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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仲春,因着为了静慧帝姬的婚事,两宫太后相持不下。询只是不理会此事,只说是看着帝姬自己的意思便罢了。一时间,一向与静慧帝姬较为疏远的仁惠太后倒是时常唤帝姬往寿康宫去说话。
一来二去,经过仁惠太后苦心一番游说,且宋希舟也进去觐见了仁惠太后数次,偶尔一两次,静慧帝姬透过纱幔隐隐窥得那宋希舟,委实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原先的排斥之意倒是少了许多。反倒是越发对远嫁羌族有些不甘起来。
到了三月初,我军前线传来捷报,大破叛军,其残党也被悉数剿灭。一时间询倒是颇为乐意,只是封赏了前线作战的将士好些财物。又在承明殿设宴足足欢庆了三天三夜才肯作罢。
此后不久,许是担心远嫁羌族,亦或是仁惠太后终究说动了静慧帝姬,于四月初六,静慧帝姬倒是答应了下嫁宋希舟。询闻了虽有些意外,但也少了一桩心事,只命皇后好生准备,皇后一时间只觉得帝姬拂了她的面子,只打发说是旧疾犯了,只让茯若着手料理此事便可。如此一来,茯若倒也称心如意。因着询下了旨意不可委屈了静慧帝姬,因此只按着公主出嫁的礼数来筹备。
正在帝姬下嫁前三日,茯若正和闵昭仪检视着礼数可还有其余的错漏,这时昭惠太后宫中的宫女雪霞只让茯若前往长乐宫去一趟,茯若知道昭惠太后位分乃是后宫之尊,因此不敢耽搁,只得余下了手头的事,只让闵昭仪代管着料理一二,只匆忙带着秀儿,翠云往长乐宫而去。
进了内殿,却只见昭惠太后神色不善的瞧着茯若,茯若只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臣妾给太后请安。”
昭惠太后瞥我一眼,怒道:“惠贵妃当真是大胆,你宋氏一族如今已然是满门富贵荣耀,且不说仁惠太后乃是圣母皇太后,只与哀家平起平坐,且你也是摄六宫事的正一品贵妃,便是你的兄长宋希官也迎娶了光州傅氏之女。怎么,仍旧贪心不足,还想着让静慧帝姬下嫁,给你们宋氏再添些富贵么?”
茯若闻了,知道昭惠太后乃是动了真怒,只大为惶恐,慌忙跪下道:“太后娘娘明鉴,静慧帝姬愿下嫁我兄长,乃是她兀自允诺,一切与臣妾无干啊。”
昭惠太后且不让茯若起来,只是冷冷道:“你自然是要撇清干系的,否则怎么好筹备嫁妆呢?”
茯若只恳切道:“太后明鉴,帝姬不愿远嫁羌族委实情有可原,羌族乃是边疆苦寒之地,帝姬乃是金枝玉叶之体,怎能得送去那地儿吃苦呢?”
昭惠太后鬓上的银丝微乱,只用一枚赤金松鹤长簪挽住了,她只沉声道:“静慧帝姬远嫁羌族便是吃苦了,那么哀家的庆顺帝姬呢?她自幼乃是哀家抚养长大,只与哀家亲生的无异。如此一来,难道庆顺帝姬远嫁便算不得辱没了。”
茯若只是温和道:“当初庆顺帝姬远嫁之事,都是由皇上皇后做主,臣妾当时怀着身孕,委实不知啊。”
昭惠太后只是陷入了沉思,良久才缓缓道:“你且退下吧。”
静慧帝姬下嫁那日,皇后只亲自给静慧带上了凤冠霞被,只是冷着脸色。静慧帝姬也是怨恨皇后与她的生母争斗多年,只是临走之际,才拜别皇后道:“儿臣多谢母后。”
因着帝姬下嫁,询只下旨晋封宋希舟为正四品黄门侍郎。一时间倒是也圆了静慧帝姬的体面。
过了几日,仁惠太后只在长乐宫的内殿里坐着,昭惠太后斜卧,只在描金赤凤檀木阔塌上懒洋洋饮着茶。她只抬眼瞧了仁惠太后一眼,缓缓道:“如今哀家甚少与姐姐相谈了,且你我姐妹二人都已年岁大了,哀家想着如今姐姐的母家满门荣耀,一时间只让姐姐来长乐宫,好生恭喜姐姐一番。”
仁惠太后沉吟片刻,缓缓道:“妹妹过奖了,姐姐的家门的荣耀哪里及得上官氏的万一呢?且不说有妹妹这位母后皇太后,便是妹妹的长兄上官明也是正一品的太傅之职。便是上官浍也是从一品的太子太傅。朝政几乎都把持在上官氏的手中,便是妹妹要临朝称制,只怕也是一句话的事。”
昭惠太后只微微冷笑,道:“如今皇帝已登基十数年,朝政之事早已熟稔,哀家何必又多此一举呢?且如今哀家也是有四十好几的人呢?只在后宫颐养天年便是。何苦要操劳呢?”
