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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打扰, 秦沅脸上的柔和之色霎时收了回去。又恢复了平日那一副清冷卓然的模样。
对着门外淡淡问:“谁?”
十多年被元水服侍惯了,知道元水但凡敲了门就会唤他几声,此时门外只有敲门声响起,全然没有人声,他一猜便知道外头必不是元水在了。
果然, 他话音一落。不多时, 门外就响起了一道女声:“殿下, 奴婢端了水来。”
是碧洗。
昨日还被他罚在殿门口跪着的碧洗。
秦沅一听是她,几乎想也没想, 便道:“不必,叫元水来。”
谁知,外头的碧洗却并没有要放弃这个机会的意思:“殿下!奴婢求您,您就准奴婢伺候吧!”
沈宛原本竖着耳朵听, 倏然听见碧洗这么一句, 怔了一怔。果然么,女人都是两副面孔的,瞧着碧洗平素百般骄纵,谁知道一见了秦沅是这副模样。
不过这样想着,心下也有些不舒坦。
怎么瞧着东宫满园子的女子都惦记着太子爷呢?
秦沅听了碧洗这话,虽然没有说的明显,不过从他那冷冷的声线中,已听得出来十分不悦:“若是嫌罚得轻了, 便去宫门口跪着。”
这话一落, 便听门外“哐当——”一声, 铜盆落到地上,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满满一盆子水全洒在了地上,连糊门窗的纸上都被溅上了大片水渍。
沈宛猝不及防被下了一跳,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却发觉温凉的大手已经扣在了她的耳上。
门外的碧洗被这一声巨响吓破了胆儿,当即“哐”地跪下身。
紧张地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哽咽:“殿下!奴婢伺候您许久,殿下就当真一点儿也不怜惜奴婢吗?”
此时还躺在榻上的沈宛闻言登时一惊,唔……没想到,碧洗说话这么直白。
不过瞧着此时秦沅却像是没有一点儿不自然。倒像是全然事不关己似的,一副正经样子。
他并没有开口对门外的碧洗说什么,反而是不紧不慢地垂头来给沈宛掖被角。边掖还边低声不厌其烦地叮嘱:“仔细着凉。”
门外的碧洗听着里头久久没有回应,委屈一时涌上了心头,她原本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当下便什么也顾不得地道:“殿下!殿下怎么能听信那狐媚子的谗言,全然不顾昔日情分,难道就因为奴婢是皇后娘娘选来的人,就要被殿下百般猜忌么?”
刚刚被掖好了被子,还沉溺于秦沅冷峻的眉眼中的沈宛突然被点了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点出她的名字,可若是堂而皇之提起“狐媚子”,怕是全东宫惦记秦沅的宫人,都要指认沈宛了。
不过只是稍稍惊讶了一瞬,下一秒,沈宛竟然有些佩服这个碧洗,佩服她什么都敢说的勇气。
明知秦沅待沈宛不同,偏生敢怒骂一声狐媚子。满朝文武都知皇后与太子表面和谐,背地里暗潮汹涌,水火不相容,却只有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敢将这话说出来。
沈宛不知这是一种勇敢无畏,还是不顾一切的鲁莽。
只知道,秦沅一听这话果然沉下脸去。大约原本没想着搭理碧洗。此时却沉声唤道:“许蒙何在?”
沈宛还没反应过来,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听门外突然又响起一个男声:“属下在。”
似乎还有碧洗抑制不住的抽气声。
秦沅冷冷下了命令:“拖下去。”
门外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许蒙很快就钳制住了碧洗,连嘴都给堵上了。这下子暮云殿霎时便安静了。
许蒙在门外请示,声音干干净净,掷地有声:“殿下,如何处置?”
秦沅抚着墨玉扳指的手一顿,似是沉思一瞬,才道:“关起来。”
正在这时,陡然又插进来一个男音,听着是十足的着急:“殿下?!殿下您可没事儿吧?”
原来是惊慌跑来的元水。
手中还端着一盏茶,跑也跑不利索,搁也没处搁,可真是难为他了。
他一来,就瞧见碧洗跪在地上,嘴还被堵了起来。身边还站着殿下那个闷葫芦影卫——许蒙。
他是顶不喜欢这个人的,不说他为人寡言倨傲。单说每回他一出来准没什么好事。
元水本就是听见太子寝殿这边儿吵吵嚷嚷的声儿,走在路上就急匆匆跑过来了。
生怕他家殿下有个好歹。
秦沅一听是元水回来了,反而声音更冷:“还知道回来?”
许蒙已拖着碧洗出去,准备将她关起来。
房门外面只剩下元水一个人,不知所措的站着,说道:“殿下,奴才有要事禀报!”
秦沅却全然没理他的茬,只说:“擅离职守,自去领罚。”
“……是,奴才遵命,”元水却并不在意这个,仍是说道,“可是殿下,奴才真的有要事!”
可惜他家主子却像是没发现他十分着急的样子,仍是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先去叫观潮楼的人送身姑娘的衣裳来。”
说完,低头看了眼榻上弱不禁风的女子,又补上一句:“再去将新做的紫貂斗篷取来。”
元水一听这话,登时急了:“殿下!那斗篷异常珍贵,可是要放在太子妃的聘礼中的!”
哪里是随随便便哪个女人就能穿的?
秦沅自是不在意这些,只说:“哪儿那么多废话?”
太子妃的聘礼么?他就当提前送了罢。
* *
观潮楼的人把衣裳送来之后就被秦沅遣了下去。
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秦沅从托盘里拿起一件小小的衣裳。还没来得及看,就见榻上容颜清丽的女子小脸爆红。
沈宛羞得直接伸手捂住了眼睛。唔……她手下的人怎么这么不机灵的?
