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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电脑,高枫先是上了淘宝寻找当初卖给自己手表的卖家,却发现卖家早已没了踪影,那个网店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想从卖家口中了解这块表的奇异之处,看来是没戏了。
失望之余,高枫又搜索了《何日君再来》的背景,作者是刘雪庵,应该就是今天那个老者口中的雪庵先生。然后高枫又搜索了这一类旧歌谱、老笔记的价格,发现这类东西在市场很冷门,价格非常低。
看来,老者的话说的没错,他肯定是和刘雪庵有某种特殊的关系,所以才对这个歌谱有兴趣。
不过,高枫还是打算去古玩市场碰碰运气,毕竟自己的道行还浅,万一这曲谱真是价值不菲,随随便便卖掉就亏大了。
关了电脑之后,高枫用了两个钟头才算把阁楼的东西大致归拢整齐,这里许久没人上来落了厚厚的一层尘土。正所谓破家值万贯,说的不是东西的实际价格,而是其中蕴含的情感,每一件东西都是包含着一段深刻的记忆。
高跃进和董晚晴夫妻俩对这里尘封许久的东西,都充满了感情。满满一大箱的影集,从父母的青葱岁月一直记录到他们鬓角的华发,夫妻俩看到高枫小时候的光屁股照片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影集不稀罕,高枫居然从阁楼里发现了一箱子的歌本,隽秀的字体工工整整的抄着八十年代的流行歌曲,从八十年代初的邓丽君、刘文正直到八十年代末的张雨生、小虎队,满满装了一箱子足足有几十本之多没看出来,老妈年轻的时候也追星啊!
更令高枫啧啧称奇的是,从一个破旧的皮箱里,高枫翻出来一条花格子喇叭裤,裤脚足足有三十多厘米,看起来像是一把扫帚。高跃进的老脸通红,从皮箱的夹层掏出一张百元面额的外汇券,啧啧称奇:“这东西居然还在,当年没舍得花,可惜了!”
说罢,一脚踢在高枫的屁股上:“赶紧洗澡睡觉去,刚上班没几天别迟到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睡在自己的房间躺在熟悉的硬板床上,看着窗外那棵硕大无比的桂花树,高枫感觉无比的惬意。
高枫又开始拿出那块手表翻过来倒过去的看。现在的时间显示已经恢复了正常,就是一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机械表。
说实话,高枫已经有些不敢看这块表,只要看一眼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奇怪的梦,以及刚刚收到的那串手环,心脏就会狂跳不止。
夜已深,感觉脑袋想炸了都没个头绪的高枫,终于被浓浓睡意打败,打了几个哈欠就沉沉的睡去。
“啪!”
“哎呦”
一声脆响,高枫就感觉屁股生疼,本能的从床上一跃而起,第一眼就看见老妈横眉冷对,窗外已经是日上三竿。
“老妈,你怎么不敲门啊!”高枫忙用被子遮住身体。
看见高枫用被子紧紧把自己裹起来,董晚晴又好气又好笑:“太阳都晒到屁股上了,还不起床?不用上班了!”
“饭在桌上了,你吃完赶快去上班,我和你爸去店里了!别忘了,把吉他拿到市里的乐器店修修。”母亲笑着走出房门。
高枫一看时间不早,急匆匆的洗漱完毕,随便吃了几口油条豆浆,就给老板赵德成打了电话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然后背包里装着曲谱,兴冲冲的坐上十八路公共汽车,赶赴洛水西郊古玩市场。
“现在的人都怎么了,甭管从哪儿淘来个破烂,都当宝贝!!”
头一家古玩店铺,就给了高枫当头一棒。
“这可是刘雪庵的亲笔曲谱?你看清楚了!”高枫气急败坏的道。
“我这手机还是秦始皇用过的呢!您该忙什么忙什么去,我还得做买卖呢,没时间和你逗闷子!”
高枫几乎是被人给哄出门的!
“呦,曲谱?这东西您还是拿回去吧,小店不收这个。”
“这曲谱有很重大的史料价值,您再看看!”
“饲料能喂猪,史料有什么用,能当钱花吗?您去别家看看,没准有哪个不开眼的,给您个三十二十的,换包烟抽呢!”
一连走了几家,店主甚至都没兴趣仔细看一下那本发黄的曲谱,气的他七窍生烟。网上的资料没错,这种东西确实太冷门,市场压根就不认这个!