仁惠太后微微笑道:“难为妹妹倒是看得通透啊,当真是难得啊。”
须臾,昭惠太后只阖目道:“如今已是立了太子,且是由皇后一手养大的,待得来日太子登基,只怕姐姐的心血便悉数做废了。”
仁惠太后闻言,心中一惊,脊背上一阵发凉,竟已惊出满身冷汗。只不言语。昭惠太后只缓然不语。
随即,仁惠太后便悻悻然回宫了,昭惠太后看着仁惠太后远去的身影,只对着身边的洪尚仪道:“仁惠太后一生谋划都是为了她的母家,若是哀家以这等事来胁迫她,不怕她不在意。”
洪尚仪只是缓缓道:“如今静慧帝姬已然下嫁,只怕便是皇上那边也会多多在意宋氏一些。只怕此事眼下便难了。”
昭惠太后默然不语,思索了良久便入了内殿去了。
自从那日从长乐宫回来过后,仁惠太后当晚便着了寒,且病情渐渐加重,茯若偶尔前去探望过数次,仁惠太后只是缓缓道:“不论如何都要登上后位,一定要保住宋氏一门的荣华富贵。哀家若是不在了,茯若也一定要守护住家门的荣耀。”
茯若见着仁惠太后这般,不觉心如刀绞,她深知,若是仁惠太后不在了,自己在后宫的权势也会被人悉数夺去,如今询待她的情分已是大大的不如从前。幸得后宫里还有玉璃可以一齐分担些。
自此,仁惠太后倒是一直缠绵于病榻上,总是不见好,皇后也偶尔去探视,许是仁惠太后素来不喜皇后,每每只让身边的宫女将她打发走,总不愿见她。
到了五月,敬惠长公主的驸马刘安自战场归来后,便一直犯病。许是边疆周遭环境恶劣,许是他身上的旧疾一直未能得到妥善治疗,半月后,驸马刘安病逝,敬惠长公主只是大为悲怆,询与她乃是一母所生的姐弟,询只是下旨让敬惠长公主入宫居住,只在寿康宫与仁惠太后相伴,便是敬惠长公主的独子,询也下旨封了他为从六品的诸卫羽林长史。只算是略表哀思。
敬惠长公主偶尔前往长乐宫向昭惠太后请安,昭惠太后只是避之不见,仁惠太后得知只是更为不悦。
茯若生辰之日,询倒是来了永和宫陪茯若用膳,茯若只命人点上了那沉水香,询与茯若在用膳的时候,询只是偶尔提及一句:“难得惠贵妃宫里的香料倒是与张昭仪宫里的一致。”
这样一番言语,茯若却是有心如此的,只是微微笑道:“皇上倒是时时刻刻都记着玉璃,却不瞒皇上说,这香料倒是臣妾给玉璃的,只因着她说这香料香气沉郁,且雅致。”
询闻了,倒是莞尔一笑:“自然,她在孕中原本身子便易不适,选些定神的香料的放在宫里也是好的。”
茯若已是陪笑道:“自然如此,说起这个,还是昔年皇后娘娘赏赐给臣妾的,当时臣妾怀着仁元。”
茯若身旁的秀儿只是笑道:“只可惜仁元帝姬自出生后,身子便是一直不安好,皇上当时也是时常来永和宫陪着娘娘。”
询倒是似乎想起了什么。只是一字一句道:“当初朕时常来永和宫,然而惠贵妃的身子也不十分安好,而如今的张昭仪,也是这样。还连唯一的孩子都流产了。”
他的脸色渐渐浓重起来,只是瞧着那焚香炉,缓缓道:“朕记得,便是玉璃宫里开始焚这香料,她的身子才渐渐不好的。”
茯若微微一怔,神色不安,只漫生出掩饰不住的惶然,低声一呼:“皇上,若是这香料有异,无怪乎臣妾怀着仁元的时候便百般不适,便是生下了仁元,她的身子也是十分羸弱。”茯若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神色惶恐的看着询。
询只是颔首道:“香料乃是皇后赏赐的,此事倒是不能不仔细啊,她到底是皇后。”
茯若只是点点头,道:“皇后娘娘自臣妾进宫以来,便对臣妾颇为关照,其中或许有些误会,且这香料每每臣妾一人独用之时,也是没什么打紧的。”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询只是额上青筋暴涨,原本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只唇角依然是冷冷的笑,叫人不寒而厉。
只是询唤来高柱,厉声吩咐道:“且将太医院的人唤来,只让他们好生检查这香料到底有何问题。”
待得太医院的朱太医来细细查看过后,只是道:“回禀皇上,此沉水香无碍,并未有何古怪。只是,”朱太医略有停顿,未敢继续说下去。
询只示意他复将说下去,朱太医才悻悻然道:“只是这沉水香万万不能与龙涎香混合,不然便会生成一股类似于麝香的气味,寻常人倒也无妨,只是有孕之人万万要小心,只因这香气效果缓慢,会使得有孕的女子身子不适,且胎相也不易安稳,便是生下了胎儿,胎儿的身子也会虚弱异常,且若是长久有此物,只怕孕妇多会流产。”
询只是缓缓道:“朕只记得惠贵妃有孕之际,皇后只是劝朕要去永和宫伴着惠贵妃,当时朕还感念她的贤德,如今看来当真是算计的滴水不透。”
询只让高柱去请皇后往乾元宫去,只吩咐这茯若同往。茯若想着此节,只是允了,心里思索着,又是一场硬仗要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