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46章

东篱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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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绵每每想起儿时, 总要感慨一番她的萌萌妹妹,乖巧听话,软糯可爱,真心叫人怀念啊!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其实是个男孩儿,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也不像现在这么恶劣。

    她和陈央,如果要说, 就要从五岁那年说起……

    那一年, 陈思远因为工作调动,带着妻子赵明惠, 儿子陈央搬到了陆家对面, 陆清河与刘静夫妇向来都是爽朗热情的人,两家认识没几天就熟络起来了。

    看着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家长就喜欢问出生日期, 结果一对, 陆绵刚好比陈央大了一百天。

    陆绵记得第一次看见陈央, 是个冬天。

    当时他穿了件很厚的黄色羽绒服, 双手放在衣服口袋里, 半张脸也缩在衣领子下面,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头上还戴了顶黑色毛绒帽子, 帽子顶端坠着个小棉球, 走起路来左边晃一下右边晃一下。

    像个憨实笨拙的胖企鹅,可爱极了!

    想想也是奇怪,五岁的小孩儿,记忆力明明不会那么强大,可陆绵就是记得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每个细节。

    甚至连掉在他睫毛上的那片雪花是怎么融化的,仿佛都经过了慢镜头处理,历历在目。

    那时的陈央没有陆绵高,站在那里瞪着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瞳仁,浓密纤长的睫毛,眼尾狭长略微下垂,看着格外无辜,并不怯懦,但非常惹人怜爱。

    陆绵从小就是这一带小区里的孩子王,突然看到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秀气可爱的小漂亮搬到她家对面,别提多高兴了!

    又听说自己比他大,立刻像个大姐姐一样主动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五岁的陆绵认为,能漂亮成这样的,根本就不用去问性别了,绝对是女孩无疑。

    而大人们只当是个童言无忌的笑话,也并没有认真去解释,反而开玩笑似的将错就错地回答:“‘她’叫萌萌,不爱说话,身体也不好,绵绵以后要好好保护萌萌妹妹哟?”

    这么被委以重任,陆绵一下子责任感爆棚,拍着小胸脯保证:“萌萌妹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以后一定把你当公主一样保护!”

    说完觉得小萌萌简直越看越可爱,那娇滴滴的样子小小的激发了一下她不成熟的母爱,于是特热情地给了萌萌一个拥抱。

    并且顺势在‘她’肉嘟嘟的小脸上吧唧了一口。

    四个大人哄然而笑,陆绵不懂他们笑什么,却也傻乎乎跟着咧嘴。

    小陈央皱皱眉,觉得这个新邻居有点缺心眼儿……

    …

    陆绵从前门进的教室,看到陈央正从教室后面那边走过来,心知他是把那袋零食扔到后面垃圾桶了。

    她也有点气恼了,坐回到座位上,从位子里拿书,噼里啪啦动静大得吓人。

    同桌纪妍春瞟了一眼随后进来的班主任老师,再看看这刚落座的两人,不动声色地用手肘碰了碰陆绵,悄声问:“怎么了,吃□□啦?”

    陆绵也看一眼讲台上的班主任,发现他没注意这边,朝前面一排斜对角靠窗位置的那个人努努嘴,不言自明。

    纪妍春睨了一眼自己前桌的背影,无声‘啧’了下,摇头表示:“我说绵儿啊,多好的青梅竹马被你处成这样,良缘变孽缘啊,都不心痛不可惜吗?”

    陆绵也学着她无声扯了扯嘴角,再次朝前面那个背影努一努嘴:“嘁,人家都不觉得可惜,我可惜什么呀?”

    她稍稍扬高了一点声音,存心想让前面的人听见。

    结果前面的人毫无反应,反倒是班主任终于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一截粉笔扔向这边,正中陆绵额角,几乎是厉声疾呼的教训她:“陆绵,你是中午睡多了精力过剩还是怎么着,数学成绩都烂成什么样儿了,上课还不认真听?”

    “站起来!”他用教鞭把讲台拍出‘哐’的一声响,再指指陆绵:“我刚才讲的那一题,你来说说答案。”

    班主任原名李光荣,授课数学,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因为地中海式的发型,被学生们私下里很写实地称为‘周围有’!

    他是迎江一中出了名的厉害角色,素有‘微微(围围)一声吼,迎江一中抖三抖’的说法。

    不过陆绵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早已在各科多任授课老师的钉嘴铁舌之下锻炼得皮糙肉厚,没脸没皮。

    她懒洋洋站起来,破罐子破摔地连书都不带看,信口开河道:“X=3!”

    话音刚落,全班哗然大笑。

    ‘周围有’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气得差点跳起来:“什么X=3,这题让你求椭圆的离心率……”

    忽又觉得自己纯粹多费口舌,干脆教鞭一挥,命令陆绵:“不听去外面给我站着!”

    陆绵正在气头上,浑不在意地耸耸肩,一甩头就从后门出了教室。

    她坐的地方本就在后排靠近后门的位置,一个左转,再顺手带门,别提多潇洒利落!

    “简直不想好了!”

