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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烤炭火中毒之后,我也是消停了一阵。
时间久了,那阵后怕过去了,每天这么窝在家里我也觉得无聊,心是早早地飘到了山上树上河里水里。
中午看着电视,我们听当地的孩子说好玩的地方。
有一个人说的地方成功吸引了我,他说的是大寨。
这个大寨是民国时期土匪建成的,在不远处一座山的山顶上。
再一细问,这大寨可不就是土匪遗寨嘛!
我一拍大腿,“咱这过去有土匪啊。”
川川接话,“对啊,我都上去过。”
“哦?”我看向川川,“你继续说。”
川川年龄太小,很多事都说不清,但是说得很真实。他一直反复在说大寨很大,上去的路很陡。但是越这么说我对大寨的兴趣反而越大,我想去那看看。
在旁边坐着的一个小孩插了句话,他说大寨山腰还有死人呢。
马呈呈凑了过来,“死人?”
那个小孩回答了她的疑问。
大概在一两个月之前,有几个小孩在山上掏鸟窝的时候,他们翻过一道梁,一个眼尖的小孩发现不远处一个坡发生了小规模的滑体。这个坡不在主干道上,附近也没有耕地,所以他们算是第一批发现的人。阳光有些晃眼,另一个小孩瞥到滑坡之后的土里好像多出来了一些东西。
他立刻通知了伙伴,然后几个人结伴过去看——
那土里赫然是一具尸体。
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一个胆大的小孩把头颅从尸体上拽了下来。他把尸体的头当成靶子,用石子去砸。
关于这个尸体的来源,有人说这是土匪的地牢。因为最开始发现,这个尸体正是被石头和木条固定在土里,就像把这人锁住一样。
马呈呈听完了这个小孩的话,她有点好奇,“谁说这是土匪地牢的?”
小孩想了想回答道:“大家都这么说。”
马呈呈没有再问,只是说道:“能带带路吗?我想去看看。”
我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是有点打鼓,说实话,我对大寨挺感兴趣的,但是对这个尸体确实有点害怕。我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尸体,土里流出来的腐烂尸体……我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马呈呈态度很坚决,她说她要去看看。
我不理解,“你这找什么刺激啊,这尸体有什么好看的?”
马呈呈还是很固执。
我只能给她说:“那这样,我们一起去,到地方了你过去看尸体,我不过去看,然后你看完了我们一起上大寨。”
马呈呈点了点头。
那个小孩答应给我们带路,马呈呈从家里找出来一箱牛奶,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盒。大家又抓了一把糖,这才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跟着带路的小孩三拐四拐,我看着周围有点傻眼。
这怎么又来了后山?
我们这说山会分阴坡和阳坡,听大人说这个阴阳的由来是阳坡的光线要比阴坡好。上次见到的老槐树在后山的阳坡,这次因为滑坡而漏出来的尸体正在后山的阴坡。
到了梁面前,我就给马呈呈说:“那你去吧,我们在这等你。”说完话我回头一看,背后空无一人,再一扭头,一群人都跟着马呈呈上了梁。
我站着没有动。
后山阴坡树很多,耕地很少。这些树不知道长了多久,影影绰绰遮住了本来就没什么光线的太阳。
咕咕。
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野鸟发出了一声啼叫。
扑棱棱。
不知道什么鸟从这棵树飞到了那边。
我咽了口口水,看着已经快翻过梁的马呈呈他们,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喂!等等我!”
