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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仓鼠12
已是回了春,清晨却留了寒意,不免也是冷了些。
她在地板上醒过来,全身是剔骨抽筋的疼痛,挣扎地爬起来,窗外已是大亮。
女子容颜姣好,却是长眸失了魂,瞳仁里一片迷茫。
她摇了摇头,试图甩去那种眩晕感,这间便是有人推门进来。
男人身形修长,眉目微冷,看见了她醒来,柔和了面色,说,
“你醒了。”
她睁着一双眼,平常的媚态荡然无存,说,“你是谁……?”
男人的眼睛盯着她,缓缓地笑了,勾了手指帮她鬓角旁的发拢到后面,声音揉了春意,“你曾经的上级,现在的恋人。”
她听见恋人一词,忍不住脸红了红,声音低了下去,歪了头,又说,“那么……我是谁?”
他的眼里是一团漩涡,漩涡深处是一个她,轻声,开口。
“你是沈媛,曾经是个捉妖师。”
“你想着为我这样一个无用的家主振兴家族,所以为了一切不择手段,你杀了妖,杀了包庇妖的人,甚至是同门的捉妖师。”
她睁着的眼睛露出不解,神色讪讪,说我都不记得了,可是这么听下来,我似乎不是一个好人。
男人笑了,揉了她的头,说,
嗯,你不是个好人。
但,你也……不是个坏人。
至少在我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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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肆心血来潮想要来一次宠物店。
阮玖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想都没想就说了拒绝。
“不要。”
孩子挣扎,为啥为啥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宠物店这多有纪念意义呀。
“不要。”
不死心,巴结讨好,说你去嘛就当是陪我去,我总觉得有神明在指引我找到了你,这么重要的地方怎能能放弃。
少年人想了想觉得好像挺有道理,但是现代思想灌输了他叫他相信科学,也依旧不想去。
如果阿肆知道了内心一定要腹诽一番,您个妖在这就是最不科学的存在,现在您跟我讲科学糊弄谁呢。
只不过这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
“……小爷不去。”拒绝地斩钉截铁。
气氛很诡异,阿肆很愤怒。
“我不给你买坚果了!”怒目圆睁,鼓起了腮帮子。
懒洋洋抬眼,露出细米一样的牙,轻声细语,“你再说一遍?”
阿肆后退一步,背上直冒冷汗,怂了,眨巴了眼睛愣是逼出几滴泪来。
“爸爸我错了啊!您看我上有您这么个千年大神下有美女成群我不能不去那里啊!!”
阮玖:“……竟是一天到晚胡诌,哪来的美女成群,再说,这有什么辩证关系吗?”
傻孩子还真歪头想了想,眼睛真诚,老老实实回答,“没有。”
阮玖深呼吸,跟自己强调要冷静,“那我干嘛去!”
“因为我想去!”
“关我什么事!”
她气极,赤着脚就爬到他身上,双臂挂在男人的脖子上,看着眼前这张错愕的脸,说,
“你不去我就亲你!”