    ‘周围有’又被她这走路带风,求之不得出去罚站的姿态气着了,把教鞭哐当一声扔到讲台上。

    忽地视线一转,瞥到前面一排临窗而坐的陈央,刹那间就跟变脸似的,面色当即就缓和了下来,嗓音也十分温和地叫他:“陈央啊,你回去跟她父母说一下,就说陆绵成天心思没放在学习上,让家长配合老师管管。”

    被点名的陈央思绪稍稍回来了片刻,朝讲台点点头,寡言少语的只说了一个:“好。”

    他乖巧温顺的样子让‘周围有’十分受用,心里直感慨,同是门对门的邻居,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可一时间又想起偏偏这个听话省心成绩又好的孩子身体却不好,心脏问题就像个□□一样,说不定某天就能要了他的小命,也是让人各种担惊受怕,惋惜无奈。

    多愁善感起来,他心情越发忧郁,所剩无几的那圈头发似乎又跟着掉了不少,连接下来的数学题他也懒得再找人回答了,自己就径直往下讲……

    立秋以后,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早上赵□□还以为今天会有雨,怕降温,非让陈央穿上了毛衣,还在他书包里塞了把伞。

    这会儿乌云开始稀薄,阳光很轻易就从云层里刺穿出来,竟然是难得的艳阳高照。

    阳光投在窗户的铝合金表面,反射出刺眼的亮白色,陈央微眯下眼,很喜欢这种因靠近炽烈而被温暖的感觉。

    他手撑在颊边,余光只用稍微后斜,就能看到吊儿郎当靠在走廊上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低着头在想什么,几乎和他同款的短发在额前滑下来一部分,被风吹得一荡一荡的。

    陈央收回余光,想起她刚才的那句‘人家都不觉得可惜,我可惜什么呀?’

    不禁撇了下嘴,觉得陆绵这个人,简直太差劲了!

    明明没心没肺的是她,毫不在意的也是她,现在她倒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当初是谁刚认识就上来又亲又抱,又是谁指天对地的发誓会永远保护他的?

    现在嫌弃他阴郁冷漠,黑暗可怕……

    陈央缓缓调整呼吸,尽可能忽略掉那丝委屈的情绪,却又意气用事的想,早知今日这么不尴不尬,倒不如当年就那么一直冷淡下去,让她知难而退离自己远远的。

    反正没遇上她之前,没有朋友他一个人也过得很好……

    虽然他现在不愿意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陆绵确实是他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他小时候极其内向,甚至有点轻微自闭,因为先心病的缘故,在原来的幼儿园被老师各种照顾,和小朋友们的交际玩闹中是重点保护对象,大多数游戏活动也都不能参加,久而久之,他身边几乎没什么朋友。

    后来遇到陆绵,虽然刚开始对她也是爱搭不理的态度,不过陈央除了觉得她有点笨之外,其实内心一点都不讨厌她。

    他的冷淡并不是刻意为之,只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个过分热情的家伙,他有些被吓到,茫然无措,不怎么适应,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才好。

    和陆绵第一次说话,还是在认识了她半个多月以后。

    他转校到陆绵同一所幼儿园,因为相同的原因,他又被小心保护起来,他自己的性格也有问题,可以一整天不说话,哪怕有主动和他搭话的小朋友,他也不理不睬,最后重蹈覆辙,依旧没有朋友。

    唯一和他稍微熟稔一点的就是陆绵,不管他的态度如何,陆绵始终热心不减地围着他打转儿。

    整天‘萌萌妹妹,萌萌妹妹’喋喋不休地跟他讨论各种趣事,各种话题,即使他不给回应也乐此不疲。

    事情的转机,是某个中午午睡结束之后。

    陈央醒来发现……他尿床了!

    不仅尿湿了自己,还把非赖着和他睡一个小床的陆绵也尿湿了……

    小陆绵揉揉眼,爬起来摸了一把自己的屁股问他:“萌萌妹妹,你是不是尿床了?”

    陈萌萌拽着被子,小脸憋得通红,难堪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终于嘴硬着挤出了两个字——

    “没有!”

    陆绵被他那副‘小媳妇儿’样给萌住了,只愣了一瞬便慷慨道:“哦,那就是我尿的,对不起,把你裤子也弄湿了。”

    后来陆绵因为尿床被老师说了一顿,她换了裤子,发现陈央没有带备用的,于是又从书包里拿出一条给他。

    陈央纳闷:“你怎么……带那么多裤子?”

    “因为我是尿床精啊,老师们都这么说。”陆绵毫不在意的答,还笑得挺得意,仿佛尿床是件多么光荣的事。

    “……谢谢!”

    陈央别别扭扭的小声感激,不知道是谢她的裤子,还是谢她心照不宣地帮他顶缸。

    还有最重要的第三点,听那帮女生说了,原来杨帆是和别人吵架闹翻了才找她当这个队长的。

    原来自己只是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有多伤心倒谈不上,就是有种被人轻看了的受挫感,虽然她也知道自己不够优秀,但真当别人这么差别对待的时候,也还是很郁闷的。

    陈央下楼扔垃圾的时候,就看到一坨‘不明物体’瘫在小区楼下的长椅上,对着明月星空长吁短叹。

    他走到长椅旁边,看着不远处遮掩在柳树枝里的路灯,略微有些讥讽的说:“我没告诉叔叔阿姨你早恋的事,放心回去吧。”

    话音刚落,眼前‘不明物体’仿佛被谁揪了一下尾巴似的,‘咻’地一声坐了起来,疾声辩驳:“谁早恋了,陈央你话可不能乱说啊?”

    “哦?”

    陈央把目光从远处淡淡收了回来,不辨喜怒的反问:“不是杨帆骑车送你回来的?”

    陆绵终于聪明了一次,知道反将一军道:“骑车送我回来就是早恋吗,那我初中就开始骑车载你呢,咱俩初中就开始谈恋爱了?”

    “……”陈央不甘地抿了下唇,竟然也有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