我撒脚跑了过去。
翻过了梁,我想着一会可能要见到的尸体,有点发憷。心里正七上八下,指路的小孩突然说到了。我远远地眯着眼睛一瞅,这下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说尸体不怎么确切,这只是一具白骨。
我对骨头的恐惧感比对尸体要小很多,这下也没有犹豫,立马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在一边的山坡上有一个浅洞,土里只露出了一节脊椎,看起来就和普通的动物骨头一样。我正纳闷头骨在哪,带路的小孩突然喊着让我别动,他指着我脚边的一个东西告诉马呈呈,说这就是头骨。我吓了一跳,一个跨步离开了那个地方。
那个小孩捡起一根树枝,翻弄着地下的头骨给马呈呈展示,我看着那个变形到根本认不出来的头骨嘘了一阵,这上面的五官都没了,要不是有人说我还真认不出来这就是一个人头骨。
不只是我,马呈呈也觉得奇怪,她看着那个头骨表情疑惑,“这是人头骨吗?上面连五官都没了……”
那个小孩拍拍胸膛保证到,“是人的,刚拿出来的时候还啥都有呢,我们几个比谁的靶子准,用石子把牙都钻没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对他们这种行为感到无言以对,我觉得这个做法太不尊重死者了,还有这几个小孩,说熊孩子都有点轻。他们说这是土匪的地牢,我看未必,八成是谁家的坟地因为滑坡损坏了,这才把先人的骨头漏了出来。遇上这群熊孩子也真是倒了大霉。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感慨了一阵又看向地下的那个头骨,这一下可把我吓了一跳。
马呈呈把头骨捡了起来。
我看着她的手心里一阵不舒服,悄悄地往后撤了几步,离她远了点。马呈呈一脸严肃地打量着头骨,她又问那个小孩,“你们最开始真的看到头骨的五官了吗?有牙齿什么的?”
那个小孩点头,“真的有。”
马呈呈又打量了一番头骨,然后把它放进了那个只有脊椎的洞。我早就想走了,看她慢吞吞地放进去,连忙催促,“你快点,放进去咱们走。”
马呈呈放好头骨还慢悠悠地看了一眼那个因为小规模滑体导致的浅洞,这才转身招呼我们走。
这句话才是我最想听到的,我立马跑了起来。
等我们沿原路从后山阴坡翻过梁又走了很长一段小路,这才终于到了有大寨的那座山。这山算不上很高,两边杂草因为冬季的到来都已经枯死得差不多,正巧为我们清出了上山的小路。
小路很陡,地上的泥都冻硬了,有的地方很容易打滑。就这么你扶我我扶你走到了半山腰,带路的小孩找了一个开阔一点的草地让我们休息休息。
我看着密密麻麻的树感慨:“这要多久才能上去啊。”
马呈呈走到我旁边坐下,“我给你说几件事,你先别害怕。”
我拿出一盒盒装奶打开喝了一口,“你还是别说了吧,我害怕。”
马呈呈搡了我一下,“我说正经的。”
我点点头,“你说你说,我听着呢姑奶奶。”
马呈呈伸出左手张开五个指头,开口说道:“第一件事就是那个骨头,我在洞里发现了好几个头盖骨,那埋了不止一个人。”
她把大拇指拢向手心,我有点诧异,“等等,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的,放头骨的时候我看见那个洞壁上有几块土不太对,我一摸,发现这也是头盖骨。”她说着就在我头上比划起来,“就是头顶这一块的骨头,好多头盖骨。”
她比划得我一阵不舒服,有点不高兴地把她的手拽了下来,“你别拿我比啊,真是……所以你要说什么?”
马呈呈收回手,又继续说道,“那些骨头肯定不是谁家的坟地。”
“那不一定啊。”我从地上揪起一把枯草,“你怎么知道?”