嗯?他眨了眨眼睛,忽地张惶,朱砂色的唇刚刚张开口,却是见阿肆合了眼,轻轻地碰了他的下唇。
似是羞了,脸颊泛红,呼吸也灼热了些,竟是熏红了耳垂。
他的眸色一暗,便是忘了一切,长指搭上她的腰,轻咬了她的唇,一点一点啃蚀。
佳人在怀,温香软玉,竟是叫人舍不得松了手。
阮玖还是一介书生时,读那古籍,见着自古为了佳人而犯下昏庸事的,不在少数,那时尚未开了情窦,自是不懂。
如今却是深有了感触。
为博佳人一笑,哪管得了江山社稷了,巧笑嫣然里,就已经攻破城池。
外物算的了什么,便是她微蹙了眉,也足以断人心肠,舍不得了。
东拐西走的,花了些功夫才找到了那家店。
装修的倒是雅致,只是格外冷清些。
阿肆蹙眉,说怎么人还是这么少,几年过去了也没个变化。
阮玖白眼,拉着她推门进去。
一阵松香萦绕,柜台前的女子听闻了动静,稍稍抬了头看见来人后,又趴了下去。
阿肆走上前,说好久不见啊,阿和。
却也没看见她有半点动静,一时尴尬。
远处的猫动了动尾巴,“喵”了一声,阿肆转过了头,就撞见一片深绿色里。
就像是望不尽的江潭,直直望进她的心里。
阿肆恍惚了神情,很久后才愣了愣,竟然是被一只猫看的不自在了些。
她忽然想起来,第一次看见这只挪威森林猫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
化不开的绿里仿佛沉淀了千年,剩了自骨子里带上来的清泠。
像是个老者,含了笑意,转过头,对着柜台又是“喵”了一声。
一只柔夷随手抄起描了青花的茶盏,砸了过去,声音清柔,说不出的潋滟风流。
“老家伙,你也太……聒噪了些。”
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才睁了眸。
散了蒙蒙雾霭,揉些山水烟色,阿肆便见了一双黝黑的眸子。
万俟和有一对极好看的唇,朱红晶润,含了万种风情,无意间就夺了人魂。
可惜佳人极懒,又是甚至连店门都不愿出去过,自然就没有多少人见这幅姿容。
玉肌胜雪,眼含秋水。
猫像个老者一样,无奈地“喵”了一声,小幅度地摆了摆尾巴。
她蹙眉,站起身应付,“知道了知道了,我招待就是了。”
松烟四起,袅袅而上。
她看了他们一眼,又感叹一句,“似是故人来。”
“就是不知道,来为何事。”
阿肆正欲开口,却被阮玖抢了先,“所谢店家成全了一段姻缘。”
对方一愣,反倒是乐呵呵地笑了,素指遮了唇,说的深奥。
“本就是月下老人牵线的事,有缘即成,无缘……”
她拉长了调子,笑,“那就无份,作了彼此路人,擦肩而过罢了。”
女人的青丝垂了下来,抿了一口茶水,面露疲惫,轻叹说:“我手无力,要喝茶自个倒。”
阿肆:“……”
阮玖:“……”
猫:“……”
也不知刚才砸东西的狠劲是哪来的。
两人在万俟和的店里呆了半天,发现她除了犯困便是喝茶,觉得无趣,也就告辞离开。
外头阳光正好,不自觉里刺眼地令人想落泪,阿肆呼出一口气,感慨了一句店家真是懒。
又说,我那时本想养只猫,无意间收到了一张广告,不过当初那张传单画的也古里古怪地,写的东西倒像是店主的性格,就只有个店名地址,阮玖你又活泼的紧,看着就合眼缘,也就放弃了养猫的打算。
阮玖看着她,久久不曾说话。
她觉得奇怪,转过来看他,问怎么了。
他抿嘴笑,自言自语一般感慨,可能,人家天性如此。
她点头附和,忽然想到什么,眼睛明亮,说我饿了阿九我们去吃东西吧!
十指相扣,轻声应了句,好。
他是被老猫叼回来的。
那老猫那个时候传了话给他,说他命里有情劫,不找到命定之人,这劫难大抵永远渡不了。
有些事,想抵抗,也不一定从心。
如今想来,也许是找到了。
他的灵魂,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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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物店里,松烟缓缓地燃尽了,老猫跳到了柜台上,眼神一如既往地高深莫测。
他说,说的是人话。
阿肆这,也总算是找到了归宿,不枉费她老爷子飞升前还吊着一口气叫我帮着寻良人了。
也好,我年岁将尽了,是该好好养老了。
趴在柜台上的万俟和难得清醒,嗤笑,
老家伙,你省省吧,操心这操心那的,也不见得管管自家族亲,整天咒自己命数将尽,没意思。
老猫未曾生气,舔了舔毛,说道,阿和,千年过了,你也应该找一个了。
那女子手指轻挑,捏作兰花状,指尖的细棍引火点燃了松香,朦胧了她的眉眼。
她轻声地,温柔地,说,有缘即使有,无缘又是,莫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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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年春,阿肆阮玖回深山老林,做成了一对山林逍遥快活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