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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瑶怔了怔,下意识的转眸朝颜墨白望来。
颜墨白笑得柔和,眼底深处略有起伏荡漾,眼见凤瑶没说话,他又笑盈盈的问:“我方才之言,凤瑶可听见了?”
凤瑶缓道:“自然是听见了的。”
“那你意下如何?”他又问。
凤瑶眉头微皱,犹豫片刻,才道:“征儿的确到了可以纳妃的年纪,只是,我还是想好好征求征儿的意见,毕竟,是要给他找身边陪伴之人,自然也得征儿喜欢才是,若是征儿不喜,纳妃之事,便得容后再说了。”
颜墨白微微一笑,“征儿乃大旭帝王,按照皇族规定,自然是要给征儿纳妃的,我知凤瑶心疼征儿,凡事都想征求他的意见,按照他的喜好或意愿来办,但征儿好歹是大旭帝王,更也是男子汉,凤瑶还是莫要太过溺爱他才是。”
凤瑶神色微动,沉默了下来。
颜墨白凝她片刻,也未再多言。
一路上,百姓纷纷夹道而迎,无论是黄发垂髫,还是中年之人,皆是好奇的仰头张望,纷纷都要将凤瑶与颜墨白瞧清楚。
只是所有在场之人,皆未嘈杂热闹的吼叫,皆是安静有素的观望。
凤瑶垂眸朝周遭扫望,目光瞧着那些百姓,再转眸瞧了瞧前方步辇上坐着的幼帝,心境突然变得安宁释然。
终究,是回来了。兜兜转转的,甚至都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如今,终于是安然的,回来了。
遥记往日随着颜墨白出战大英,最是希望的,便是颜墨白能安好,自己也能安好,大周也能胜了大英,而今,当初所有的愿望都已实现,颜墨白比例也与她同坐步辇一道要回大旭宫中,再加之京中的百姓夹道而迎,这种感觉,无疑是极好极好。
她忍不住转头朝颜墨白望来。
颜墨白察觉之后,也转眸朝她望来。两人目光就这么径直对上,片刻之际,颜墨白笑得柔和,“怎么了?”
凤瑶也朝他勾唇笑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往事而已,是以想看看你。”说着,忍不住稍稍紧了紧他的指尖,“墨白,当初出发大英之际,我一直都希望大周能胜得大英,你的大仇也能得报,我们也能安然的全身而退,如今,当初的这些愿望啊,终究是实现了,你我如今也都安在,呵,看来,命运对你我的确还是稍稍有些眷顾,至少,不曾无情的将你我的性命带走。”
颜墨白凝她片刻,伸着另一只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修长的指尖顺势理了理凤瑶额前的碎发,缓道,:“怎突然就想到这些了呢。凤瑶,往事都已过去,便莫要去多想了,如今你我皆安在,日后定也能一直相伴下去的,凤瑶,我颜墨白以前一直都是为了仇恨而活,如今,我会为了你而活,是以啊,凤瑶,往事便莫要再想,你以后只需在我的羽翼下,好好的生活便是。”
凤瑶满目起伏,心生感动。即便往日也曾听过颜墨白说这些温柔甚至说要保护她的话,但独独这回,他这话让她最是安心。或许是心头再也没有征战的压力,也没了对前路重重危险的预知,是以心境也不如往日那般压抑,才会觉得连颜墨白这番话听着都极是好听。
凤瑶默了片刻,勾唇朝他笑笑。
“我只是突然想到往日的心境了,是以才有感而发。我自然会好生珍惜以后的日子,你我一路过来,极其不易,我不愿你我之间再出任何事,是以墨白,你答应我,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得如实对我说,切不可再去以前那样将我瞒着,可好?”