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的高枫,看见不远处一家卖陶俑的摊位上聚集了不少人,正好是在高枫走出文物市场的必经之路上,他随意的走过去瞄了一眼,就被吸引了。
店主神情凝重的揭开红绸子,一个色彩斑驳的陶俑出现在众人眼中,是一尊身材窈窕的仕女俑。峨冠博带的仕女穿着低胸的宫装,宽袍大袖难掩动人的腰身,尤其是衣带飘飘,临风起舞一般。陶俑的色彩古朴厚重,造型上却有着浓重的异域色彩。
纵然高枫是个纯粹的外行,也看出这个陶俑的不凡之处。
围观的人颇多是懂行的,一个看似资深玩家的老人侃侃而谈道:“北魏自西北兴起,魏孝文帝倾慕天朝文化迁都洛水。北魏造像早期深受印度影响,带有浓重的犍陀罗风格,重视写实,有西方雕塑的肌肉感。这个陶俑,面相和手臂的肌肉感具有明显的写实风格,我判断,这件陶俑在北魏早期作品中,算是难得一见的精品只是北魏早期,定都在晋省,这件儿东西怎么流入洛水,就不得而知了!”
老人说的头头是道,众人尽皆叹服。
一旁的买主不动声色的道:“这件东西,我要了,多少钱?”
这个买主的相貌有个很显著的特点,他的双眉之间有颗硕大的焐子,看起来怪怪的。
店主微笑道:“你是行家,你开价儿吧!”
买主伸出两个手指头,晃了晃。店主微微皱眉:“二十万?少了点,再加点就给你了。”
买主淡然一笑,再次晃晃两根手指。
店主横眉立目:“两万?你怎么不去抢!”
买主莫测高深的微微一笑,再次晃晃两根手指,店主咬牙切齿:“你不会是只给两千吧?兄弟,你是来砸场子的?”
眼看空气中聚集了太多的火药味,双方都不说话,空气近乎凝滞,过了许久,店主拍案而起,怒吼一声:“成交!”
“新的?”
众皆哗然,刚才洋洋自得的讲解陶俑的老者顿时羞红了脸,挤出人群掩面而逃。
店主把陶俑放在柜台上,买家从钱包里掏钱,看到这件东西是新的,围观的人纷纷上前把玩。如果是真的,也没人敢随便乱摸,万一给摔碎了,那玩笑就开大了。
古玩行里,没有真货假货之说,只有新老的分别。尤其是高仿的物件儿,本身就具有相当高的艺术水准。那些名家的仿品就更不得了,张大千仿石涛的作品,市场价格甚至超过了石涛的真迹。只不过陶俑和书画作品不同,可以大量复制,仿品就不值钱了。
买主掏出钞票点出二十张百元钞递给店主,店主接过来放进验钞机里数钱,俩人对柜台上的陶俑连看都不看一眼。
高枫凑到跟前想仔细看看这尊陶俑,刚走到近前,就感觉手腕上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自己的手向陶俑的方向吸了过去。
放下陶俑,高枫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挽起袖子,只见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四百八十九年三月十六日。
公元四百八十九年?
这东西是老的!陶俑是真货!
高枫在“集古斋”工作后,也买过一些相关的书籍看,尤其是对定都洛水的各个朝代看的比较仔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北魏孝文帝已经迁都到洛水了。
高枫看看正在掏钱给店主的买家,不禁暗暗敬佩这家伙的淡定。两千块钱买了一尊北魏陶俑中的精品,居然还能这么云淡风轻。
高人气度啊!
从手表上的时间,高枫知道了陶俑是真品,也不禁郑重起来,仔细的观看。
这件陶俑,仅就造型来说,绝对是一件精品。神态气度俨然,不像凭想象臆造的新仿品或神态怪异,或神情狡诘、面部生硬,目光里总掩饰不住一种当代造假者心术不正透出的邪气。
买卖双方交易完毕,店主换了一副笑脸,毕恭毕敬的问道:“我想问问,您是怎么看出来,这东西是新的?
“我没看出这是新的。”买主云淡风轻的道。
店主愣住了,惊诧的道:“你在蒙我?”
眉间长焐子的买家淡然一笑:“在洛水买陶俑,就算是老东西,我也得当新的买!”
店主哭笑不得:“这话说的透彻,在洛水卖陶俑,哪怕是老的也得当新的卖!这东西,我当新的收,您也只当是新的买兄弟,您是玩家,我这次是真心的服了!”
