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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瑜毕竟是成王, 以如今身份待在原国都城太过危险。同杜晏达成协议之后,翌日,成瑜就离开原国, 回到成国准备后续事宜。
二月,虎视眈眈已久的江成二国, 向原国宣战。
三月,边疆战情陷入僵持。
成瑜方面计划顺利, 杜晏这方却遇到了不小的麻烦。计划中极其重要的一环, 他的外祖父大将军拒绝配合。
王后将手中密信递给杜晏, 此信乃是自边疆传来大将军亲笔书写,并言明要杜晏亲启。
杜晏也不避讳王后,直接展开细读,其中所书之意,并未超出他计划之外。信上所言, 大抵上皆是忠君爱国之事。
大将军言明现下原珏被圈禁,其余王子尚且年幼,无人能同他争这王位,劝导杜晏不要操之过急, 免得落下个弑君弑父的千古骂名。
杜晏看完, 将信纸折好,置于油灯之上点燃:”母亲不必忧心, 我早已料到外祖没那么容易妥协。听闻外祖还送了封信给舅舅, 信上所言为何?”
王后轻声叹了口气:“父亲送予兄长之信, 措辞比之你手头这封严厉多了, 他在信中将兄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杜晏笑了笑:“外祖还是如此刚直,无妨,由我来说服外祖。”
王后闻言,感叹道:“眼下也只有你能说服父亲,自小就只有你能让他退让几分。”
大将军吴起的火爆性格人尽皆知,他为人刚正且顽固,却唯独对杜晏是另眼相待。
王后正欲去取纸笔,却被杜晏阻止:“阿母,此事事关重大,我打算去见外祖一面。”
大将军当初曾经同先王并肩打下原国霸主地位,同先王情谊深厚,对先王可谓是忠心耿耿。
只是原王即位后,对大将军诸多猜忌,一直在慢慢分散吴家手上兵权。
大将军虽脾气直,却也不是蠢货。为了安原王的心,也为显示自己的忠心,他将女儿嫁于原王,将儿子留在都城负责城防。
一儿一女表面上看起来无限风光,实则都是为了安抚原王留在都城的人质。
即便如此,心胸狭窄的原王依旧是把吴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杜晏兄妹实则并非是王后所怀第一胎。
当初王后怀上第一胎之时,有医官切脉言道腹中胎儿十之八九乃是一位王子。不久之后,王后就因故落胎,虽说在那之后动手的夫人被原王贬为庶人。
然王后在之后却调查清楚真相,那夫人不过是原王手中的刀,实际上的幕后指使乃是原王。这才有了之后的诞下龙凤胎,王后却将杜晏扮作女子养大之事。
此事在大将军忠诚不二的心中留下阴影,即使依旧为原国镇守边疆,心中却难免生出几分怨气来。他寄回的密信,虽是疾言厉色,其实与其说是在训斥吴中尉,不如是以这等言语警示自己。
杜晏现下要做的事情,就是成为击垮大将军心防的最后一击。
王后听闻杜晏说要亲自前往边疆,有些忧心:“此去路途遥远,你待以何名义离宫,才不会引起大王疑心?”
如今边疆战事紧急,大将军手握重兵,原王对于吴家的忌惮自是到达顶点。留于都城为质的王后或是吴中尉,但凡有所异动,都会引起他的警惕。
“如今战事僵持不下,正是前往阴阳大家祁子处祭天祈福的好时机。”杜晏道,“大王定然不会允母亲离开,我自然是当仁不让之人选。”
“依你所言,我这就修书一封送予祁子。”
数日之后,长公主忧心边疆战事,前往阴阳大家祁子处静修,为国祈福。
醴城,乃是原国最南端之郡城,向前翻过山脉便是江国领地。
如今原国大军驻扎于距离醴城三十里之外,同江成二国联军隔山对峙。
战事陷入僵局以有一段时间,醴城粮仓已然见底,将要供给不上大军需求。恰在此时,来自都城的粮草补给到达边境。
醴城郡守欣喜若狂,称要好生款待带来救命粮草的押运官。然押运官表示,都城来的使者去了大军营地传令,一切事宜,需等使者回来再议。
与此同时,披着斗篷的原王使者,执王令直入大军营地,进了正中央的帅帐。
大将军正立于地图之前,研究战情,听闻都城有使前来,便放下手中事务迎接。不想进来的却是披着斗篷,看上去藏头露尾之人。
大将军戎马一生,顷刻之间便发觉不对,右手直接就按上腰间短剑,喝道:“你是何人,都城来使何须如此藏头露尾。”
来人并不慌张,而是慢条斯理地掀开斗篷,露出一张俊美的脸来:“外祖。”
大将军一愣,细细端详半晌,才勉强唤道:“晏儿?”