马呈呈把食指拢向掌心,“没棺材,而且那么多人都埋在一起……”
“可能以前是个乱葬岗啊。”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枯草。
马呈呈点点头,“有可能……”
她又把中指并向掌心,“好多事情都发生在后山,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感到有些不对劲,从回外婆家以后,我们这也大大小小遇到了不少事。首先就是那个敲石板的声音,虽然最后弄明白了是个黄鼠狼在恶作剧,但其实这件事压根都不算完,我们是直接掀开了模糊的纱,进入了迷糊的雾,而且这个云里雾里的事还不是我们能去涉及的。
我突然想起来马呈呈说的她从后山坟边经过不会起鸡皮疙瘩。
马呈呈能看见一些怪东西这我们早就知道,但是直到她自己说,我们才发现她还能辨别坟墓在哪。
这事说起来有点神神道道,要不是发生在我亲姐身上,我根本都不会相信。小时候我们无聊拿这个来试她,那次她说一个地方有坟,我们一看这一块就是一家人的地,视野开阔什么都没有,当时还把她损了一顿,那时候马呈呈还是个小女孩,才十一二岁,被我们一顿损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泪汪汪地跺着脚瘪嘴。
结果没过几天我路过,那田里不知几时已经修了一座新坟。
马呈呈这严格意义上也不是感受到了坟地或者什么精灵古怪,要我说,这就是她能感觉到适合葬人的坟地。知道这件事之后我就老损她,这要放古代,她不当个神婆去跳大神简直是暴殄天物。
想到这里我就问她,“你在那个死牢那起鸡皮疙瘩了?”
马呈呈摇头,“没有,我怀疑这整个后山都不适合埋人。”
她说着又把无名指拢向掌心,“第四件事,那个头骨你没有好好看,那上面的伤不对。”
我一惊,“……你等等,怎么突然就第四件事了?”
马呈呈用右手点她的左手食指,“第二件事是尸体没棺材,数量多。”她又点点中指,“第三件事,这一切都发生在后山。”
我点头,“……对……对,你继续说……”
马呈呈点点无名指,“死人受伤和活人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区别在哪吗?”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得,马呈呈又来循循善诱了,“我知道,一个活的一个死的。”
马呈呈没理我,继续说道:“区在在于受伤之后,我刚刚看那个头骨,如果那个小朋友没有撒谎,他们把头骨毁得很厉害,按理说骨头上骨折什么的应该很严重,断裂面应该有骨茬,但是你知道吗……算了,不用回答,我看的时候发现那个骨头虽然被毁得不成样子,但是创口都是平整光滑的,就好像受了伤又长好了……”
我松开了手里的枯草,“你等等,你的意思是不是那个头骨自己把自己长好了?”
马呈呈听得直皱眉,“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我打了个寒颤,“你别吓我,这就是个头骨。”
马呈呈点头,“这也是我纳闷的地方。”她把小拇指收向掌心,“最后一件事,你还记得当时说后山,表妹说后山上有个人没搬走吗?”
我点点头。
马呈呈把左手攥成拳头,“这也是最关键的一件事,那个人,和这一切到底有没有关系。”
我也陷入了沉思,要说遇到了这些事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那真的是骗人。黄鼠狼那件事都给我留下了一些阴影,以至于我现在在路上看见别人养的狗,只要这狗腿短一点,我都以为是黄鼠狼。这事被马呈呈发现了,她还天天吵着要养个柯基……扯远了。话说回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很了解老虎沟的,但现在经历了这些,我也开始觉得自己确实还是托大。
我也就是一个普通的高三学生,回老虎沟的目的不是为了搞清楚这些有的没的,我只是想好好过个年。有时候想起来一氧化碳中毒时做的那个梦,那里面反复念叨的天地君亲师,我知道怎么琢磨也琢磨不出个花来,索性就慢慢把这茬忘到脑后,我看着马呈呈的表情,有些感慨,“前一阵你还说我上纲上线,这一次换我来劝你看开啦……”
马呈呈摇头没有再说话。
我看了看影影绰绰的树林,又看了看在山顶上若隐若现的大寨,“马呈呈,你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咱一会去大寨转转,好好散散心,过年就是要吃好喝好玩好嘛。”
马呈呈笑了笑,她依旧攥着左手。
我看着她攥紧的手,忽然想到了什么,整个头皮都开始发麻。
我忍不住哀嚎。
“马呈呈!”
“你摸过头骨了还没洗手呢!”
“你刚还摸我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