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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村,小西河边。
阿酷跟赵飞走在小道上,远处的田野里,村民们佝偻着身体忙着农田,风和日丽,暖风徐徐,可阿酷的脸却冷得像冰一样。
他这面冷情冷,也不知是不是天生的。
“赵飞”阿酷停步,转身冷眼看他。
赵飞一顿,心里似乎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阿酷眸色一沉:“若你玩够了,便早些回去吧,免得赵参军担心你”。
“阿酷……”赵飞惊讶,似乎没想到阿酷会突然赶他走。
阿酷眸光冷冷看着他,没再说话。
赵飞伸手抓他:“我是不是哪让你不高兴了?”。
阿酷拧眉,反问:“你知道,我大哥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吗?”阿酷语气一顿,声音沉了很多:“七年前,我被关进牢房,我大哥为了我,答应嫁给别人做他男妻,短短两年,他先后两次差点没命,最后还被人打成这样”。
赵飞一听,顿时就懂了:“我之前冲动了,我没考虑周到,你别生气了,我去跟你大哥道歉好不好?我去给他道歉”。
“不必了”阿酷话音薄凉,他转身离开时,又道了一句:“阿丑,是当年被我救回来的,他不是我亲弟弟,却是被我爹娘看做亲儿子的”。
所以根结……是在这里……
子房现在的脑子是不清楚,但他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有这么大的不满,阿酷曾经提醒过赵飞,而赵飞……似乎并没有在意。
小哑巴。
即便阿丑是个哑巴,这……也很伤人。
外头,阿酷跟赵飞说些什么,庶大爷等人不知道,他们只以为阿酷是带着赵飞在村子里转悠。
午饭时,子房看着包氏,突然就问:“娘,阿丑能不能做我媳妇?”。
噗——!
张丹跟张怡都被他这语出惊人给呛了结实。
包氏怔愣。
庶大爷笑问:“怎么,想娶媳妇了?”
子房点头:“阿丑温柔,脾气好,会做饭,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他都只会摇头的”。
阿丑原本还尴尬着,可一听那后两句,也是一阵哭笑不得。
包氏满是好笑:“那你这是要个撒气包包,还是要媳妇啊?”。
子房认真想想:“先要媳妇,再要个撒气包包”。
庶大爷拿他头疼。
张丹忙说:“阿丑哥哥才不给你当媳妇呢!”。
子房脱口就说:“那他也不能给你当妹夫的!”。
张丹表情一变,忽地就不说话了。
包氏笑问:“为什么阿丑不能给你当妹夫啊?”。
阿丑自己也点头,看着子房。
子房表情认真:“妹夫欠我账,阿丑没钱,他还不了,所以不能当妹夫”。
庶大爷问:“你还有妹夫欠你账了?哪个妹夫啊?”。
包氏一怔,看张丹突然不说话了,似乎想起什么。张怡似乎也猜到了点。
子房嘿嘿的笑:“妹夫都欠我的账!”
庶大爷狐疑:“感情你这是把小怡也算在里头了,可……咳你小怡妹夫不是早死了么?”。
“后来的”子房说:“有后来的妹夫欠我账!”。
包氏拍拍他的头:“你啊,现在一天到晚的都想什么?”。
“娘,行不行啊?”。
“那你得问阿丑啊?”。
子房立马转身,看向阿丑的时候还没说话,阿丑哼他一声,就背过身去,顿时子房就委委屈屈的看着庶大爷等人:“阿丑不给我当我媳妇,他要给阿酷当媳妇”
阿丑一惊,忙回身抓他。
子房还说:“本来就是,你又不给我当媳妇,又不能当我弟妹,那就只能给我当弟妹了!”
庶大爷看着他们两闹,也笑话一句:“那阿丑他可以娶媳妇的啊……”
“阿丑穷!”子房满脸严肃:“阿丑很穷,他娶不起媳妇,他没钱的!”
