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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的吻,依旧是浅浅淡淡,犹如和风柳絮,温柔之至。
他动作似是极为的小心翼翼,颇有几分郑重呵护之感,吻得极是轻柔,只是待得片刻之后,他的吻,便突然开始猛烈,动作弧度也越发的大了起来。
凤瑶浑身发僵,胸腔内的心陡然而跳,越来越烈,似要全然跳到嗓子眼,所有的思绪与理智,也越发在他的轻柔下一点一点的沦陷。然而不久之后,正待凤瑶僵然的身子彻底发软,整个人全数倚在他怀里任由他动作之后,却是这时,他所有的猛烈动作,竟是突然戛然而止。
刹那,所有的接触与震撼,彻底停歇。
凤瑶呆住,颜墨白则大口的喘着气。
两人离得极近极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彼此鼻里喷在脸上的热气,环绕在两人身边的旖然之气,并非消却,只是颜墨白的动作,就这么停了,突然就这么全然停了。
屋内沉寂,一声未起,寂静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
两人僵持半晌,颜墨白才开始稍稍抬手而动,扯着被褥将凤瑶彻底的遮盖严实,身子竟也开始朝旁挪远了半许,脱口的嗓音,低哑厚重,“时辰已是不早,凤瑶,睡吧。”
睡吧?
就这么睡了?方才那般炽然的触动,戛然而止不说,而今这厮也不解释一句,就这么喊她安安分分的睡了?
只是心底明明是有些诧异与不满,但终是不曾厚脸的为了这事而对他问个清楚。只因她姑苏凤瑶这辈子啊,的确是学不来所谓的温柔交.融,更不会将男女间极为敏感之事拿到台面上来说,是以,此时此际,她仅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强行按捺心神一番,低声道:“嗯。”
这话一落,颜墨白已不再出声,她也不再言语。
两人同枕而眠,身子却又不曾真正接触到对方半许,互相沉默安睡,只是心思终是起起伏伏,大起大落之感着实难受,是以许久之后,凤瑶睁了眼,犹豫片刻,低声道:“睡着了吗?”
“未有。”待得这话落下片刻后,沉寂清冷的气氛里,颜墨白终是回了话。
凤瑶敛神一番,继续道:“墨白,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又或者,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她并未将今夜之事直白的问出来,仅是担心他心头藏着事,抑郁不稳,性情不定,是以便想努力的去了解。只是,即便她好不容易主动开口询问,但待这话一落,他回答之言,依旧是朦朦胧胧,不曾点明任何。
“我不曾遇到什么难事,凤瑶莫要多想。夜已深了,早些睡吧。”他道。
这话入耳,凤瑶再度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心生失望,却未再出声。
两人再度沉默了下来,周遭气氛也显得越发清冷。
不久后,颜墨白气息已是匀称,仿佛已然睡着。凤瑶静静的听着他的呼吸声,犹豫片刻,终还是稍稍侧身过去,轻轻抬手,握住了他那骨节分明的手。
意料之中的,他的手依旧极冷极冷,修长的指尖似是比往些日子还要瘦削嶙峋,似是仅剩骨头一般。她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终还是对他瘦削的手指与指头冰凉的温度难以放心与释怀,此际虽为寒冬腊月,气候寒凉,但如今榻上的被褥乃极为上等的棉被,甚至还加盖了两床被褥,被褥中的温度也极是暖和,奈何即便如此,他的手却仍旧得不到半分的温暖,依旧是这么的寒凉如霜,仿佛下一刻便要彻底凝结成冰块一般。
她心生无奈,担忧重重,两手也开始微微而动,将他的手轻轻的捧在胸口暖和。
整夜沉寂,满室幽谧。但屋外的冷风,则是簌簌的刮了一宿。
凤瑶整晚都保持一个动作一动不动,彻夜未眠,奈何即将天明之际,颜墨白那只被她捧在胸口的手,竟仍是不曾有半许温度。
心头的担忧,越发浓烈,各种思绪,也在心头彻底的起起伏伏,凌乱压抑。
不久,待得屋外天色越发渐明,颜墨白突然稍稍动了动手,似如无知觉一般的还稍稍动了一下身子。
凤瑶终是被他的动作惹得回神,满心疲倦,待得再度沉默片刻,终是稍稍的将他的手松开,缓缓的起床下榻。
她动作极轻极轻,待下榻之后,便着好了外袍,披好了大氅,缓步朝不远处屋门行去。大抵是因昨夜一直都保持一个动作,彻夜未眠,是以浑身僵硬发麻,行动略是有些不便,再加之心神也极是疲惫,是以浑身上下着实厚重僵麻,极为不适。
只是即便如此,她也在努力强撑,一点一点朝屋门处行去,待得行至屋门旁,便抬手将屋门大开,轻手轻脚的出屋,而后再反手将屋门彻底合上。
屋外极冷,寒风肆意的拂刮在她身上,惹得她猝不及防打了个寒颤。立在门外两侧的家丁愕然的朝她扫了一眼,随即忙低声询问:“天冷,夫人怎独自出来了?”
