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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日正午,茯若只带着宝带,净月,慧玉三人去了大造殿。安尚仪一早便到了,只见殿内乌压压站了一群人,还有一位双髻鬓白的老妪立在殿内。大造殿那是西京行宫最大的殿宇。其气魄极是宏大。只见安尚仪立在正殿之中,见着茯若,只是稍稍行了礼,连同她身后二人亦是如此,只是略略蹲了蹲。
茯若只是走到安尚仪身旁,细声问道:“人可都来齐了。”
安尚仪,四周打量一眼,只是冷声道:“都来齐了,娘娘且先上座吧,奴婢引她们来给你问安。”
宝带与净月最是知趣,只是连忙扶着茯若上了座椅,只左右立在茯若身旁。安尚仪只带着一群人,给茯若问安。茯若见了,心中不免有愧。只是忙让她们起来了,才缓缓道:“今日之事太过于周重了,本宫如今空有皇后名位,若是你们再是这般,本宫只怕传到宫里,要给旁人说本宫不安分了。”
安尚仪身旁的白司仪笑道:“咱们若是不拜娘娘,宫里头的人知道了还要怪罪奴婢们不懂规矩,也权且只是怨着娘娘,如今身份尴尬。让奴婢们也是难做。”
这一番话说的极是不敬,安尚仪及莫典仪都不安的看了白司仪一眼,那白司仪只当没事一般,只是依旧笑道:“还望娘娘勿要怪罪奴婢说话冲撞了娘娘,奴婢也是实话实说而已。”
宝带只在一旁气的发怔,茯若面上倒是静静的,只是平和道:“你所言属实,本宫怪你又有何有?且本宫倘若气量如此狭小,可有怎能做天下人之母呢?虽说本宫眼下有名无实,统摄六宫之权,凤印,宝册,凤冠悉数被收回,但名义上本宫依旧是皇后,本宫便还是这天下人之母。这点气量,本宫怎会没有?”
一席话说的白司仪哑口无言,宝带只见那一旁的老妪,只是面带冷笑的看着茯若,便出声呵斥道:“大胆,竟敢对皇后娘娘不敬,娘娘训斥奴婢,你竟敢面带冷笑,莫非不服娘娘么?”
茯若只冷静瞧了一眼那老妇,只见那老妇的形容枯槁,但眉目之中依旧依旧看出年轻时的风韵,且她身穿浅绿色绸袍,发髻上又带着一支金钗,装束比之安尚仪,白司仪等人华丽些许,便知她非比常人,只是静静笑道:“莫非这位便是郑昭媛了。”
那老妪只是淡淡行礼道:“皇后果真耳聪目明,老身还未曾言语,便能看出老身的身份。”
安尚仪上前扶了郑昭媛过来,只是对茯若道:“诚如皇后娘娘所言,这位便是郑昭媛了。”随即又训斥了宝带两句:“姑娘今日忒过了,平日里你为皇后娘娘尽心,与咱们呵斥几句便罢了,郑昭媛到底是主子,且又是先皇的妃嫔,宝带姑娘也敢训斥,不怕犯了大不敬之罪么?”
宝带只是看了茯若一眼,还望着茯若替她出头,茯若也是冷眼瞧着她,只是道:“还不快些去向郑昭媛赔罪。”
闻了此言,宝带只是委屈的去向郑昭媛请了罪,郑昭媛见了只是冷冷笑道:“老身如今已是五十好几的人了,哪里还在乎这些个小事,且说,这一世老身所受的屈辱也不在乎这一小件事。”
安尚仪此事又说道:“宫里头来的旨意说是让皇后娘娘每月抄写佛经三十卷,到了每月的二十八,宫里头自会有人来取,奴婢受了宫里头的吩咐,只是要督促着娘娘,还望娘娘见谅,不要让奴婢难做?”
