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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今也身在这里,你就不怕,一旦大英太上皇暗自将城中的所有兵力招入宫中围剿你?”凤瑶满面复杂的问,说着,话锋一转,“你差人挖的地道,也被人堵了?”
他则依旧笑得温和,淡定自若的道:“他若敢将城中所有重兵招入禁宫围剿我,便是最好,如此一来,这国都之城,自然失守,到时候,这国都内的大英皇宫,倒成了我大周兵力围拢之下的瓮中之鳖,圈着围打,呵。”
他语气毫无半点的紧蹙与起伏,反而是平和成片,从容之至,仿佛生杀拼斗之事在他眼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只是,真能简单么?大英兵力虽是并非极为强厚,但自然也不是不堪一击,颜墨白这厮如此淡定,就不怕太过轻敌?
思绪至此,凤瑶心头仍是稍稍浮出了几许担忧,沉默片刻,继续道:“地道呢?你这些日子差人挖的地道呢?你方才说,地道被人堵了,是怎么回事?”
倘若当真地道被堵,倒也不难理解为何昨夜满宫风雨人心惶惶之际颜墨白不曾领着大周重兵自地道入宫而来了,许是昨夜啊,大英宫中一片狰狞血腥,凌乱不堪,而颜墨白那里,也是出了乱子,必得紧急处理,只是,如今这厮依旧是满身淡定,倒也让她无法从他的情绪与态度上判定什么,是以仅得稍稍压着嗓子再度将话题刨根问底的扯到了地道上。
则是这话刚落,颜墨白便平缓无波的回话道:“上次与你相见,我便说过,地道最多两三日功夫便可挖通,只不过,倒也不知大英皇宫之人如何知晓了此事,却也未太过声张,反倒是,前日待得地道即将挖通之际,有人往地道口塞了毒蜘。那些毒蛛,毒性极猛,见人便咬,挖掘地道的兵力只得紧急退出,则待将治毒蛛的药配好,再度入得地道,毒蜘倒是灭了,只不过,本快挖通的地道,竟莫名被人用巨石层层堵了。”
什么?
地道就这么被巨石堵了?如此说来,颜墨白差人挖掘地道忙活这么多日,竟白忙活了?
瞬时,心口再度陡然的跳到了嗓子眼,心境也骤然起伏摇曳,压抑不浅。
“地道被堵,你怀疑是大英太上皇堵的?”
待得沉默片刻,凤瑶压着嗓子问。
颜墨白微微而笑,“不是他还能有谁?这么多年了,大英太上皇能一直将大英打造为诸国皆不敢动的强权之国,也能在大英上下威仪四方,无人敢与之对抗,就论这点,大英太上皇,自不是泛泛之辈,他若容易被凤瑶你与伏鬼杀了,他便也无能在天下之中威仪这么多年了。再者,地道之事,我并未外传,便是东临苍都是不知,是以,如今这世上能真正动得我地道之人,独独两人,其一,便是大英太上皇。”
话刚到这儿,他便缓缓的顿住了。
凤瑶面色一紧,“其二呢?这天底下,还会有谁知晓你在挖掘地道,甚至还有本事在你眼皮下用巨石封你地道?”
他眼角微微而挑,面色平缓自若,仍无半点的焦灼之意,只是那双被光火稍稍点亮的瞳孔,则极为难得的又道锋芒之色滑过,待得凤瑶正要仔细将他的双眼凝视,他却已恰到好处的敛神下来,温润平和的目光径直迎上了她的眼,薄唇微微一启,极缓极慢的吐露二字,“墨玄。”
乍闻这二字,凤瑶瞳色蓦地一僵,则是片刻后,微紧着嗓子道:“墨玄不是在隐居么,不曾参与世事,是以堵你地道的,应该墨玄才是。”且国舅不是还说他曾经半道上救过墨玄么,手中也还握着墨玄所给的信物,国舅本还想以此为质而自行保命,却不料命没保住,成了赢易手中的弃子。
如今,国舅手中的墨玄信物,已是落到了她姑苏凤瑶手里,她这两日也无暇将墨玄信物用上,且这宫中各处似也未传墨玄入宫之事,是以,颜墨白的地道,自然,也不该是墨玄让人所堵才是,只是,倘若墨玄当真偷偷的已被人接入宫来,从而在幕后兴风的话,这般一来,那事态便该是越发严重了。
毕竟,连东临苍都极为敬畏之人,对付起来,自也是极不容易的了。
正待思量,突然,压抑凉薄的气氛里,颜墨白再度出声道:“墨玄虽为隐居之人,但自打大周大军入得大英疆土,大英太上皇,早已打上了墨玄主意,多番而请。如今这么多日过去了,便是那墨玄不识时务,但对其死缠烂打,恩威并济的话,自然也不难将其请下山。”
说着,眼见凤瑶面色越发凝重,颜墨白微微抬手,扯了扯凤瑶衣襟,而后又顺势将凤瑶环得严密,待得她身子越发暖和几许时,他再度平缓温和的道:“凤瑶,墨玄之事,你便莫要多想了,便是那大英太上皇当真将墨玄请下山来,且得墨玄鼎力相助,这盘战棋,大英依旧必输无疑,你莫要担心。”
是吗?
