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回 《侠客行》

温玉老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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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真道这一部传下来的《侠客行》,是供在一处凉亭里的半张手稿,凉亭位于乱真道北门的一处山涧里,亭子前面一所竹庐,一女弟子身着白衫,在堂前搭着一把竹椅,一张竹桌,架着古琴、调着弦音,姿态娴雅、亭亭玉立。

    萧远悠赶上去搭话道:“这位师姐,我是前来历练的弟子。”

    “师姐?”那女弟子愕然,又微微一笑:“那这位师兄是——”

    “咳咳!”阳鑫在旁边把萧远悠一扯,上前行礼:“尹凝师伯安好,见礼了。”

    “师、师伯……”萧远悠汗颜,因为这女孩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两岁,刚刚那句师姐都嫌叫大了,没成想这也是个老妖精。

    “嗯。”尹凝也不还礼,把琴放下道:“你小子连我都不认识,哪儿来的呀。”

    “呃……”萧远悠是个机灵人,派内两党争锋,一言一行都要注意,所以一语不发回看阳鑫。

    阳鑫一笑,道:“是从师父那来的,不过通行符是用掌教真人的。”

    “嚯嚯,李师孚啊……原来如此。”尹凝撇嘴挑眉,又坐下调琴:“自己带他进去吧。”

    萧远悠进去之前,还在尹凝身上留意了一眼,正好看到她回眼一瞥,赶忙别开目光。

    两人走远了,阳鑫解释道:“尹师伯是第三代弟子里的佼佼者,精通【法乐】。”

    “法乐?”

    “所谓法乐,是门派内的一个机构,管理门派道法音乐。法乐的效能,可以让行功过快的修士将境界巩固,让进境滞缓的修士提升效率,对修行有极大助益。所以无论金丹道还是符篆道,都会在派系内部发展和培养法乐人才。而这种修行方式大多已经遗失,若非有大毅力或大兴趣,很难在这一道上坚持下去。”

    “那她算是……特殊人才咯?”

    “不止如此。”阳鑫道:“听师父说,似乎连传授她乐道第二代长老都对她赞叹不已。”

    “那这么重要的一门技术,并且还是这么厉害一个角色。为什么被安置在这藏经阁外面看门扫地,难不成打算让她转职成扫地僧?”

    “顾秉松干的蠢事。”阳鑫道:“其实尹凝师伯在几年前还十分忠心于顾秉松,但那白衣秀士怕她能力过强,嫉贤妒能,就给她调了一个比咸鱼还闲的职差。尹凝师叔一怒之下和顾秉松大吵一架,当面破脸,自此分道扬镳。她带着自己的琴愤而出走,两不相帮,在山谷中深居不出。”

    萧远悠想起她那弱不禁风的形象:“还真看不出她脾气这么火爆啊。”

    “有能力的人都有脾气。我和嘉森都觉得,顾秉松这一招是自毁长城。”

    “那她大有发展的机会啊?”

    “是的,师父吩咐过我们,和尹凝师伯接触时不用刻意隐瞒,以表诚意。”

    说罢已经来到凉亭之内,存放手稿的凉亭呈正方形,长宽高都是七米,外侧是金碧辉煌的壁画浮雕,内侧墙面上是密密麻麻的黑墨符咒。

    让萧远悠把符纸放在居中的阵眼处,亭内咒文微微蠕动,供在台上的手稿开始渐渐散发出一层光辉气韵,这手稿只有全诗的前半部分,沿着边缝在一层布帛上,浓墨斑斑的四行四十个字: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其笔意字走龙蛇,险劲桀骜,犹如剑意纵横。

    阳鑫先问:“你看得出是什么意思吗?”

    “谁知道呢?诗歌这种东西我不了解,只知道诗人们可能吃饭时候想到一句,蹲马桶时想到一句,东拼西凑一首下来,鬼知道他们在拉饭还是吃shi……啊,鄙人对以上言论概不负责!”

    “呃……硬猜一猜呢?”

    萧远悠正想回绝,心念一动,问道:“是李师孚的意思?”

    “师父只说你或许能破解谜语,不过倒没这个吩咐。毕竟这部洛书在这里睡了十数年了,说是‘吴钩’、说是‘胡缨’,但似乎还没人从里面拿出哪怕一件兵器来,我是出于好奇想问问而已。”

    “哦,那就……这么说吧,盛唐时期大家都普遍中二,天天想着当大侠、搞摇滚(唐玄宗)、混古惑仔,李白更是这里面的三栖能人:能侃、能唱、能混,大侠里的中二病,歌手里的黑社会,趁着世道风气写点吹逼诗词,你要我硬猜哪里猜得到什么深意。”萧远悠想了想,又道:“不过要说起来,起这首《侠客行》名气太大,应该不只是吹牛皮吧,不都吹烂了李白是唐朝第二剑客嘛……”

    “那这诗里的深意是去求剑法吗?”

    萧远悠很负责任的道:“我不知道。其实我一直怀疑李白是不是真的文武双全,你说一个人经常从事体育锻炼,而且既有道法修为,又有文采底蕴,心宽而富武,活了个六十出头就嗝屁了谁信啊。我原来的房东大妈六十后半了,一口气吃两大碗饭,跳起广场舞来城管拦都拦不住……”

    “这么说,那诗里的宝藏应该就是指‘吴钩’了,是让我们求剑?”

    萧远悠摸着下巴又道:“不过也盛传李白是唐代剑圣的徒弟,另外就是李白的《赠武十七谔》里面有写道:‘门人武谔,深于义者也。质本沉悍,慕要离之风,潜钓川海,不数数于世间事。闻中原作难,西来访余。余爱子伯禽在鲁,许将冒胡兵以致之。酒酣感激,援笔而赠。’”

    “呃……”阳鑫听他侃侃念完,已经愣了半天。

    “是说他的徒弟叫武谔,是个职业杀手(要离之风),过来拜访时顺便帮他把儿子领回来了。我想他跟当代‘剑圣’和当代‘要离’一起混的,怎么着也得有点手段吧。颜真卿和王维的诗词里也说……”

    “难怪师父说你可能弄得明白,我不问了,咱们入定修炼吧。”

    萧远悠是个功底扎实的作者,其写作技巧也是一步一个脚印过来的,要谈起文人遗风和背景故事,那可是说来就来绝不含糊。罗贯中因为这点赐了他一柄古剑,李师孚也是因为这一点才请了他一杯毒茶。

    总的来说,顾秉松放弃了这个新人,既是损失,也是一大疏漏。而且这个疏漏会越扩越大,最后化为一个吞没顾党的无底深渊。而这一点,目前只有李师孚完全洞穿。

    此外就是阳鑫窥见了冰山一角:“师弟果然是兼职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