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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黄皮子大仙
今天晚上马呈呈没有像往常一样给我们讲鬼故事。
我自己坐在炭盆边烤火,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看着忽明忽灭的火星,又想起了白天听见的敲石板声。越想越觉得后怕,周围树枝交错影影绰绰。我烤了会火早早地就钻进了被窝,躺在床上,本来以为今天遇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己可能会失眠,但是没想到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我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
天刚刚亮起来,马呈呈就风风火火地把我拽起床,她神秘兮兮地说今天要干件大事。
我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嘟嘟囔囔地说道:“还有什么事情比睡觉更大的?”
马呈呈笑眯眯地说道:“你快点,川川看见毛老鼠了!”
我一个激灵掀开了被子。
毛老鼠是方言,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松鼠,我小时候见别人养过,自己想养好多年了,这下听见马呈呈说看到了野生的毛老鼠,说不激动是假的。
我以最快的速度起床,连洗漱都顾不上就追问马呈呈毛老鼠在哪,马呈呈指着道场右边的坡,说川川在那里发现的,现在应该还在。
这个坡不高也不陡,我顺着小路跟着马呈呈慢慢摸了上去。川川待在上边,见我们来了,做出嘘声的动作,示意我们看不远处的一颗树。
果不其然,在那棵树上距离地面大概三米高的地方,赫然趴着一只毛老鼠。
我当时虎躯一震,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毛老鼠长得呆头呆脑,一条毛刺刺的尾巴比身上毛发的颜色要深很多,在激动的同时,我也有点失望,因为它长得比我想象中要难看一点。
毛老鼠左闻闻右嗅嗅,一个飞跳跑到了另一个树上,川川连忙跟过去,马呈呈也轻手轻脚地跟过去。
我正准备跟,眼角却瞥到了不远处草丛有一抹一闪而过的棕色。
我心里一乐,真没想到这还有一只毛老鼠。看了看追着毛老鼠走远的川川和马呈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晃动的草丛去追我发现的那只。
第二只毛老鼠没有第一只跑得快,它一直挑草多的地方跑,看野草晃动的频率,我估计体型应该不小。想着一会要是捉到了,马呈呈他们指不定怎么对我另眼相看,我追毛老鼠的劲头也越来越大。毛老鼠一路走走停停,我跟着也离它越来越近,每次眼看着就摸过去了,毛老鼠总是一个转身又跑进另一丛杂草。
始终捉不到,这又看着它在我眼前跑不远,我有点气馁,直起腰休息了一下。
站起来的时候无意识地打量四周,我顿时炸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远处一颗似曾相识的老槐树正端端正正地沐浴在阳光下,细长细长的叶子密密匝匝遮出树下的阴影。
今天天气很好,我此刻却如堕冰窖。
这里可不就是我们昨天来的后山?
谁曾想我三绕四绕居然又跑了回来,当时我真是一百个后悔,对自己追毛老鼠的举动那是懊恼不已。
杂草丛抖动了一番,跳出来了一个毛色鲜亮的动物,它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举起前肢作揖似的拜了一拜,一个闪身跑到了老槐树后。看清它的样子我当时呆住,只感觉整个人从头凉到脚。
这哪里是什么毛老鼠?!
前一阵子我在看电视,调台的时候调到了动物世界。当时播放的纪录片里动物长得很有特色,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正在播放的动物名字叫黄鼬,听到名字之后我还在想它和臭鼬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于是当时留了点心眼儿,这才知道了黄鼬就是我们常说的黄鼠狼。
刚刚,我在纪录片里才见过的动物正活生生地朝我做了个揖!