凤瑶下意识朝他们一扫,则见他们正端着衣袍之物站定在不远,似是一直在门外等她与颜墨白醒来,她神色微动,心头了然,也不曾朝他们多加打量,仅是目光在他们身上滑走一圈后,便抬手横在唇边,作势让他们噤声。
家丁们纷纷会意,急忙恭敬的点头,不敢说话,却见凤瑶一言不发的要踏步而走,他们又是一怔,面面相觑一番,其中一名家丁急忙上前几步跟在凤瑶身边,极低极低的问:“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凤瑶默了片刻,压着嗓子道:“去采些新鲜的梅花枝回来。你们在门外莫要太过吱声,他还未醒,你们莫要吵醒他了。”
家丁脸色微变,紧着嗓子继续问:“夫人这是要独自一人去采梅花枝?”
“嗯。”
“天冷,加之天色也未大明,夫人独自出行许是不安全,不如,夫人还是留在院内,奴才们为夫人去将梅花枝采回来吧。”家丁眉头越发而皱,心头略是不安,继续压着嗓子道。
却是这话一出,凤瑶便陡然停了步伐。
家丁猝不及防一怔,也急忙停步,待得刚刚站稳,便见凤瑶已转眸朝他望来,漆黑的瞳孔卷着几分极是明显的不耐烦之色,低沉道:“本宫不过是要去采些花枝罢了,速去速回,你们若跟着,无疑得拖慢本宫速度。再者,若论不安全,难道你们跟着本宫就安全了?倘若当真出现山匪之辈,你们有本事护住本宫?”
短短的几句话,锋芒毕露,家丁顿时被凤瑶这腔话逼得接不上话,却待他正愕然紧张之际,凤瑶已回头过去,足下微动,再度极是淡漠的踏步朝前。
这回,家丁终是不敢再跟来,焦灼的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凤瑶则浑然不顾他,足下缓缓而动,片刻之际,便已出了院门。
天色的确还未大明,光线暗淡朦胧。
凤瑶皱着眉,足下抑制不住的放慢速度,只是待离开院门行走几步后,身后便有踢踢哒哒的爪子声响起。
她怔了一下,下意识回神,光影暗淡之中,便见黑鹰正朝这边奔跑。
纵是没了毛羽,无法飞身,但这东西奔跑速度却是不慢,只是,身子过于光秃,奔走之间,整只鹰便也像极了一只左右摇摆的肉团子,瞧着着实是滑稽了些。
凤瑶紧皱的眉终是稍稍松懈,犹豫片刻,便蹲身下来。黑鹰靠近她后,便极是主动的踩着她的手攀到了她的肩膀,随即又如傲世苍穹的雄鹰一般,立在她肩膀昂扬着脑袋,眼珠子圆溜溜的朝四方扫视,神色颇有几分厉色,天空霸主的模样竟又被他昂扬着的脑袋与那番略是凌厉的小眼神演绎得淋漓尽致。
凤瑶眼角也跟着抑制不住的抽了两下,忍不住问:“你怎跑出来了?”