凤瑶强行按捺心神一番,低道:“墨白,我总觉得,大英太上皇与墨玄极不可小觑,再言那墨玄,连东临苍都对他极为敬畏,大英上下之人更是将他之名传得神乎得紧,我们最好还是莫要轻敌。”
他微微而笑,并不多言,仅道:“放心。”
这两字入得耳里,无疑是七上八下,浑然无法将心头的复杂紧烈之意掩下,她眉头越发而皱,思绪嘈杂,便是不远处御花园内的打斗越发激烈,竟也无半点心思多看,待得沉默片刻,她终于是按捺心神一番,再度唇瓣微启,正要言话,却后话是还未道出,突然,不远处嘈杂纷繁的打斗声竟在突然间戛然而止。
她猝不及防怔了一下,到嘴的话也蓦地噎住,目光陡然落回不远处的御花园,则见御花园依旧火光成片,兵卫凌乱而立,只是所有之人,竟皆停止了打斗,而是双双对立,刀剑相向,满是戒备。地上,火把落了一地,火苗子到处散落,一具具尸首凌乱而躺,鲜血在火光中越发显得突兀夺目。
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刺鼻,呼吸之间,腥味层层侵入,惹人作呕。
凤瑶满面阴沉,强行按捺心神,目光静静朝御花园观望,则是这时,那沉默对立的两派之中,突然有一人稍稍走出了兵卫的包裹,那人身材极为修条,墨发高束,只是距离稍稍有些远,倒也略微看不清那人面容,只是凭着身形胖瘦自然也知那人绝非百里堇年。
“两军交战,竟还能停下,如此瞧来,百里堇年倒也不傻,纵是满身怒意,却仍是掂量戒备着的,不曾继续恶斗。”正这时,头顶扬来颜墨白幽远平和的嗓音。
凤瑶蓦地应声回神,思量片刻,低道:“你在御花园内安置了多少人?”如今瞧那两军对峙的阵状,似是阵状不小,想来颜墨白这厮自是在御花园内安置了不少人手才是,若不然,那两军刀剑相向的场面,又岂会如此的磅礴?
只是这话刚刚一出,尾音也还未全然落下,颜墨白便再度为她掠了掠被风刮乱的额发,温润儒雅而道:“御花园内,我仅留了一名抚琴之人。”
凤瑶蓦地一怔,下意识回头朝他望来,则闻他恰到好处的继续道:“御花园内那些与宫中禁军对峙之人,并非我的人,而是……百里鸿昀的。”
卫王,百里鸿昀?
他不是被大英太上皇打入死牢了么?
凤瑶瞳色一紧,心头疑虑重重,却待思量片刻,一道胆大之思蓦地冲入脑海。
她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复杂,犹豫片刻,低声而问:“卫王本是被太上皇关入了死牢,此番卫王能领人入宫,难道是你在中间动了手脚?”
他面色并无半许起伏,脱口的嗓音依旧温润随和,“宫中大乱,百里堇年独大,倒也没什么看头,若让卫王也出来掺和一脚,争争这大英的天下,自然也是有趣。大英太上皇有意堵我地道,有意将我耗着,我自然也可让人耗他的大军,只是本以为卫王是个鲁莽草包,也本以为还要教卫王动兵,却不料啊,卫王竟也留得后手呢。凤瑶且猜猜,卫王此番,调动了多少国都兵卫?”
