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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个三十出头的警官一脸严肃地看着我,道:“牛头湾的确死了不少人,房子全部被水冲散,今儿还有不少浮尸掺着房屋残骸从那边飘过来,据说是因为发大水给淹的,不过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
听完他说的话,我没由来地烦躁起来,边比划边说道:“那长江支流变得乌漆嘛黑,汪汪小河里暗潮涌动,水底泛着黑光,还有那口黑红嵌人的棺材,这都是我亲眼看见的!你们光在这里怀疑老子胡诌,怎么不亲自去查证一下?”
那警察见我手舞足蹈,表情激动,说的话更是和现实靠不着边际,认为我是因为牛头湾发大水死了不少邻里,受了刺激才导致这样的。
他想了想,觉得不应该和个精神病做过多的争执,说话的语气也就放温和了些:“牛头湾已经全被淹了,河水高出堤坝一两米,连我们镇都受到了波及,现在正忙着转移灾民呢,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们根本没办法再考证。”
旁边那几个人,包括那名开头就指责我的护士也点点头,眼神凉薄地看着我。
“怎么会…”听到他的话,我整个人瘫在床上,喃喃自语。
虽说当时在河边我也看到了那河水泛滥,长江支流竟也能翻起数十尺的浪子,可我万万都没有想到,这水竟能涨到这种地步。
我杨开从小就在牛头湾长大,自打我光着屁股蹒跚学步的时候就跟着阿爷在堤坝旁边巡河了,这水涨到几尺几、哪家最遭重,淹死哪家的牛羊牲畜,哪家不长眼的懒汉淹死了,要说谁家清楚,都没有我家知道得全面!
可这江水能直接没过河堤,连加固了好几次的堤坝都成了摆设,最后连牛头湾的房屋都给吞了进去,这还是破天荒地第一次!
莫非这和我当时摔得海龙王小神像有关?
想到这里,顿时我整个人都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自己这二十多年来住着的牛头湾,还有一手将我拉扯大的阿爷,那群平时互相照应的邻里,都在那口诡异的棺材出现后,统统走向毁灭。
自己不但亲手把阿爷的脑袋给砍了下来,还摔了牛头湾世代供奉的海龙王神像,这要是上头三尺的神明不发怒,我都觉得天理不容!
那数量庞大的巨人观,还有死人睁眼,小镇里的人多半都变成这腐尸军团里的一员,再加上发大水,波涛江面上全是密密麻麻泡发了的浮尸,牛头湾的人本来就不多,估计也是死得不能再干净,连家中会水的土狗都不能幸免。还有几个能命硬撑到现在的?
越想我越觉得是自己对不住他们,一时间心乱如麻,外人看着我就是坐在床上发呆,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
那站在最后边的小警察看了我很久,一会儿眯着眼睛死命盯着我的脸看,一会儿点点头又摇头,像是在确认什么。
最后,他见我不再吵闹了,才试探性地出声:“我总觉着瞧你眼熟,我以前也在牛头湾呆过,应该认得你,你是老杨叔的孙儿吗?”
听到他提到老杨叔,我点点头,道:“我是杨家杨国河的孙子,不过现在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阿爷他…他死了。”
想到那老太婆生吃别人的孩子尚且遭到了身心两方面的报应;而我大义灭亲,一刀下去就把阿爷的脑袋当西瓜劈了,还不知道阿爷的冤魂会不会也在晚上来找我,把我这独孙儿的手臂也当黄瓜给啃得稀巴烂。
我不由得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等从这儿回去买上一大袋的香油钱纸,再加两个画了大红脸身材丰腴的纸婆娘和宝马雕车、豪宅别墅给阿爷烧了去,只求他念在孙儿诚心改过的份上,就大发慈悲放过我。
那小警察见我满脸悲恸之色,心生奇怪,摇摇头道:“谁说你阿爷死了?我们部队今儿去抢险的时候,还从牛头湾那些废墟里救出不少人,名单上写得清清楚楚,就有你阿爷杨国河的名字哩!”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我浑身一震,感觉有股子阴凉的气息在胸口游走,双手紧握,直接逼问道。
小警察被我这一吼,吓得反应都慢了半拍,大睁着一对招子不吭声。
“这不可能啊,我明明亲手…亲眼看着阿爷死了的,你一定是看错了!他已经死了!”我用双手捂着头,脑海里面全是阿爷那被烧得皮开肉绽、眼球暴突的身体,之后我攥着大黑刀手起刀落,阿爷的头就咕噜噜掉在地上,滚得老远,整张面皮干瘪地贴在骨骼上,死死地瞪着我。
阿爷这前后都诈死了好几次,可最后一次我记得尤其清楚。
最后他脖子里喷出大量的黑血,身子仆在地上,而头颅上的那双眼球覆了层灰蒙蒙的雾,但煞气不减地看着我,仿佛就像是在宣判我的不孝,还有对牛头湾的罪行,告诉我总有一天我会得到报应。
现在,报应来了。
与此同时,一个医生模样的男人突然推开了病房门,手里拿着几张检验结果,黑框眼镜后边的眼睛审视着我,他拿起手中的报告,通报道:“病人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心律明显降低,而且情绪极其不稳定,有精神错乱和极大的攻击性,我们建议他立即进行电击治疗,现在就送去精神病院。”
他的头发梳成了那种正统的三七分,上面不知道打了几盒的蜡,看起来油光光的,说完还拿着圆珠笔煞有其事地在纸上划了划。
“我去你娘的臭屁!你他妈才是神经病呢!”本来我的心情就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扰得焦躁,阿爷那僵硬的背影在我心头萦绕不断,再加上这个医生冲进来兀自通告一番,让被随便就认定成精神病的我很是不爽。
我一个鲤鱼打挺,就从病床上翻起来,扯掉身上的针管扔在旁边,就想要下床去捉住那一脸斯文败类的医生。
说来也奇怪,这针管被我扯掉后,我手背上竟没有一滴血往外流,就像是自己本身就没有血液般。
那护士被我吓得连连往后退,而警察被她挡住,没来得及上前制止我的行为,那医生见我来势汹汹,就想找个机会脚底抹油,无奈被我一把抓住领子,恶狠狠地逼问道:“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庸医!快说我宝贝儿子还有那把大黑刀在哪里?老子要出院!”
“快…快快快拉开他啊——”医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倒是被我扯得直翻白眼,双腿直蹬,倒像是被抓住耳朵的野兔儿。
因为我在镇上常年做农活儿,加上现在好生休息了一遭,体力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这种文弱书生当然没办法靠自己的力量挣脱我的桎梏,扯着喉咙一个劲儿瞎咋呼。
身后那群警察这才反应过来,推开前面挡住的护士,呼啦啦几个人都涌上来想要抓住我,有的人扯手臂,有的人拉大腿,连老子的裤子都不放过!
“呃——”
而我的手又扯着医生的领子,这倒好,被他们这一拉,医生的白眼翻得更厉害了,双手在空中瞎扑腾,眼看着就要被勒得灵魂出窍,而我也不希望就让这医生就这样洗白了,只好撒了手,被这群人一拥而上,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医生花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气来,只见他头发凌乱,眼镜也歪在一边,用手使劲指着我,几乎破音地吼道:“快,快把这神经病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