也怪不得大将军一时之间没能认出自家外孙,他本就长期驻扎于边疆,同杜晏上一次见面还是对方十岁之时。
那是的杜晏,尚做女童装扮,同原宁站在一处完完全全就是一对双生姐妹。
如今眼前的少年,穿着身着黑底玄纹锦袍,脸上经过伪装,肤色微黑,眉飞入鬓,身姿挺拔如松。任谁站在此处,都看不出这翩翩郎君乃是都城那个飞扬跋扈的长公主。
大将军收回腰间的手,又欲到帐外查看此时说话是否方便。
杜晏看出他的意图,开口道:“外祖放心,守在帐篷之外的皆为我之心腹,可放心言语。”
大将军这才开口问:“边疆此事正是战乱之时,你跑来胡闹什么?”
“外祖,晏如今已不是孩童,知晓事情轻重。”杜晏道,“我此行前来,乃是为当说客而来。”
大将军是个急性子,眉毛一竖:“你想像你舅舅那般,提出那些荒谬之事,现下就给我识趣地出去。免得待会我亲自踢你出帐。”
杜晏不恼,老神在在地走到一旁坐下:“外祖,请坐。我从都城带了好酒过来。“
大将军眉头微皱,带着几分怒意坐下。
杜晏轻轻击掌,便有人送了几坛酒进来。
来人退下之后,杜晏又道:“军营之中,不宜放肆大饮,你我祖孙二人小酌一番?”
大将军颔首,从几案之下取出两只的青铜爵来。两人对饮一杯之后,这才开始切入正题。
大将军道:“ 你舅舅行事太过莽撞,逼宫一事闹得不好就是抄家灭族之事,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杜晏却道:“外祖,这些皆是我的计策,舅舅也只是按我计划行事罢了。”
大将军一听,浓眉就紧紧皱起,想要拍案怒骂。只是他转念想到自己这外孙,自幼就被迫扮作女子养大,心下总是会怜惜几分。
杜晏见大将军勉强压下怒意,便知今日之事已成。
“你可知晓,你所谋划之事,乃是大逆不道弑君弑父之事。”
“晏知晓。”杜晏淡然应声,又抬手斟酒,“外祖以为,吴家当何去何从?”
“大王如今不过是不惑之年,我已十六,虽说扮作女子能苟且偷生至今日。带到我身形声音发生巨变,便再也无法隐瞒身份。”
大将军道:“成国撕毁盟约,转而同江国结盟,大王不敢轻易动我吴家。”
“此战若胜,我原国霸主地位已定,鸟尽弓藏。若败,便是割地求和,大将军自当是国之罪人。留给吴家的时间,已然不多。”
杜晏端起青铜爵,一饮而尽:“外祖,我再问上一句,你所效忠的,究竟为何?”
大将军并未直接回答,而是道:“我只是不想在史书之上,背上万古骂名。”
杜晏笑:“若是吴家倒了,你背上的才是万古骂名。史书,永远是胜者所写。”
大将军沉默下来,连饮三杯。杜晏知晓,最关键的时机来了。
他又是轻轻击掌,有人应声而入。
一捆绑严实且陷入昏迷之人,被狼狈掷于地上。
“外祖,你看看,这人可曾识得?”
大将军闻言看去,又是一惊:“这是,大王平日里用来传达王令的密使。”
“我此次便是顶了他的身份,混在押运粮草队伍中来此处。”杜晏从衣襟之中,摸出一封密信,“此信乃是大王密令,不过收信之人,并非外祖你而是军中副将。”
大将军早就知晓,副将乃是原王之人,只是为了安君王之心,他向来装作不知此事,任凭副将将军中情况报于原王知晓。
大将军接过密信展开,纸上的字迹他熟悉万分,还有末尾的私印,乃是大王带于拇指之上的玉扳指,从不曾离身。
密信之上的内容很简单,令副将伪造大将军私通敌国证据,将如今战事陷入僵局的罪过悉数推到大将军头上。
杜晏看着大将军的手指微微颤抖,脸上露出几分疲惫之意来。他没有再出声,只是垂下眼睛,看着手中青铜爵。
许久之后,大将军才开口道:“依你计划,这密使,该如何处理。”
杜晏笑了,他知晓大将军的一语双关,此行目的已然达成:“大将军战败,密使在混乱之中被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