凤瑶嗓音越发一沉,“卫王竟还有本事调动国都的兵卫?如今,国都的兵卫都有太上皇直接掌控,便是穆元帅与百里堇年都无资格直接动兵,卫王怎有本事动得了兵?”且依照颜墨白如此之话,看来卫王出狱之事,自然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卫王无法直接调兵,但卫王却与大英国都军中几名将军的公子走得极近,再加之那些将军与百里堇年并非亲近,本有二心,此番既是卫王有意做大,他们虽为犹豫,但经不住自己儿子游说,如此一来,自然可拥护卫王,有心成为卫王的开国之功臣,呵,这不,卫王一出狱,三名以上的国都将军皆率兵而拥,至少啊,这御花园聚集的国都兵卫,至少三万。”
两万?
凤瑶目光一滞,颜墨白继续道:“说来,大英太上皇虽为精明,但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躲在暗处便可大肆将我对付,呵,如今倒好,他这皇宫,这国都大军倒是先行自乱阵脚,今日这三万兵力若是损在了这宫内,国内之中,便只剩七万,再加之我大周雄兵善战,便是大英太上皇邀了墨玄出山,也不见得能夺得上风。”
冗长的话层层入得耳里,震得凤瑶五脏六腑都在大动。
今夜突然间知晓得太多,各种思绪陡然上涌,心境也跟着大起大落,整个人着实是无法真正平静。
这天下啊,终还是强者角逐的天下,比起大英太上皇与颜墨白这些来,她姑苏凤瑶着实是想得太少,思量得也太过浅显,本以为她可掺和进入大局,可以凭她之力来稍稍掌控大局,却不料,这些所谓的大局,终究还是强者把玩儿之地,她以为她掺和进来了,以为她能帮到颜墨白,奈何最终啊,仍是得颜墨白亲自布控与算计,且还成效极猛。
这不,大英太上皇虽是可能诈死,有意在幕后行事,也许还会暗中将墨玄邀来,但颜墨白也有对策的,他可干脆的焚拜月殿,可让大英太上皇的两位最为重视的子嗣自相残杀,还可令满宫厮杀成片,人心惶惶,甚至,还能不废一兵一卒,变相的毁大英国都三万兵力。
而今倒好,百里堇年与百里鸿昀两军对峙,太上皇定是会气得拍棺材板,而颜墨白啊,正从容而立,满身温润儒雅,他这所谓的‘始作俑者’,竟独独成了置身事外的看客。
“卫王领三万人来,大英太上皇若是知晓,许是的确得诈尸现身。只是,此处三万大英兵力,定不会全军覆没,是以,倘若今夜这三万兵力只损一万,大英太上皇再及时出来控制大局,如此一来,大英太上皇手里,仍还剩九万以上的兵力。”凤瑶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强行敛神一番,忍不住再道。
只是这话一出,颜墨白便似志在必得,从容悠然而道:“放心,今夜这三万大英兵力,有来无回。便是百里鸿昀与百里堇年二人,也莫要想着继续活着。”
平缓从容的话,毫无半点的锋芒,只是这番话的内容,则是冷血磅礴,生杀予夺,慎人发麻。
凤瑶神色微微一沉,面色凝重,心思浮动之际,欲言又止一番,终是低声道:“东临苍极是维护百里堇年,此番他还在宫中,若是今夜杀了百里堇年,东临苍可会临阵倒戈的对我们使绊子?”
“东临苍自身难保,不敢使绊子。再者,今夜要杀百里堇年的,不是我,而是,百里鸿昀。”说着,修长的指腹慢腾腾的拂着凤瑶不住被风刮得摇曳的青丝,而后缓缓滑下,极为珍惜轻柔的按在了凤瑶那受过伤的肩膀,默了片刻,再度清浅平和的问:“百里鸿昀往日曾在猎场算计于你,纵是不曾要得你性命,但却令你肩膀受伤;百里堇年这两夜也差人大肆搜查于你,令你心忧紧张,到处躲避,是以凭着这些缘由,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这二人性命。凤瑶,你且说,你想让这二人如何死?是皮肉分离,还是,先吊着性命,再刑法招呼,令他二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冗长的一席话,被他以一种儒雅清缓的嗓音道出,无波无澜,似如随口言道,但这话入得凤瑶耳里,却是大气凛然,磅礴威仪,慑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