我是一个比较宅的人,平时除了追追神探夏洛克,也就爱看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修仙修真玄幻科幻,杂七杂八地也知道不少旁门左道,至于真实性也无从考证,就是图个新鲜,很多乡野鬼话一旦涉及精灵古怪,往往都少不了黄皮子。
黄皮子是民间叫法,说的就是黄鼠狼,我们这还有人管黄鼠狼叫黄猫。在小说里黄鼠狼往往都被妖魔化,动不动就是成精的黄鼠狼报复人怎么怎么,那些神神道道的我不清楚,也不敢妄下揣测。我只知道,有经验的老人都说在乡下有三种动物不能招惹:蛇滚子、红狐狸、黄皮子。
一方面是因为这些东西神神道道容易有古精,另一方面就是它们报复心理太强,你要是惹了屋里就别想太平,闹不死你膈应都膈应死你。
在这三种动物里,黄鼠狼往往又是最邪门的一种。
就像我经常看到的关于乡野古精的小说,有点邪性的黄鼠狼都被人尊称黄皮子大仙。
我想起那个黄鼠狼心里越来越没底,这都被人尊为黄皮子大仙了,它这一拜我怎么受得起?
不知道哪来的记忆,我总觉得好像听说过被黄皮子拜过的人都会横死,忘川河不渡,阎王殿不收,怨气横生投不了胎,只能成为黄大仙手底的小鬼,永世不得自由身。
老槐树下影影绰绰,我晕头窜脑地下了后山,就连自己怎么回到的外婆家都记不太清楚。
马呈呈正在道场,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声询问。
我脑海里全是黄鼠狼作揖的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越想越怕,来不及组织好语言就一股脑全说给马呈呈听,本来以为她会吓一大跳然后帮我想想对策,谁知道她听完我的猜测居然直接笑了出来。
我生气了,我是真的很生气,不说多的,我这搞不好就有性命之危,她居然就当个笑话听?而且还笑出了声?她压根就没把我当回事!
我是越想越气,直接冲马呈呈吼了起来,“你就觉得自己的事才是事我的事就不是事吗?”
马呈呈笑得花枝乱颤:“你就是小说看多了我告诉你,还忘川河阎王殿,你怎么不说三生石孟婆汤呢……哈哈哈……”
我气得语气都在抖,“那个黄鼠狼一路把我引到老槐树那你不知道吗?!它还拜我了!你就不相信我!要是我出事了怎么办!!”
马呈呈胸有成竹地说道:“不可能有事的,你相信我。”
“我信你个头!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马呈呈安抚我,“真没事,我给你说,昨天下午我去槐树那里看了,没问题的。”
听她这么一说我一惊,吓得连气都忘了撒,“什么?你又去槐树那里了?我怎么不知道?”
马呈呈撇嘴,“让你们知道那还得了,肯定给大人说。我知道那个石板声是怎么回事了,你听我给你讲。”
在马呈呈接下来的叙述里我也慢慢知道了事情始末。
原来昨天在晚饭之前马呈呈又抽空去了一趟后山,她这次去并不是探险或者找刺激。只是当时要送东西给别家,我妈懒得走路,用一袋零嘴打发马呈呈替她跑腿。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马呈呈又多顺走了一包火腿,然后出了门。去那家人能走的只有大路和后山,大路太远马呈呈嫌麻烦,她又仗着自己胆子大,绕近路上了后山,路过老槐树时远远地就听到了敲石板的声音。
马呈呈就悄悄踮着脚打算看个究竟——
绕过老槐树,她只来得及看到一丛一闪而过的棕色毛发。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马呈呈没看个分明,只见槐树下赫然一个土洞,一旁的石板上还留着小半截巴掌大的青石。
原来这东西才是石板声的罪魁祸首。
马呈呈决定守株待兔。
等了接近半个小时,洞里的东西悄悄探出了头来,眼尖的马呈呈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什么。
原来这搞恶作剧的是一只四脚动物,那鬼头鬼脑的样子好不机灵。
正是一只黄鼠狼。
黄鼠狼左看看右看看,正好和守株待兔的马呈呈来了个大眼对小眼,吓得它立马又缩回洞里。马呈呈有点哭笑不得,从兜里掏出一根火腿肠剥好放在洞口,洞里的黄鼠狼闻到了香味,按耐不住爬了出来,它看看火腿,又看看马呈呈,可怜兮兮地半直起身子。
马呈呈被它的样子惹笑,把那个火腿往它跟前推了推,黄鼠狼一低头衔起火腿肠转身回了洞里。马呈呈又剥了几根火腿放在洞口,也不知道是混熟了还是黄鼠狼胆子大了,它衔完了火腿就直接从洞里跑了出来。那黄鼠狼绕着洞口走上一圈,邀功似的走到石板上抱起了青石。
它开始敲石板。
嘚嘚嘚。
马呈呈又放下一根火腿,起身走了,临走前隐隐约约看见洞口里还有几个小脑袋。
我听得目瞪口呆,喃喃道:“这黄鼠狼是真成精了啊……”
马呈呈摇头,“你这就是有偏见,你看那警犬那么聪明,你怎么不说它成精了?”