颜墨白笑得柔和,点了头。
一行人一路往前,步辇也颠簸摇曳。
待得不久后,凤瑶与颜墨白乘着步辇直接入了宫,最后被抬到了幼帝的寝殿。
幼帝今日离开皇宫时,便早已嘱咐宫人即刻准备夜膳,此际凤瑶与颜墨白刚刚随着幼帝入得他的寝殿,宫人早已在寝殿的圆桌摆上了丰盛膳食。
凤瑶等人与幼帝同坐,幼帝眼眶还有些发红,只是强忍着未再掉眼泪,仅是不住的执着筷子为凤瑶碗中布菜,凤瑶知自己在极乐殿坠崖之事定将幼帝吓得够呛,对幼帝也是极为柔和。
整个用膳过程,气氛倒也温馨,只是待得膳食完毕后,幼帝突然抬头朝凤瑶道:“阿姐,征儿有话想与阿姐单独说。”
凤瑶一怔,待得反应过来,却又不愿拒绝,仅是转眸朝颜墨白望来,正要出声让颜墨白先行回去,却是到嘴的话还未真正道出,颜墨白似是全然猜到她心思一般的微微一笑,只道:“我先回凤栖宫等你。”
他嗓音极其柔和,未有半点的不满。凤瑶到嘴的话也顺势噎住,朝他点了点头。
颜墨白走得干脆,只是临走时还带走了同桌而食的许儒亦。
直至颜墨白二人彻底离去,幼帝才将殿中的宫奴挥退,待得殿内仅剩他与凤瑶时,他才扭头朝凤瑶望来,大吐了一口气,低道:“阿姐此番能平安回来,征儿极其高兴。当初在大齐听得阿姐坠崖的消息,怔儿痛心疾首,不知该如何办了。阿姐,以前是征儿不懂事,处处惹阿姐生气,阿姐对征儿那般好,征儿当时竟还那般敌对阿姐。”
话刚到这儿,他忍不住咬住了下唇,面色极其懊恼。
凤瑶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缓道:“征儿莫要这般说,往日阿姐对你也太过严厉,不曾顾虑到你的感受,也让你伤心了。如今,一切之事都已过去,征儿也懂事了,以后,我们便不提往日之事了可好?”
幼帝极为认真的点头。
说着,抬手拉住了凤瑶的手,垂眸仔细的打量,眼见凤瑶的手布着厚厚的茧子,甚至还有一些新旧之伤横亘,他看得心痛,“阿姐的手,以后让御医好好诊治。”
“嗯。”凤瑶心头发暖,低低的应了一声。
幼帝再度将凤瑶的手打量了一会儿,才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继续道:“阿姐,往日我一直反对你与摄政王在一起,我也一直觉得摄政王居心叵测,并非好人,但如今,征儿想说摄政王真的是个好人,他对阿姐也好,也还不惜一切救过征儿性命,阿姐和摄政王在一起,征儿不反对了,也极为放心了。”
是吗?
凤瑶神色微动,这才突然想起幼帝说的竟然是颜墨白救过他性命。她怔了一下,待得思量一番后,当即问:“摄政王救了你性命?”
幼帝也是猝不及防怔了一下,愕然问,“阿姐不知道前些日子摄政王在大齐救过征儿性命?”
凤瑶摇摇头,心生起伏。
颜墨白的确没给他说过他在大齐救过幼帝性命,更也没对她提及过大齐的事。
幼帝稍稍按捺心情,道:“许是摄政王见得阿姐回来,激动不已,便忘了与阿姐提救征儿的事了。阿姐,前几月大齐突然差人来了我们大旭京都,将征儿掳去了齐王宫,齐王有意让我大旭乱得军心,他好攻打我们大旭之国,征儿本以为在劫难逃,齐王定不会放过征儿性命,没想到后来不久,摄政王亲自领人来得大齐,将征儿救了。”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阿姐,摄政王的确是天下枭雄,战无不胜,便是齐王都不是他的对手,当时齐国被摄政王轻易拿了下来,征儿本以为摄政王会继续当他的天下霸主,作威作福,但征儿没料到,在摄政王救下征儿后,摄政王便突然抑郁了下去,似是失去了生活的希望,整个人抑郁暗淡,成日悲伤,仿佛要活不下去了。征儿从不曾见过那样的摄政王,更不曾见过他那般悲伤无助的时候,后来,征儿才从伏鬼那里得知,说是摄政王失去了阿姐你,所有求生的希望才彻底轰倒,觉得仔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了。那时,征儿终究明白过来,摄政王是爱阿姐的,很爱很爱,甚至,视阿姐如生命。”
