,望着那孩子的视线移不开一瞬。
产婆刚说完这句话便后悔了,因为桑老板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脸上的笑也募的垮了下来。
产婆知道说错了话,赶紧悻悻的笑笑,转移话题的说:“这可真是奇了,寻常的孩子,从出生开始便哭个不停,没想到这孩子却只哭了那么一声,这样的孩子,将来不知道会坚毅成什么模样。”
坚毅?桑老板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转过头望向床上累晕了过去的纤漠,到现在,纤漠还紧紧的咬住下唇,脸上泛白的颜色让人看了也不禁心中一阵抽痛。
桑老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将孩子抱到了纤漠的身旁。那孩子似乎认识人一样,一放在纤漠的身旁,便转过头冲纤漠一阵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