我反驳,“那是人训练出来的。”
“这不就对了。”马呈呈点头,“槐树旁边以前就有人住,可能黄鼠狼就是跟他们学的。”
我撇嘴,“你这是把我当三岁小孩哄呢,那人没事干敲石板干什么。”
马呈呈摸着下巴,“这就是需要我们动脑子的地方了,我猜是这么回事。”
她的想法是这样。
虽说那黄鼠狼对她还是躲着,但很明显,它并不是很怕人,而且看那吃东西的架势绝不是第一次。所以很有可能,在此之前有人给黄鼠狼喂过食物。那颗老槐树距离那户人家不远,野生动物一般不会选离人这么近的地方做窝,很有可能这黄鼠狼就是那家人养的。
我不认同地打断了她的叙述,“谁会养黄鼠狼做宠物?”
马呈呈挠挠头发,“我这就是瞎猜的,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一点点线索肯定不够啊。”
我不再纠结细节,又说道:“那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认为它是和别人学的敲石板。”
马呈呈一笑,“我也拿不准了,要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最好抽个时间再去一次。”
我点点头,“下午吃了饭我们一起去。”
这次的谈话也就此告一段落。
虽然说关于敲石板的秘密算是水落石出,但很多地方依旧还是谜团重重,比如说那个黄鼠狼为什么引我去它的窝——如果马呈呈没说错,那个老槐树下就是它的窝。动物都是有领地意识的,它对人再怎么不怕,也不至于胆大到把人领上家门。再者,那个黄鼠狼到底怎么学会的敲石板?
在很久之前马呈呈就说我这个人很容易一根筋,想问题想着想着就进到了死胡同,我对这个问题也确实是很固执,一心想弄个明白。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吃完饭我和马呈呈两个人再次来到了后山。
老槐树依旧投下一块阴影,但我却觉得它没有以前那么让人害怕。
我们绕到槐树后,果然和马呈呈说的一样,树根之下有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洞,马呈呈掏出火腿剥好放在洞口,不出片刻洞口里果然钻出来一只黄鼠狼,它衔起火腿,一转身又钻回洞里。
我看着它,觉得很多小说真的太夸大其词,黄鼠狼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邪门不邪门,这就和大猫一样,就是个普通的动物。可惜今天它没有敲石板,我也就没有看到马呈呈描述的那一幕,但心还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为了弄明白这只黄鼠狼到底为什么敲石板,我们绕着槐树转了一圈,马呈呈眼尖,她发现了树根前有几丛草不太对劲,于是拨开了草丛。
草下有几个拳头大小的坑没有长草,密密麻麻全是插在地上比牙签略粗的签子。
我正在疑惑这是什么,马呈呈已经说了出来,“这是香烧剩的。”
我有点意外。
香的主要作用是祭拜和祭奠,这么多的香,是为谁上的?
我疑惑地四处打量,这个发现并没有让一切真相大白,反而更显得扑朔迷离。
槐树下的洞里黄鼠狼探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