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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盛记铁铺再来时,很快便与贺永宁谈妥。
贺永宁提出的条件可谓苛刻。因为当初报参战人选时,登记了珍宝和贺永宁,灵谷派答复已经登记的两人不能变,但可以再加三人补成五人队伍,贺永宁便要求盛记铁铺最优秀的三位弟子参加大比,宗门名义还是冬瓜教,算是盛记铁铺并入了冬瓜教的教宗之下,且到时候出战时由盛记铁铺的三人出主力,冬瓜教两人基本上躲着看戏、如无必要不会参与到战斗中,且盛记铁铺要不遗余力地保证冬瓜教两人的性命安危,最后如果有幸得到胜位前三的成绩,胜选的大比物品奖赏全归冬瓜教,但至少会保证盛记铁铺有一个资格进入灵台遗迹。
虽说要求非常苛刻,但这机会是天上掉下来白给的,盛记铁铺最终没有异议,也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查探了五鬼的资料,与贺永宁议定了战法,将擂台上的事情大包大揽全担在了自己身上,珍宝和贺永宁只需要躲藏好,偶尔看顾一下盛记铁铺布下的阵脚即可。
出征之前,珍宝再次将自己压箱底的宝物们摊了一桌子,这回是准备挑一些好的给自己披挂上阵,珍宝老祖开天辟地的头一回亮相,绝对要威风八面。
贺永宁靠在门边,看着她跟挑首饰过家家一般的神采奕奕,忽然道:“寻珍宝。”
寻珍宝抬头:“嗯?”
他看着她,问道:“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珍宝一听他用这语气说话,莫名地就开始紧张:“……说什么?”
贺永宁盯着她:“你刚刚突破境界,便仿佛开窍一般自行领悟了许多法术和窍门,不觉得奇怪么。或者你自己知道原因?不跟我讲讲?”
珍宝面上茫然了一瞬:“不是你帮我突破境界的吗,用那颗内丹……都,都是你教我的呀。”她其实也不明白。她一直以为自己天资所限,或许毕生都踏不进最基础的炼气期,但忽然发觉自己可能不是寻常的人,不应该走普通“人修”的法门。她以为自己将将才起步,刚刚突破境界,或许有了力量,但在经验和法术上应当是一张白纸,可她却恍惚会使用一些小法术,力量用起来也并不生疏。她心中有些猜测,或许这是因为甲木之精本身?甲木之精生于混沌,本身就带有上万年的记忆和能耐……可这个,阿娘说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珍宝目光游移地看一眼贺永宁,她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可靠的男人,她也很依赖他,若单单由她自己做主,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将这些倾囊相告,但这件事是家族最大的辛秘,也是阿娘特别的嘱托,她不能违背阿娘的要求。还是等回家吧,等阿娘醒了,她再向阿娘剖白心迹,想必阿娘也会将他当成一家人的。
贺永宁微微眯起眼,走到珍宝旁边,挨着她坐下来,静静看她亮晶晶的眸子:“你之前说你父母俱全,家族有名有姓,所以不可能是妖类,然而你如今明明白白地入了化形巅峰,你似乎又很快地坦然接受了……”
珍宝抓了抓衣角,伸手在桌上装作看看这个、拿拿那个的模样。因为她其实……既不算普通的人,也不算普通的妖啊。
贺永宁见她左顾右盼,时而偷偷看他一眼,一副不想对他撒谎,但也不想对他说实话的样子。
她竟然有事瞒着他。
他伸手撩了撩她耳畔细软乌黑的鬓发,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耳朵,便抛开这事起身往外走了:“我出去转转,你要准备什么都快点,一会儿去打擂台了。”
珍宝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知道他很不高兴,语调再轻松,脸都是沉的。可她没有办法对他撒谎,也没有办法违背阿娘的叮嘱,她只好这样腆着脸面对他。而他即便再不高兴,也一丝一毫没有勉强她一定要讲。