阿丑简直要给他气笑了。
张怡凑热闹:“二哥这算盘不错,咱们内部消化,还能省笔银子”
连张怡都这么说了,阿丑的脸顿时通红不已。
包氏原本只是看着他们闹腾,忽地见了阿丑这个反应,心里顿时有些谱了,也明白过来阿丑这几天的反常是怎么回事了,只是……
“你们在说什么?”阿酷跟赵飞突然回来。
子房笑嘻嘻的跑到阿酷跟前:“阿丑给你当媳妇好不好?”。
阿酷一愣,下意识的看了阿丑一眼。
子房板着手指数:“你太凶,阿丑温柔,你不在家,阿丑在家,你吃饭挑食,阿丑做饭好吃,你冷冰冰的,阿丑暖乎乎的,你看,你们多绝配啊!”。
庶大爷听得好笑。
阿丑现在不敢上前拉子房,他看着阿酷跟赵飞,迟疑一会转身就走了。
赵飞听得脸色微变,他才想开口,却听阿酷应了一声:“好,听大哥的”。
子房立马欢呼,可一回身,才发现阿丑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赵飞看着,垂了眼,眉头微微拧着。
晚上用饭时,阿丑没来,张丹说他去谢雯那里去了,子房就接了一句:“去看看也好,把身体看好了,以后就可以给阿酷生个小酷酷”。
张丹失笑。
包氏摸他的头:“什么小酷酷阿”
子房眨眨眼:“阿酷的宝宝不叫小酷酷要叫小阿阿吗?”。
熊蛋蛋突然问了一句:“那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个鹌鹑蛋?”。
“我跟鹌鹑生不了蛋的!”
张怡拍拍熊蛋蛋:“好好吃饭,别乱说话”
山竹同情的摸摸弟弟:“其实我也想要个竹笋弟弟,没有弟弟,妹妹也好”。
“不要!”熊蛋蛋严肃脸:“性别不同,不好玩!”
众人听着他两的童言童语,都只是笑着,没理会他们,但是赵飞突然开口:“伯父伯母,打扰了这么多日,明日,我也该告辞了”。
庶大爷愣:“这么快,不多玩几天?”。
“谢谢伯父好意”赵飞道:“这话原不该这时候说的,只是我明日一早便走,不与您二位亲自说一声,总是不好的”。
张怡等人没说话,子房倒是盯着他看。
包氏也问:“怎么突然走得这么急?”。
赵飞淡淡一笑:“我也就是趁机出来透透气,阿酷得了将军的特许,我还有没,离开军营太久总不合适的”。
“哦那你一句顺风”子房接话,还不忘叮嘱:“以后不要再随便吼人了,要乖乖的才有人喜欢”。
赵飞眸色一闪,又顺势给子房道歉。
子房因为他要走了而欢喜着,自然欢欢喜喜的接受了,晚饭散后,子房忍不住跑去找阿丑跟他分享这个消息,只是阿丑还没回来,子房等着等着,迷迷糊糊就在阿丑的房间睡着了。
半睡半醒的时候,子房隐约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子房狐疑着,只隐约听到了两句,什么合适的丢人的还有什么官跟奴才的,子房揉眼醒来,想要再仔细听的时候,门外又没了动静。
什么情况?
子房迷糊,可门外又没动静,他也困得厉害,又继续睡了过去。
早上,子房是被饿醒的,他看着房间里的景象,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有事要跟阿丑说的,想到自己困得睡了过去,都没来得及告诉阿丑,子房胡乱的穿了鞋子就朝厨房跑了过去。
“阿丑阿丑阿丑,我有话跟你说!”子房冲进厨房,里面是张怡跟熊蛋蛋还有山竹在:“阿丑呢?”。
“不知道,没看见他,他会不会在后厨那边?”。
子房又问:“对了,那个赵飞飞,他走了吗?”
“走了,今天天才刚亮就走的”
子房一听就笑了:“我去后厨看看阿丑在不在”他转身就跑,他一边跑一边喊阿丑。
张怡看他那样,轻叹一声又给两个孩子拌饭。
子房匆匆跑到后厨,但这里也没看见阿丑,子房懵头懵脑。他一转身又去其他地方找,可越找越急,最后子房直接去了包氏的房间,推开门就哭了。
包氏一愣,急忙问他:“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谁又欺负你了,啊,别哭,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子房哭道:“阿丑……阿丑不见了,我找不到他……”。
包氏一听,笑了:“傻小子,阿丑可能是出去了,看你吓得,没准一会他就回来了”
“真的吗?”。
“当然了”包氏笑着给子房眼泪:“这是阿丑的家,他不在家里,能去哪里?你别乱想吓唬自己,阿丑会回来的”。
“那我去门口等他!”子房转身就跑。
包氏看着叹息一声,随他去了。
子房搬了小板凳坐到门口,就盯着梅林外看,他从中午一直坐到黄昏,连庶大爷出门去玩的都回来了,还是不见阿丑,子房有些焦急了。天色黑了,阿酷也回来了,子房就一下跳了起来,朝他跑去:“阿丑呢?阿丑呢?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阿丑呢?”。
“我没见到阿丑,他没跟我在一起”阿酷拧眉:“怎么了吗?”。
“没回来……阿丑没回来……”子房一眨眼,突然就哭了。
阿酷一怔:“他可能在外面玩……”。
“我都等了他一天了,他没回来”子房越哭越是难受:“他不要我们了,是不是?所以他不回家?他不要我们了……”。
包氏等人听到动静急忙过来,阿酷看着他们道:“大哥说阿丑没有回家?他出去一天了吗?”
