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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与长孙清从天琊别舍归来,长孙清就有些燥热之症,不知道是玩得太过尽兴,还是担心以后而心思忧虑过重,一直卧床休息,奚孚就在旁照看。长孙清身体好些,奚孚才偷出些时间,准备跑去天琊别舍把自己的小马驹骑回来。
东吕本风流之地,文人墨客多爱东吕,都城街道上打扮风雅之人比比皆是,奚孚一路步行,看到路边卖杂货,水果,糕点的小摊子,满是好奇,东看西瞅,半日都没走出城门,靠近城门有一字画摊子,一书生模样的男子,身着白色轻纱长褂,在麻布上作画,说来也是神奇,小小一只毛笔在那身手下像活了一般,笔走龙蛇,连带着整个人看来都清爽飘逸。
奚孚好奇,瞅着那小哥作画久久不能移步,一副画作完成,男子将麻布挂起,奚孚跑近细看,水墨印染下风光秀丽,雪域山水之间有几点红色的梅花绽放,仔细再看雪山脚下窝着只狐狸,栩栩如生。奚孚对这画甚是喜欢,从随身小袋中拿出一片金叶子递给那小哥,细细看去,那小哥大概十七八岁的光景,细长的眼睛,红唇白齿,长得极其秀气,皮肤白皙堪比女子,墨黑的头发并未束起散在脑后,更显飘逸。手中握着一只黑杆镶金边的毛笔,竟像那书画中走出的白脸书生。
小哥有些惊讶,本是想卖几幅字画换点饭食银两,没想到眼前这个不过十五六岁的丫头竟然递过来一片金叶子,够他将近一年吃喝无忧,小哥虽然现在有些破落,到底还是多读了几年圣贤书,这无缘由的好处,自然不好就这样收起,但苦于囊中羞涩,这接还是不接,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快,拿过去吧,这画我特别喜欢,改日还来你这画摊子。”这些金叶子都是长孙椤头走前留给奚孚的,奚孚并不知道金叶子的价值,只道是普通钱两,平日里身上也有些碎银两可用,但今日见这画甚是欢喜,一是高兴便拿出了一片金叶子,却没想到让小哥为难。
小哥没再推辞,心中暗下决定,下次再见了定为这姑娘多做几副字画,今日落魄至此,也实属无奈。小哥忙将画折好收起交于奚孚,奚孚也满心欢喜,拿了画便出城去了天琊别舍。
“师傅,快来看,我带了好东西过来。”赶紧别舍奚孚就忍不住向天琊献宝。
“是谁真么咋咋呼呼的,还没看到你的人就听到你的声音了。”原来姜小白也在天琊别舍,听到奚孚的声音就从大厅迎了出来。
“你也在呀,正好,快来看我今日在市集买到一副画,”奚孚边说边将手中麻布递给姜小白。
姜小白接过麻布,平铺开来,但见雪山皑皑,山麓窝了一条狐狸,通身雪白,又以红梅点缀,已经甚是清雅,可得知这幅画是奚孚用一片金叶子换的,不仅暗下苦笑,这个傻丫头,定是被那画画之人骗了,这么一副麻布画作,虽然起笔落笔都显得功力深厚,可无名之作就值不了几个银两。可看着这丫头甚是开心,也不忍开口坏了他的兴致,便出口赞赏了几句,唤来天琊共赏。
“这画画之人现在何处?”天琊见画后,面色却是一惊。
“刚才还在城门那边呢。”奚孚见天琊神色紧张,心中不免好奇,“难道师傅认识他?”