就……就将红肚兜儿放最上头?
这可着实叫她尴尬了一番。
两人虽已有过两回同房,可夜里到底与白日里不同。她是个脸皮儿薄的,登时就羞得不知所措了。
说来人与人之间也是奇怪,即便两个人没有什么关系,有了肌肤之亲,也会显得有些不同。
况且他与她君妾相称,总有些情分。只不过经过了昨日,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是经过了巨变。
只不过沈宛也摸不清楚这些。她原就不敢细想自己对秦沅究竟是个什么心思,毕竟她如今这般身份,总是配不上太子殿下的,连做个妾也配不上。
这一连串的想法全是她暗地里自个儿心里想的,秦沅自是不知。只是拿着衣裳坐到榻上。伸手将她捂在脸上的手拿掉,猝然笑了笑,道:“时候不早,该起了。”
见他这神清气爽的模样,沈宛闷闷地憋出几个字:“起不动……”
他伸手要去拉她出来。
她却十分抗拒地紧紧拉住被子,嘟囔着:“殿下倒是好了,这么早就起来了,可、可妾身难受得紧,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秦沅见她这副小模样,难得地笑了一声儿:“那你说如何?”
“依妾身愚见,殿下自去忙自个儿的……”
还没说完,便被人霸道地堵住了唇。
* *
这一吻深入而又绵长。等到两个人都开始气喘吁吁时,沈宛才发觉有些不对。
耐着心下痒痒推开了秦沅。抱怨道:“殿下没什么事么……?怎么、怎么又……”
秦沅倏然被她推开也没有恼,只是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轻声道:“怎么又叫殿下了?昨晚不还叫二哥哥呢么?”
……
天可怜见儿,昨晚她是昏了头,被他勾得失了心神,这才喊出了那个称呼。
幸好没叫让人听了去,否则她这条小命儿保不住,他日后的路也会难走许多。
这样想着,心中都不禁有些后怕。她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紧张道:“殿下可莫提这些,不过都是妾醉酒后的昏话罢了。”
秦沅看得出她的紧张,虽不再提起那些话,却说:“不说也可以,你要应我一件事。”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还有什么是比命更重要的?沈宛自然不想死,便问:“何事?”
秦沅勾了勾唇:“孤帮你穿衣裳。”
他今日似乎心情甚好,不像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再大的好事坏事放他面前,似乎都不甚在乎,永远都是清清冷冷的样子。
沈宛听到这个要求一下子愣住了。
……什么?
替她穿衣裳???
堂堂太子殿下对她提出这个要求,实在令她心尖儿发颤。
还没等沈宛从发颤中醒来,却已被他一把从被子里捞出来。
坐在了他的腿上。
他身上是丝绸锦缎的华服。这样的衣裳穿着还好,可是一碰坏处就来了。
她此时□□被圈在怀中,手臂上、大腿上、背上,全靠着那料子。沈宛一下子冻得倒了一口凉气。
秦沅连忙拉过榻上的锦被,又替她掖好了。干脆将肚兜伸到衣裳里头去帮她穿上。
等到她穿戴一新,更是觉得受宠若惊。她是上辈子修了什么道,造了什么福,这辈子居然有太子殿下亲自给自己穿衣裳的待遇。
这样想着又不禁脑补了一番,自己若是成了祸国妖妃……
穿衣裳简单,秦沅自可以抱着她,一件件替她穿上。束发绾发却不是他擅长的了。
干脆便唤来暮云殿里正当差的小宫人,替她梳洗一番。
待到梳洗好了,秦沅才放下手中的一卷书,走到她的身边,又如刚才给她穿里面的衣裳时一样,十分细致地替她披上了刚才元水拿来的紫貂披风。
沈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和身上这件据元水描述“珍贵异常”的披风。突然低声道:“不如殿下还是把这衣裳收起来吧?”
“怎么了?”对方系带子的手顿也没顿。
“元水不是说,这衣裳是殿下要给未来太子妃的聘礼?妾实在配不上这衣裳。”沈宛抬眼,看向他。
他已经给了她太多太多。她无处可去,他就留她在东宫落脚,还给了她富贵荣华。她没衣裳可穿,他便亲自去替她寻了几十件华美的衣裳。
……
总之,他已经对她十分好了。这样贵重的物件,还是少收为好。是以便问。
与此同时,秦沅修长的手指翻飞,早已替她系好了带子。眼见一切已经妥当,他拉起她的手,边往外走边道:“普天之下,只你配的上这衣裳。”
沈宛被他拉着出了门去,这时候哪儿还顾得上什么衣裳不衣裳的,直问——
“殿下!这是去哪儿啊?”
秦沅头也没回,只拉着她往前走,“去万安寺,踏雪寻梅。”
……
万安寺?
……
踏雪寻梅?
万安寺的梅花沈宛倒是有所耳闻,那可是冬日里官家小姐夫人们最爱的去处。
不过纵观汴京城冬日里统共也没几个去处,这万安寺的梅花虽好,这时候去了大约也只见的着人山人海。
是以,便劝道:“殿下,梅花虽好,此时去了恐怕赏不着。”
眼见着秦沅没有要回头停下的意思,她便扯了个理由出来:“况且今日是大年初一,殿下不是该有许多事做的?那这个皇室宗亲,不需见了么?……还有,殿下不该去给太后娘娘和陛下请安?”
她说得十分认真,可是走在前头的男子却听得顿了一下,才道:“这些,我都已办完了。”
她说得十分认真,可是走在前头的男子却听得顿了一下,才道:“这些,我都已办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