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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兆竹的身影渐渐消失了,她走出长廊,挤进了人潮中。
我失魂落魄的呆站在那里。望着她离开时的背影,或者说只是她离开时的方向。
我感觉我空了,没有心跳没有脑子没有内脏也没有感觉。我只是一具空壳,站在那里如同一根飘荡的芦苇。
我不知道我站了多久,只是看着长廊外的灯光颜色渐变,凄美的歌换了一曲又一曲。围成圈的酒客们摇着骰子猜着拳,一杯又一杯的烈酒被灌进了肚子里。他们的脸色渐渐变得通红,搂着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大笑。
就这样站着,直到有一只手重重的拍在我的肩膀上。也许本身并没有多重,但我差点被拍在了地下。此时我的身上没有丝毫的力气。
我僵硬的扭回头去,看见了大哥站在我的身后。面无表情,左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他没有看我,只是和我望着同样的大厅。
“你该追出去。”大哥平视着前方,仿佛在自言自语道:“公会找茬我可以帮着顶。过去的事儿已经发生了,之后怎么做才重要。”
我没有回答,我想大哥知道我的意思。
“怎么?很不习惯被称作杀人犯吧。”大哥很随便的撇开了话题,语气就像是在闲聊。
我收回了看着他的目光,丧气的摇摇头,其实我知道,干了这行其实就会在身上添加个标签,那就是“杀人犯”。即使别人不去骂你,你也不会忘掉自己的身份。被人骂的时候,只不过就是别人说的所以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我们给自己起了个文绉绉的名字叫做“赏金猎人”,让人感觉很正义,就好像是以前美国西部的那群揭了通缉令后上马提枪满世界追捕混蛋的英雄。但谁也不会因为一个名字而忘记,我们只是一帮用人命来换金钱的暴徒。
“不是。”我摇头道:“做了这一行之前,我就知道了总有一天会被人这么骂。但是这一天来到的时候,还确实挺无法让人释怀。”
我这是无奈的自嘲。仰起头来,我对着天花板苦笑。
大哥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我。沉默了几秒后,他叹气道:“你这么笑其实很难看。我知道你不是因为别人骂了你而难过,而是因为那个骂你的人是你最爱的人。我理解,那时我也很难过,所以你没必要在我面前硬撑着。”
我有些诧异的看向他。我知道大哥结婚了,但妻子却没有跟着他来到这里。大哥每个月都要托我去银行转账,少则几千,多则上万,悉数都打过去。
因为我帮他打理这些琐事,所以大哥也和我多多少少讲过一些,诸如他们怎么认识的故事,我倒也乐得听这些故事。大哥讲的时候总是像一杯茶水,任凭茶叶在其中翻滚,水面也不会有一丝波澜。大哥总是这样的,静若止水,无悲无喜,无怒无忧。
他们的故事实在是索然无味。父母介绍,媒人牵线,实实在在的包办婚姻。当时双方的年纪都不小了,父母家人催婚催得紧,他们两人被拉到了一块相亲,没有什么一见钟情,也没有什么相见恨晚,只是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都不反感,一切就这么平淡的发生了。大哥相亲完回家后,淡淡地和父母说道:“就和这个凑合过吧。”
女方没表示,接下来又见了几次面,双方父母也互相交涉了几次,就把这事儿给定了下来。也没有多长时间婚期就到了。“那会儿的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大哥讲的时候扶着额,没有表情,但我知道那是他痛苦的表示方法,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痛苦。他们结婚的时候,双方家里人都很高兴,喜上眉梢,放鞭炮接新娘,办婚礼入洞房。所有的事情都在照着计划完美的进行着。所有来参加婚礼的人对新人祝福,喜悦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可是没人注意,两个被祝福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笑容。
婚后,他们就这么凑合的过。在别人的眼里,他们是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但实际上他们是不过是搭着架子过日子罢了。他在外,她主内,她把家里整理的井井有条,大哥很感谢,很感激,没有感情。
我诧异是因为我不认为这么样的一个人会会这样骂大哥,也不认为她骂了大哥他就会有多么难受。
“不是她,她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她以为我只是正经的生意人。”大哥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回答道:“这个世界上骂我的人有很多,亲戚也好,朋友也罢。他们总是那样,那时我以为我爱他们,他们也爱我。”
我点点头,听他继续讲:“当他们知道我的职业时,几乎无一例外的都选择了离开。他们骂我,吗我是杀人犯,是变态。他们把平生学来的骂人的词都放在了我的身上。他们诅咒我下地狱,我只配下地狱,说认识我是他们的耻辱。”
他平静地讲着,即使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也没有一丝的变化,如古井中的水,沉稳而宁静。
“可是地狱会收我吗?我杀过多少人自己也不记得了,地狱的大门恐怕对我也是关闭的吧。我身上的罪孽太多了。”他说:“其实只是刚开始被骂的时候有些不习惯,到后来也就麻木了。骂我的人越来越多,我都怀疑有一天他们会把骂我的话写到一个小本子上供我瞻仰。”
“现在还有回头路,你自己考虑吧。以后骂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如果留下来,你就要学会去无视这些。我想你也更希望自己被击倒是因为子弹吧。”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学会放下,专心做好该做的事。好了,刘二爷的事儿不急,改天再商量。我给你放个假,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给你调酒喝。”
他笑着走了过去,穿过长廊走向了大厅。大哥以前是个调酒师,后来才当了猎人。听说大哥调的酒很好喝,总部的人都是赞不绝口,但自从来了这里,他就再没调过酒。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知道有没有退步。我扯开嗓子,笑着对他喊道:“那么久没动手了,你的酒还能喝吗?”
大哥没回头,背对着我摆了摆手。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说,不能喝你别喝。
我把钥匙插进了孔洞,转动。贴满广告的破门吱呀呀地被推开。一股微微的热气迎面而来,家里有暖气,就和外面形成了两个世界。我在门外跺了跺脚,抖掉了鞋子裤子上的雪渣。走进了家,身子逐渐暖和了起来。
月光透过窗户,也透过了窗帘的缝隙照进了屋内。
猎人不会去把窗帘拉开,这是习惯。以我们的身份来看,窗外未必不会有一颗足以贯穿我心脏的子弹在等着我。
雪后的月亮总是最明亮的,我很喜欢月亮,她总是为了给寒夜增加一丝的温暖和明亮。我没有开灯,走进客厅,从屋子的角落里拉出来了一箱啤酒。抽出来一瓶,在桌角上磕掉了瓶盖。
瓶盖翻滚进了我的手心,啤酒的泡沫瞬间溢出了瓶口流下,流经了我握住酒瓶的手,凝聚成一滴一滴的酒滴滴落在地下。我靠在沙发上,扬起了酒瓶把酒灌进了我的胃里。喝光了,就再拿一瓶。
时间总是会很快的过去,月光一点一点倾斜,最终,消失在了屋子里。
我不清楚我喝了多少酒,只觉得意识变得模糊。后来我睡着了,听见屋外的大风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