冗长的一席话入得耳里,凤瑶抑制不住的心酸开来。
她知晓她当初从极乐殿坠崖后,颜墨白定会伤心,定会失落,但她一直不敢去想像颜墨白究竟会伤心失落到何等程度,如今听了幼帝的话,才感触极深,那颜墨白啊,是视她如生命。
她不在,他便没了,生的欲望。
瞬时,心头抑制不住的起伏开来。
眼见凤瑶表情有些不对,幼帝眉头一皱,也不敢继续多说什么了,仅是犹豫片刻,道:“是以,征儿如今已不反对阿姐与摄政王在一起,征儿如今知晓摄政王定会对阿姐好,也会真正的保护好阿姐。”
凤瑶没说话,仅是沉默了下来。
待得半晌后,她才按捺心神的朝幼帝随意道了几句,随即便动身离开。
出得幼帝的寝殿,夜风拂动,稍稍有些凉意。
凤瑶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冷颤,正要皱眉,不料这是,身旁突然有人将一件披风搭在了她的肩头,待得她转眸一望,便刚好瞧清了许儒亦那张清俊的脸。
多日不见,许儒亦面上竟然有了几分破天荒的沧桑之气,那眉头也紧紧的皱着,满目的厚重,仿佛是心事重重,压抑不得。
“多谢。”凤瑶缓缓道了话,“皇傅怎还未出宫回府?”
许儒亦抬头与凤瑶对视一眼,随即便缓缓垂头下去,任由浓密的睫毛掩盖住了满眼的神情。
“长公主此番好不容易归来,微臣,想亲自恭贺长公主。”他默了片刻,低声的道了挂。
凤瑶笑笑,“今日城门口,你不是已然亲自对我恭贺了么,怎此际还要等在这里再恭贺我一回。”
这话一出,许儒亦不说话了,似是被凤瑶这话堵了后话,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但他也不慌张,就这么静静的立在凤瑶身边,浑身的悲凉气氛越发浓郁。
凤瑶知他心思,只是不愿再去挑破任何。许儒亦对她的感情,她虽是知晓,但却没法回报任何,是以,许是将一切之事说穿了尴尬,还不如故作迷糊的不知。
“罢了,皇傅的心意,本宫已是收到了。如今夜色已深,皇傅还是早些回府去休息吧。”凤瑶默了片刻,再度委婉的道了这话。
只是这话一出,许儒亦仍旧垂着头,并不出声。
凤瑶凝他片刻,也不打算多呆了,踏步便缓缓往前,准备离去,却是足下刚行两步,许儒亦突然出声道:“长公主。”
凤瑶眼角一挑,稍稍驻足,默了片刻,回头朝他望来。
只是这回,许儒亦突然屈身朝她跪了下来,开口便低沉沉的道:“微臣有罪。此际在外一直等长公主,其一是想恭贺长公主,其二,是想亲自在长公主面前赔罪。”
凤瑶眉头一皱,愣了一下,“皇傅何罪之有?”
许儒亦紧皱着眉头,“长公主将大旭与皇上交给微臣守护,微臣非但没能守好大旭,更也没有守好皇上。微臣辜负了长公主的看重,差点铸成大错,若非紧急之际驸马前来救援,定会酿成难以弥补的后果。是以,微臣,有罪,求长公主责罚。”
凤瑶叹息一声。
今夜听幼帝提及大齐的事情,她也是心有厚重,甚至后怕,觉得当初之事险象环生,差点让自家幼帝丢了性命。
只是即便如此,她也只是在感慨幸好,幸好颜墨白及时到来救了幼帝,救了大旭,但却独独没有要责怪许儒亦的意思。
许儒亦已是尽力了,是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怪他。
他毕竟不是颜墨白,没有颜墨白那样的魄力与心智,是以,他已然做得够好了,要怪,就只能怪大齐的手伸得太长,太不安分。
凤瑶沉默一会儿,才朝许儒亦缓道:“皇傅起来吧,当初之事不能怪你,你已然做得够好了,本宫,还得感谢你,若不是有你守着大旭与幼帝,我便是出门在外也会心中不平,一直担忧,是以,皇傅已为我分忧过了,你是有功,而不是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