他就是这么的好啊……珍宝觉得心疼又内疚。
* *
今日是次轮战的第二天。
进入次轮战后,一天只赛一场,冬瓜教这场便是第二场。
这场擂台战再次成为焦点。因为冬瓜教在灵台大比这样的场合,开创了人数不够、并派来凑的先河,而盛记铁铺也当真是弯得下腰,竟愿意就此成为“冬瓜盛记铁铺”。
满修真界都替他们丢人。
不过这生意也确实做得,可以算是无本万利。等灵台大比一完,盛记铁铺又可以潇洒自如地脱身出来,依然做那个响当当的盛记铁铺,听起来如同一场儿戏,但只要抹得开脸却当真很是得利。这种事也只有小世家小宗门做得,其他标榜身份的大宗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俯下身,与那等下三流的冬瓜教勾连牵扯。
岸边人头攒动,喧声鼎沸,看客极为踊跃,天上地下挤成了一窝蚂蚁。
插着擂台旗帜的岸边,左右分列着本次的对垒双方,鬼门五人安静地站着,脸上戴着半面银色面罩,通身黑漆漆,只有手中整齐握着的锁链在缓缓发出幽蓝的光芒,当头的一人静静地转过头,看向对面的对手,他审视的目光沉默地注视着手握许多巨**器的盛氏三大高手,研判了许久后,默然略过后面的寻珍宝与贺永宁,收回了视线。
珍宝站在队尾,板着小脸反复整理发饰和衣装,左右张望,四面打量。
贺永宁看她一眼:“紧张?”
珍宝点头:“有一点,我应当是大比之中修为最高的女修了,不管怎么着,不能丢脸。”
贺永宁轻飘飘地从她身上收回视线,木然道:“你算什么女修……母修。”
珍宝用力打他一下,却见他依然偏头看着别处,并不回头来逗她。
珍宝探头一看,见那俊脸黑漆漆的,似乎依然在很认真地生闷气。这是怎么了,出去转了几圈越想越生气么。
须臾,阏之泽上传来悦耳的鼓乐之声,次轮战的大擂台在湖面的淼淼云雾中露出全貌来,此轮的三场擂台战分别名为“连山”、“归藏”、“十易”,每次的布局都有所不同,环境更加艰难奇诡,也给诸位高手更大的发挥空间。
擂台上方升起三只华丽的青鸟虚影,青鸟光芒璀璨,长鸣一声绚丽起飞,旋转腾空,展翅挥舞,将前两日烛龙阴气吹来的湖上风雪一扫而空。
岸边爆发出一片兴奋的吼声与啸叫。
“灵谷派哪来的那么多神兽啊。”珍宝跟着贺永宁往擂台上走,窥着他的脸色,搭话道。
“假的,幻像。”贺永宁拉着珍宝,跟在盛记铁铺三个高手身后上去。
一步踏入擂台,丈许见方的擂台瞬间变得宽阔复杂,暗藏玄机,珍宝还来不及惊叹,便被贺永宁拉到一个有山有石的角落藏起来。他利落地布下一点障眼法,而后施施然往后一靠,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了。
珍宝在两块山石之间紧张地往外看。
盛氏三人以三对五,却不慌不忙,一上来就极为迅速地分开隐匿布阵,而后又迅速地合拢聚齐,利用地形不断地变换着位置。
鬼门的路数与他们差不多,上来先将本门的阵脚布好,而后相隔不远,颇有章法,以诡异地步幅向盛氏三人逼近。
当鬼门五人走到某个位置后,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施展法术,如同五道凶恶的黑风向那三人扑去。
珍宝揪紧了衣襟,只见外面打得天花乱坠,绚光飞舞,几人一会儿轰然相抗一会儿极速分开,一会儿擂台上天塌地陷,一会儿忽然烈火燎原,盛氏不愧是炼器世家,这回祭出来的法器法宝或许将镇派真宝都请出来了,层出不穷威势强大,光那些法宝就能与几个好手抗衡了,而鬼门相较而言就穷酸许多,所以盛氏即便是三人与五人相对,一时之间也并不落下风。
可鬼门也绝非泛泛之辈,五人见对面的法器实在难缠,法宝乃是器物,只要有天地灵气供应,用起来几乎有源源不绝之精力,而修士却可能有疲乏弱势之时,长此下去,不妙。他们对视一眼,终于决定使出专门针对盛氏的法子。
五人祭出手中一直没有显露头角的幽蓝色锁链,将之各按阵位抛向空中,而后吟诵法诀。
盛氏三人远远退开,忌惮地望着对方,互看一眼,不知该不该伺机而动。
岸边,盛宏业端坐在一面铁棋坪上,稳稳地飞在空中,身边的幼子不解地问:“爹,鬼门这是做什么?”