黑鹰似如未闻,爪子在她肩膀稍稍用力,整只鹰稳稳屹立。
凤瑶无奈,低声道:“我得去采梅花枝,等会儿便回来,你且回院中安生呆着。”
说完,便开始伸手要将它从肩膀上扯下来,奈何黑鹰却开始闪身躲着,扭捏的不愿下来,便是凤瑶加重力道,它也仍旧是满身抗拒,不愿下来。眼见它如此反应,凤瑶心头微软,终是缩手回来不再扯它,仅是叹息一声,压着嗓子道:“也罢,你若当真想跟随我一道,便从我肩膀下来,莫要冻着了。”
这话一落,开始伸手而出,作势捧它,它这回也极为听话,圆溜溜的眼珠子朝她的手扫视了几眼,而后肥胖的身子便跳到了凤瑶手上。
这东西着实是有些重,凤瑶加重的抱它的力道,只是行走之间,仍是稍稍有些吃力。
则待行走不远,她便脱离了主道,径直朝道旁的林子行去,而后稍稍提气飞身,跃到了树枝上坐定。
黑鹰依旧缩在她怀里,大抵是有些诧异凤瑶跃树,脑袋也稍稍扬起朝周遭略是警惕的扫了扫,眼见凤瑶一直未有任何动作,它终究是缩下了脑袋,随之任之,不动弹了。
此际,天色已越发而明亮,周遭之处,虽有雪白氤氲的雾气,但却并非浓厚。
此际这树枝的位置极好,坐在树枝朝下观望,可顺着重重的树桠缝隙隐约看到不远处的竹院动静,只是风大,整个人即便披着大氅,但仍是觉得寒凉彻骨,并非暖和,是以下意识的,开始稍稍将黑鹰抱紧,汲取黑鹰这肉团子身上的温度。
周遭,仅有风声浮荡,并无其它,只是大抵是太过清冷凉薄,才惹得心境越发的沉寂压抑。
她并非真正要去采摘梅花枝,她仅是,担忧了一宿,是以便忍不住做了这个试探的决定罢了。
与颜墨白已在这院中呆了两日了,但颜墨白却从来不曾与她提过要带她何时返回大周营地,她看不到他带她回大周营地的诚意,甚至,还被他这两日的所有反常之举惹得心头难安。颜墨白的性子,她自然是了解的,甚至这回也莫名觉得,凭颜墨白那倔强执拗的性子,这回也极容易对她不告而别,彻底将她留在这安隅之地。
他就是这样的人的,宁愿一人承担所有风雨,只求让她安稳而活,他甚至也因着这股执拗的性子几次三番将她藏在身后,刻意不告而别,是以这回,与其让颜墨白再度对她不告而别,还不如,亲自将他逮个正着。
这般心思,昨夜也一直在心头起伏交织,如今终是决定实践。再加之在这竹院呆了两日,倒也莫名发觉,这别院上下之人,似是都不像是兵卫,反倒更像是寻常普通之人,是以,她也在赌,赌这别院中的人大多不是武功精湛之人,是以不会全然将她的行踪了如指掌,从而及时对颜墨白禀报,再加之这一路行来,她也极是谨慎,耳闻八方,待确定无任何脚步声也不见任何眼线,才决定不声不响入这林子,淡然隐藏在树枝上静观。
如此之举,虽在赌,但若当真被眼线发觉传到颜墨白那里,只要颜墨白过来寻她,她自然下来一见,便是被颜墨白拆穿她此番行为,也无伤大雅;但若,无眼线对颜墨白禀报她之行踪,甚至,颜墨白自她离开后便会整装悄然的离开,那时……
思绪至此,突然,情绪起伏,心神躁动凌乱,不愿再多想。
她就这么抱着黑鹰静静的坐在枝头上,目光一直通过前方树桠的缝隙盯着竹院的动静,却是不久,那竹院东面的主屋屋门,突然,隐约似的打开了。
她神色微动,瞳孔也抑制不住稍稍而缩,却又片刻,一抹白袍之人,隐约从屋门出来,而后,一直往前而行,待在院中消失片刻后,便又径直出现在了院门外。
此际,院门的小厮已不知从哪儿牵了辆马车过来,那抹白袍之人并未耽搁,径直上了马车,随即,马车缓缓而动,竟朝着竹院另一侧稍稍而行。
这一幕幕入得眼里,刹那,心血沸腾,心口大痛,手脚,竟莫名冰凉,冷汗肆意。
她眉头再度紧皱,脸色抑制不住发白,心口揪痛越发明显,最后忍不住抬手抵在了心口上。
却是这时,那本是越来越远的马车竟又突然停了下来,片刻之际,马车突然调转了马头,原路而返,甚至待路过别院院门后,马车也还在一直往前,最后,竟缓缓入了林子,恰到好处的停在了凤瑶所在的树下。
瞬时,心口的揪痛仍在继续,所有心神,五味陈杂。
凤瑶紧紧的锁着树下的马车,神色起伏沸腾,摇曳不止,不知该愤怒,该释然,还是该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