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跪着活下去

笔耕不辍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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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的冷风呼呼地刮着,我们为了取暖,就睡在流浪汉的中间。

    这些人,都是生活在城市最底层的人,忙忙碌碌劳累一天,出了一身的汗,可别说是洗澡的地方,就连睡觉的地方,也是在天桥下面挤出来的。

    风一刮,人身上的酸臭味全都飘散过来,跟臭掉的鸡蛋一摸一样。

    我本来睡得昏昏沉沉的,但肚子实在是太饿了,咕咕叫了两声之后,我就眨巴眨巴着眼睛,再也睡不着了。

    现在想想,那碗五块钱的牛肉面,其实味道也蛮不错的,起码碗口还有油渍,就说明老板还给饭里边放了油。

    只是王峰实在太要强了,也难怪,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宁愿饿肚子,也不能让自己的面子受伤。

    我轻轻地抚摸着王峰刀削一般的脸庞,心想这个笨蛋,放着好好的富家少爷的生活不去享受,偏偏为了我,混到了现在这步田地。

    我还没心疼完,王峰肚子也叫了一下,眼睛随之也睁了开来。我本能的闭上眼睛,谁知王峰却捏着我的鼻子:“我都看到了,别装了,你这个小丫头,竟然敢趁我睡着了偷偷摸我。”

    “我没有!”

    “没有?”王峰一把抓住我的手,反问我,“那这是什么?”

    因为两个人一天都没有吃饭,就连吵架都没了力气,彼此相互拉扯的画面,简直就像电影视频的慢动作重放。

    这样下去,肯定会出大事情的,因为人不吃不喝,就一定会死。

    “明天,我去找份工作,你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王峰摸着我的脸,“今天实在是太仓促了,明天太阳下山前,我一定要给咱们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嗯。”我很顺从的点头道,我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让王峰看了放心。

    这座城市车水马龙,每个商铺的价格都在或涨或跌,今天晚上周围这些陌生的脸,到了明天晚上,可能全部都会变成一副完全陌生的模样。【零↑九△小↓說△網】

    大都市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亘古不变的只有金钱与利益。

    那些抠门的店老板,恨不得让一个人干十个人的活,然后给发半个人的工资。

    我很了解王峰这样的男人,虽然他心气很高,但再怎么说,他也是温室下长大的花朵,外面的世界那么冰冷,比昨晚那个小贩还要可恶的人比比皆是,王峰就像愣头青一样闯出去,必然是要碰壁的。

    因此,王峰大早上刚一起身,我就急急忙忙的掀开了自己身上的报纸。我跟王峰已经在一起了,以后肯定还会结婚生孩子,因此不管多大的困难,我都要跟他一起承担。

    我找路边的好心人借了一部手机,靠着记忆,拨通了黄毛姐的电话。

    “姐,我想挣钱。”

    黄毛姐那边直接笑出了声:“呦呵,开窍了?上次那罐六百块的红牛是不是喝的很爽?”

    提起那件事,我现在都会涨红半边脸。我既然已经决定要跟王峰走下去,就绝对不会再做出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来。

    “不是,有没有别的什么工作,”我抿着嘴唇,“我不想出卖自己,我知道你这里活路多,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工作。”

    黄睫毛嗯了很久,似乎是思考了好一阵,然后告诉我:“我这有一份发传单的活,你要不要试试?”

    “发传单?”我犹豫了一下,大街上发传单的工作,普遍都是在二三十元之间,而且还有的,你认认真真的发完传单,却发现老板早已没了踪影。

    “你是不嫌工资低?”黄毛姐敏锐的洞察到了,他在电话那头善意的提醒我,“喝饮料的活多轻松,你不干,怪的了谁?”

    “那种事情,我不会再干了。”我很认真的告诉黄毛姐,“姐,你那边还有什么挣钱的活没,如果没有的话就算了。”

    “我现在只有发传单这一个活,两百块,就看你干不干。”

    两百!