茯若的笑有沉甸甸的温和,道:“左不过便是抄写佛经罢了,本宫怎会怪你?且说本宫如今被贬居此处,每日也闲来无事,抄写佛经只当是打发着无聊岁月也是好的。”
安尚仪笑道:“娘娘如此想着便是极好了。”
郑昭媛只是无奈道:“皇后娘娘当真要抄写那佛经,抄写一日无妨,若是久而久之,也会觉得疲累啊。”
茯若只是苦笑道:“如今已到了此处,再是无聊也是如此,难道还能比得宫里么。且说此处四周皆是丛林,只是景色极好罢了。在此了此残生,远离那龙争凤斗也是福气了。”
郑昭媛只是感喟道:“难为皇后倒是想的通透。”
一来二去,茯若只是让安尚仪遣散了众人,只是带着宝带在西京行宫闲逛,西宫西侧的林苑景致极好,虽说不比得宫里的上林苑,但也颇有几番幽然。林苑之中有一水池,茯若走得近了些,只是对着宝带笑道:“你且看,这水池可像不像宫里御花园的碧水池。”
宝带瞧了,也只是拍手笑道:“果然极像,奴婢还记得皇后娘娘平常最喜欢带着仁元公主去哪里观景了。”
此言一出,宝带便知道失言了,只是面带愧色的看着茯若,喃喃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知罪。”
茯若只哑然失笑,道:“本宫怎会怪你,本宫如今虽说挂念仁元,但本宫已经将她交付给了仁贵妃,她本是仁厚之人,且她的位分又高,应该能照拂到仁元。”
宝带只是面有难色道:“仁贵妃位分虽高,但刻下的后宫都已成了禧皇贵妃的天下,她与皇后娘娘宿怨深沉,奴婢倒是担心她会对公主不利啊。”
茯若微微颔首,道:“本宫原先也曾顾虑过此事,但张氏最是欲除之而后快便是本宫与澄儿罢了。眼下本宫被赶出了皇后,澄儿戍守边关,仁元只是公主,将来又不会和她的儿子争夺皇位。她应该不会害仁元。”
宝带的乌翠的眉头蹙得如群山褶皱,似柳叶被狂风席卷。只是静静道:“昔日皇后娘娘和禧皇贵妃那样好的情分,没曾想如今她也能对皇后娘娘下此狠手,当真是人心难测啊。”
茯若只是轻哼一声,自嘲道:“当初她人微言轻,且说宫里的齐贵人,洪昭仪等有那个是容得下她的,且薛氏都是要一力打压嫔妃。张氏为求自保自然只能与本宫交好以求庇护。且不说本宫素来与齐贵人,洪昭仪等有仇,便是薛氏也是恨毒了本宫的,只有与本宫交好,才能和她们相争。话又说回来了,本宫的身后还有仁惠太后,她与本宫结盟,等于便算是拉了仁惠太后做靠山,如此一来,她的位分只在后宫里步步晋升。待得她的位分高了,她便有了与薛氏等人争斗的资本。本宫当初被薛氏所害,她拼死相救想来所为也不过是唇亡齿寒罢了。”
宝带只是道:“听皇后娘娘这样说来,那禧皇贵妃好深的心机。当初咱们真是小瞧了她。”
茯若默默盘算半日,才道:“她的心机自然是不浅的,出了冷宫过后,不消半年便让皇上恕了她母家的罪过,且又让她的伯父官复原职,随后还升了光禄大夫。且说一石二鸟,不光是为她母家平反,还顺带着铲除了齐贵人母家的势力,随后她生下了三皇子溶,又和本宫里应外合,只将那薛氏也斗垮了。这样的好手段,本宫心悦诚服,倘若不是她,本宫还真真斗不赢那薛氏呢?”
宝带只是静默无言,茯若冷笑一声:“只怨本宫未能早日看出她别有用心,如今被她困顿于此也是无法了。”
宝典只是无奈宽慰茯若道:“好在后宫里头还有昭惠太后在,她可是与禧皇贵妃不睦已久的,且说禧皇贵妃教唆皇上将临海王调到边关去,临海王妃便是昭惠太后的侄孙女,为着这层关系,昭惠太后也是不能与禧皇贵妃善罢甘休的。”
茯若只是微微出神道:“眼下太子身故,张氏定是要她的儿子做太子的。只是不知道昭惠太后那边又会如何应对。”
宝带喜上眉梢,只是欢喜道:“如此一来,咱们便有救了,临海王的正妻乃是出身上官氏,若是来日临海王登基,那么上官氏家族便能又出一位皇后了。昭惠太后自然是愿意,若是临海王登基,皇后娘娘乃是他的养母,他自然只要尊奉娘娘为皇太后的。如此一来,娘娘也算的是苦尽甘来了。”
茯若这才微微点头,只是一字一顿道:“倘若澄儿有来日,本宫今日的屈辱也便不会白受。”
宝带叹息道:“只是皇上一心宠着禧皇贵妃,且说二皇子又被派到边关去了,奴婢只怕到时候还是让三皇子坐上了东宫之主的位子,如此一来,娘娘往后的指望便微乎其微了。”
似有森冷的风生生擦着眼眸刮过,茯若只是眼中一酸,硬生生忍住泪意,恨恨道:“若是本宫能有来日,定要将张氏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