盛宏业皱眉,盯着那五根在空中首尾相接、循环飞舞的锁链,以及那在擂台中越来越亮、覆盖越来越广的幽蓝光芒,努力思索着。
忽然,他惊喝一声:“不好!”
岸边同时爆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诧与议论声。
“封灵!”
“封灵阵!”
“鬼门为了对付盛记!竟然敢于使用封灵之法!”
擂台上,盛氏的三位高手很快发现了蹊跷,自那五根锁链锁住了擂台五角,幽蓝色的光芒覆盖其上后,他们手中的法器法宝便逐渐地不听使唤。
是鬼门!鬼门竟然封锁了擂台内外的灵气!
他们震惊地躲避着鬼门五人的攻击。
灵气被封,法器便无灵气可用,修士虽然自有紫府丹田,但长久下去灵力施展也会受到一些影响,鬼门使这一招,真是釜底抽薪!既断了他们的长处,又将他们人少的弱点暴露无遗!
岸边的看客已经摇头叹息起来,鬼门当真是好计划、好手段、好能耐,封灵之阵难得,能封住这么点空间已是极限,而鬼门却能巧妙利用这点空间断了盛氏的长处。任你盛记机关算尽,法宝逆天,可惜上去能打的只有三个人,另外两个拖后腿的酱油瓶子至今不知道躲在哪儿,若是大家都是五人对五人,那不用法宝便不用吧,照样公平,可如今,这是一边倒啊。
百晓生挤在人堆里,边嗑瓜子边叹气:“我掐指一算,冬瓜教是必败无疑,果然不出我百晓生所料啊。”
太华门昨日在第一场次轮战中输给了东道主灵谷派,举派怏怏,今日来观战的弟子不多,李丽娘本来不想来看什么冬瓜教比赛,反正必输无疑,只是大师兄胥宏文要出来散心,她便也缀在后面跟来了,方才一直痴痴地在看大师兄的背影,此时听到旁边如潮似浪的议论声,才调头望一眼擂台之上。
只见冬瓜教那边已经颓势渐显了,三个人纵然竭尽全力,终究还是左支右拙。
李丽娘扫一眼台上,根本没见到寻珍宝,鄙夷地耻笑一下,还算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惜命。
擂台之上,珍宝抖着手捂嘴,不停地发出痛惜、惧怕的惊呼,她不安地问贺永宁:“该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呀?”
贺永宁懒洋洋地坐着,撑着脸转过头来,看她:“输呗,怎么办。”
珍宝睁大眼:“那怎么行,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两个这么厉害,出出出出去吗?”紧张得都有些结巴了。
贺永宁点一点头:“可以,你去吧。”伸手戳在她的小肩膀上将她往外推。
珍宝吓得往回缩,抵抗着他的指尖:“我不,我一个不行的,我一个不行!”
贺永宁一脸淡然地伸出一根指头,直直将她往外推,一直把她推到山石外面,推到他布置的障眼法外头。
突然暴露于广大看客眼中的寻珍宝非常惊慌,一时害怕抱着石头就想往回钻。
贺永宁却非常恶劣地抵住她,停了停,注目看着她道:“你现在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珍宝愣了愣,哦,敢情这还在发脾气使性子呢!贺永宁你这脾气真真儿的够了!
“贺永宁你混蛋混蛋混蛋!快别闹了,要看着盛记的朋友们白白出力挨揍吗?”
贺永宁一句话不说,站出去,默默捡了一块石头,打在酣战中的鬼门一人背上,等他回头,伸手指着寻珍宝道:“这还有一个,她要打你。”
寻珍宝瞠目结舌地看着贺永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算是知道,这混蛋有多、讨、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