    这个数字,让我的心跳都加快了许多。

    我的直觉果然没错,黄毛姐那里真的有好工作,我没有看错人。只要这两百块钱到手,我跟王峰不仅有了晚上落脚的地方,两个饥肠辘辘的人,还可以饱餐一顿,安稳的过完今天。

    是的,就是安稳的过完今天,因为现在的我们,就像湖里的一株浮萍,根本不敢对明天有任何奢望。

    后来,还是黄毛姐带我去见的那个老板。

    一个女人,应该有四五十岁左右,但是只要离的稍微远一点,便会给人一种青春年少的感觉。

    她穿的很时髦,长皮靴,大黑色的过膝皮衣,头顶的头发染得花花绿绿,带着很大的两个耳环,像极了那种叛逆的邻家少女。

    “给我把这些传单发完。”女人给我手里递了厚厚的一沓传单,有两三本语文书那么厚,在这些传单上面,静静的躺着一张醒目的百元大钞。

    “先给你一百,发完了找我来领另外的一百,我就一天都在这间小房子里。”

    我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肯定完成女人吩咐的事情。

    当我把一百元钱,从这些传单上面拿开的时候,出现的一幕,让我一生都无法忘怀。

    那钞票下面,掩盖着一张尺度极大的图片,一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然后······

    我赶紧把传单抱紧怀里,如果要是被别人看到了,那岂不是要羞死了。

    我问黄毛姐,能不能晚上发这些东西,我想趁着夜幕的掩护,自己也好把这些东西给发出去。

    在得到他们的允许之后,我抱着这些传单,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掐着指头等着天黑。

    日薄西山,天边的云彩愈加黯淡,繁星渐渐地划破天空,一闪一闪,俏皮的眨着眼睛。

    我急忙从马路沿坐了起来,告诉自己,到工作时间了。

    我拿出一张传单,低着头,低到一位大叔手里。

    “怎么,有服务?”大叔的直接猫着腰,把脸伸过来,喜出望外的看着我。

    服务~~

    我只恨自己脑子反应的太慢,想想这传单上画的露骨不堪的内容,再想想那个女人的穿衣打扮,以及那一间没挂任何招牌,没有任何装修,就开始做声音的黑房子,那个女人的身份,一目了然。

    大叔轻佻的去摸我的手,我吓得浑身发抖,撒起脚丫子跑了好远好远。

    晚上的凉风呼呼地刮在脸上,我的脑子也随之清醒了一些。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冷漠。如果我不把手里的这些传单发完,我跟王峰,晚上必然还要露宿街头。

    我硬着头皮,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为了钱,可以变得这么无耻。

    当我把传单发完的时候,额头上满是汗水,倒不是发传单的过程有多累,而是每发出一张,我的额头就在往外冒汗。

    后来,我去女人那里领另外一块的时候,一个男人打着嗝,刚好从小黑屋里走了出去。

    他随手拍了拍肚子,便是一阵惊涛骇浪。

    我腆着脸走进了房间,只见女人正拿着卫生纸擦拭着自己的皮靴,而在房间里的另一扇玻璃门后面,还有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发出不堪入耳的叫声。

    “姐,我把单子发完了。”我低声说道。

    女人似乎很满意:“干的不错,晚上的生意明显好了很多,我再给你加一百块,这里是两百,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借到钱的时候,我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微笑。

    我今天喝了一瓶矿泉水,吃了两个包子,花掉了三块钱,兜里还是九十七块,再加上这两百,就是两百九十七块。

    这些钱,足够我跟王峰美美的安稳一夜了。

    我兴奋的走到门口,这时候女人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急急忙忙的跟了出来。

    我有些纳闷,我们之间的交易明明已经结束了,她又过来找我,难道说,明天还有这么轻松的活。

    女人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眼神中对我满是期望:“今天晚上的来的好几个客人,都在问发传单的哪个姑娘在哪,你知道吗?”

    我摇了摇头。

    女人继续说服我:“相信我,以我做这行几十年的眼光,如果你跟着我一起干这个,肯定会发大财的。只要你拉下脸面努力工作,我保证一两年时间内,你最少可以挣到一百万,到时候你也就刚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你想想,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去医院做个修补手术,然后回家去嫁个勤勤恳恳,疼你爱你的老实人多好?”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这样做的。”我拒绝了女人的好意,掰开她的手,肚子走开了。

    我甚至觉得,女人给我的这三百块钱都是脏的,但我没有办法,我要活下去,就必须选择跪着。

    走到天桥下面的时候,我发现王峰正坐在桥底下。

    他的头埋在双膝之间,昏黄的灯光从桥洞穿过,把王峰的影子拉的老长。

    “你怎么了,”我轻轻的拍了下王峰的后背。

    令我吃惊的是,这个人抬起头的时候,清澈的眼眸子里竟然还在泛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