“走,现在去看看”天琊并未多说,便急匆匆骑上马出了别舍,向城门方向去了。
奚孚和姜小白见天琊如此慌张,也不敢怠慢,同乘一匹马随天琊同去了城门那里。三人匆匆到了城门却发现早已人走茶凉,本靠近城门小摊就已不多,这去别舍的路上奚孚耽误了不少时辰,再返回时众人都已散去,问了几个过路人都说没有看到字画摊子,就好像那小哥凭空消失一般,三人更是摸不着头脑。
回到天琊别舍,小白忍不住问起天琊,天琊支吾只说可能是故人之子,姜小白看天琊不愿细谈,便不再追问。奚孚手中拿着那麻布画左看右看甚是喜爱,顾不得再去追究那小哥身世,此事三人也就不再提起,没有饮酒吃了饭食,奚孚就骑着自己的赤小驹早早的回了长孙府邸。
今日姜小白到别舍本是与天琊商量鲁王候暴毙的事情。北齐宫中传出鲁王候暴毙的消息,竟不幸应了当初吕后所言,鲁王候的儿子鲁钊还是发难要齐国给出个说法,齐文公的胞弟,姜小白的叔叔姜彭,出面认了罪状才平息了两国的纷争,齐文公为安抚鲁钊,将姜彭就地处死,鲁钊带着姜小白的姑母回到鲁国,成为新一任的鲁王候,事情才告一段落。
而鲁王候到底为何而死,姜彭也没有交代明白,只说多饮了一些酒水,乱了性子,才误杀鲁王候,想必那鲁钊早就对王侯之位虎视眈眈,便没继续深究,草草了了此事,对鲁国国民算有了交代,便急匆匆的回到鲁国做了自己梦寐以求许久的鲁王候,而姜小白的姑母,毕竟是鲁王候的妃子,继续留在北齐实属不妥,也随鲁钊回到鲁国。在齐鲁边境买了处院子,住了下来,也无心过问朝中之事。
说起姜小白的姑母姜宣与齐文公姜诸的风流韵事,在众诸侯国中也是相传甚欢。姜宣乃齐文公父亲齐庄公最小的女儿,齐庄公年过半百得此女,百般恩宠,姜宣生下来便肌肤如凝脂,眼带桃花,甚是招人喜爱,姜诸本非嫡子,并未去他国做质子,在北齐后宫便与这个最小的妹妹整日厮混,姜宣一日日长大,本就天资聪颖,才思敏捷,人也愈发娇艳,眼似秋波,俨然成了绝色佳人,再加上齐庄公的宠溺,养成了轻浮任性的性格,而姜诸当年也是英俊魁梧,二人青梅竹马,嬉戏玩耍,也从未避过什么男女之嫌,姜诸年轻气盛被姜宣美貌吸引,二人偷食禁果后一发不可收拾,怎料东窗事发,齐庄公发现自己儿女做出悖逆于伦礼道德之事,便要将姜宣许配人家。届时吕尚公刚刚即位,姜诸正妃正巧又是东吕皇后的妹妹,姜诸便与吕尚公设计将齐国嫡子陷害致死,又谋划助姜诸登位,号称齐文公,姜宣便得以留在宫中。齐国富庶,在诸侯国中势力渐大,而这等流言蜚语自对齐国不利,齐文公无奈只得将姜宣嫁入鲁国。
以姜小白所闻,此次鲁王候在北齐被杀,必然是齐文公作为,虽然姜彭替齐文公抵了罪过,但在朝堂谋臣之中也引起不满,众人虽不敢直言,心中也都有了芥蒂,一朝之君为了儿女私情杀死来朝使节,并非明君所为,再加上西秦本就开始加难于北齐,在这危急关头齐文公不设法谋求危机解除之法,却要另树仇敌,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朝堂对姜宣的弹劾也甚嚣尘上,姜宣抵不住压力重重,便不敢在齐国多做逗留,匆匆随鲁钊回了鲁国。但心中对齐文公甚是思念,便在齐鲁边境买了别舍,以不愿过问朝堂之事为由,住进了别舍。
事已至此虽看似风平浪静,但是实则暗潮涌动,在北齐朝堂之上,齐文公已失去半壁江山,若朝堂谋臣对君主已怀不满,君主之位便已开始岌岌可危,以齐文公谨慎的性格,此次杀死鲁王候实在是不像齐文公所为,姜彭自幼在北齐后宫受尽排挤,多亏了齐文公的照料,才安然得以保全,二人在众兄弟姐妹中感情最深,如今齐文公为了平息风波而使得姜彭就此丧掉性命,其中蹊跷更是说不过去,姜小白虽在北齐布了些眼线,可毕竟身在东吕,细微之处也观察不到,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故,还是模棱两可不能够捋清大概,心中大惑才来到天琊别舍,希望先生能够指点一二。
“以我之见,鲁王候之死并非齐文公所为,如若齐文公真为长公主而对鲁王候动了杀机,倒不如与鲁钊私下联合设计将鲁王候杀掉,岂不是更加利索,也不会招致朝臣的非议。从今看来,姜彭替齐文公抵罪显然是无奈之选,齐文公也无太好的办法。“
”先生所言极是,小白深有同感,以父王的作风,即便是周边小国,也不会不顾北齐颜面,惘然开罪鲁国,而鲁王候在北齐逗留多日,父王都以礼相待,若真有杀戮之心,何必要等到现在。再说父王最重视朝臣之言,当年也是因为朝臣的不满而将姑母匆匆嫁入鲁国,对此姑母好生抱怨,却也没改变父王的主意,而此次若真是父王所为,这朝臣非议之虞,父王不可能没有预见,又怎会知之不可为而为之呢?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便鲁王候真是在北齐被害,以鲁国的实力实不敢如此张扬的问罪于北齐,到底是什么势力在鲁钊背后支撑?这一切都好像背后有一只手在推动,可到底是谁在搅弄是非,推动局势的发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