高枫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洛水城是千年帝都,而且自古还有生在苏杭葬在北邙的说法,洛水城的古董自然比别处更加丰富。文物市场的火爆,成就了无数的暴富神话,也造成了洛水城制假风气日盛一日,尤其是仿造陶俑和唐三彩的人多如牛毛,水平之高更是令人叹为观止。更要命的是,造假高手们烧制陶俑使用的原料是来自北邙千年古墓的墓土,即使是用现代仪器分析,都无法辨别真假,如果造型符合时代特点找不出臆造痕迹的话,任凭是谁都保不齐要栽跟头。
别说一般的玩家和商家难以辨认,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燕京城里各大博物馆那些国宝级的老家伙们,都曾经一起被狠狠的打过眼。
有了这样的背景,洛水城的商家和玩家,都下意识的将自己吃不准的东西当做假货,尤其是陶俑和唐三彩。
一般情况下,这种思维模式都不会错的,放眼偌大的古玩市场,一百件东西里有一件是老的就不错了。有的店铺里,甚至整间铺面都没一件真东西。现在是卖家自己都不敢信东西的老的,买家也当新的买,就造成了真东西卖了个假货价钱的结果。
这个眉间生焐子的买家哪里是什么目光如炬的高人,分明是在行业内泡久了的老油条!
假作真时真亦假!假货多了,偶尔冒出一件真的,还就没人敢信了比如这件陶俑。
这行里的水真深啊!
高枫悻悻的走出古玩市场,这个大漏被别人给捡了,而且是当着自己的面,未免有些遗憾。转念一想,只要有这块手表,今后有的是机会捡漏,倒真不急于一时。
出了文物市场的大门,高枫径直走向公交车站,只见那个眉间长了颗焐子的年轻人,手里拎着个塑料袋,晃晃悠悠的就往前走,那尊北魏陶俑半个身子露在袋子外面,随着年轻人身体的摆动而剧烈的摇晃。
在“集古斋”工作了半年多,听多了珍惜文物被外行不经意间损毁的故事,高枫不禁替那尊陶俑心疼起来。
“哥们,你那尊陶俑是魏孝文帝迁都洛水之后的精品,你捡了个天大的漏儿,宝贝难得,好运气要珍惜点!”高枫忍不住出声提醒。
眉间长焐子的年轻人楞了一下,手也下意识的停止了摆动,将塑料袋抱在了怀里,他迟疑片刻问道:“你怎么能断定这东西是真的?咱洛水城里玩陶俑的高手,被高仿打瞎了眼的事儿可真不罕见!”
高枫是通过手表显示的时间,知道陶俑是北魏的真东西,但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淡淡的一笑:“我言尽于此,信不信是你的事儿!”
年轻人半信半疑道:“你既然觉得是真的,刚才你怎么不出价儿?”
眉间生焐子的年轻人,刚才也听见那个资深老玩家的话了,那个老人认为是北魏早期尚未迁都洛水之前的作品。而高枫则说是魏孝文帝迁都洛水之后的作品,年代上显然不认同老玩家的话。
高枫苦笑:“捡漏这种事情,手快有手慢无,你都拿到手里了,只要你不撒手,我既不能强夺,更不能抬价!没这点规矩,古玩行还叫古玩行?别人看东西的时候,在一旁起哄乱抬价的都是托儿!”
年轻人哈哈大笑:“哥们,你是个玩家!甭管这东西是新的还是老的,就凭您这人品,咱交个朋友怎么样?”
说罢,递给高枫一张名片。
“聚宝斋?白涛?”高枫拿起名片看了一眼,也客气的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对方。
白涛很显然就是眉间长焐子的年轻人,他看了高枫的名片顿时笑了起来:“哎呦,同行啊,那更得留个联络方式了!今后我要是有什么东西吃不准的,还得请兄弟给帮忙掌掌眼呢!不瞒你说,我在‘聚宝斋’还不到一年,纯粹的外行!这东西,我就是随便买来试试眼力,反正就两千块钱,也不怕打了眼!”
高枫曾经听老板赵德成说过,“聚宝斋”是洛水知名的古玩店,和“集古斋”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店,绝对不可同日而语。聚宝斋有的是高人,说什么也不会找自己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替他掌眼,刚才的话,不过是客套罢了。
双方互相留了联络方式之后,白涛道谢后走向停车场,不过手中的陶俑不再是随意的拎着,而是牢牢的抱在胸前。
萍水相逢,说两句就得各自忙各自的,寒暄了两句之后,高枫背着吉他向公交车站走去。时间已经不早,自己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再耽搁就要迟到了。
离他大约五十米的地方,一个中等身材样貌寻常丢在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中年男子,默默的站在路边,若无其事的从德国蔡司相机里取出储存卡,装到手机里,按下了发送键。
“喂,方总,照片我已经发给您了,他的履历等资料我正在搜集,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他的兴趣爱好?嗯,他应该喜欢收藏,还有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