张丹狐疑:“早上我都还看见他的,不过有点奇怪就是,他做了好多吃的,放在厨房里”。
包氏也意识到了不对:“阿丑还没回来吗?这不对啊,这孩子平日出去,都会准时回家做饭的”。
“他走了……他走了……”子房急得直哭。
阿酷绕过众人,直接去了阿丑的房间,房间里床榻上乱糟糟的,其他地方都很干净,阿酷扫视一圈,在床头的柜子上,看见封信。
阿酷一震,急忙上前拆开……
信封里,不是大家想象的乱糟糟的字体,反而还很干净,字迹清秀,不是十分好看,却很工工整整。
第一眼,阿酷就看得吃惊,他们从来都不知道,阿丑居然还能写的这么好的一手字。
“这信上写了什么?”庶大爷追问。
阿酷没回,他只盯着信看,越看脸色越是阴沉,最后竟连话都来不及说,转身就跑出去了。
包氏看着,突然红了眼眶:“早上子房来找我的时候,我应该觉醒一点的,那时候也许就能把阿丑拦回来了,这孩子……”包氏哽咽:“他有什么话不能跟我们说的,要离家出走呢”
庶大爷拍拍她:“你别自责,谁知道他好好的会离家出走,阿酷八成是去追他去了,你别担心,阿酷会把他带回来的”
包氏擦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怡狐疑,捡起地上的信来仔细的看。
信很厚,有四页之多,上面还有几处像是水珠晕开的痕迹,有些模糊了字迹,但即便如此,张怡也看懂了。
这里面,写了阿丑从没交代过的事……
阿丑原名林墨,祖父京城林氏,乃是大户人家,只因阿丑身份晦明,祖父林老并不认他,八岁时,他生父重病,他与义母住在京城的花鸟市集做些小本生意,换取银钱为生父换些药材,只是后来生父病入膏肓,终究还是药石无灵,他与义母刚办了生父的丧事,林家就有人来寻事,义母为了护他逃走,被林家打死,他那时年小,受惊吓才说不出话来,他不是天生的哑巴,他有名字,那是生父给他取的名字,他虽然流落张家,但他不是没名没姓,林老虽然不承认他的身份,但不可否认他是林家嫡孙的事实,这么多年一直不说不提不告诉大家,是他实在害怕会被林家的人知道自己在哪……
张怡看着,一声声把阿丑写的都念了出来,包氏听着,不禁满眼湿润。
阿丑看似是在交代自己的身世,但包氏却看听出来了他其中的委屈。
这么大的一个包袱,他一藏就藏了这么多年,可以说是阿丑不信任他们,但又何尝不能说是,他义母被打死的事实在把他给吓坏了,他怕……庶大爷也步后尘,所以不如不说,只有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这孩子……”庶大爷感叹一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丹擦擦眼,问:“他有没有说他为什么要走?”
张怡翻了翻,拧眉:“他最后只说,不想再骗我们,也不想给我们惹什么麻烦,所以走了”
“这不对”张丹摇头:“这些事,阿丑哥哥隐瞒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现在才说?还走得这么突然?”
“你的意思?”
张丹笃定:“除非,林家可能知道了他的消息,所以他才不得已告诉我们,想想看,要真是这样,到时林家找了过来,而我们却一无所知,到时候会不会变成林家的撒气桶?索性反正他要走,不如如实相告,如此即便林家当真找来,我们也不是两眼摸瞎”
庶大爷狐疑:“林家不是不承认阿丑么?应该不至于吧”
“爹,林家再不承认阿丑,他也说了,他到底是林家嫡系,这种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事,那些人哪里会那么轻易罢休”
张怡的话,让庶大爷惊愕,半天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再一想阿酷那样的反应,庶大爷也不得不信几分。
这种几乎是别离的绝信,由始至终,阿丑仍旧还是没提一个字,他对阿酷藏起来的心思。
阿丑离家出走,不知道去了哪里,阿酷找他去了也没回来,子房好几天了都闷闷不乐的,他走在田边,看着田地里的瓜叶呆了许久,才想起什么似的朝着村口跑去。
学堂里,孩子们读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子房气喘吁吁的跑到窗边,刚要招手却愣了。
学堂里,给孩子们上课的人,不是南瓜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