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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年景看着他递过来的五十文钱,不骄不躁地道:“分开卖,包子馅十五文钱,包子皮五文钱,一起十斤总共一百文钱。”
年二公子一愣,感情是愚蠢的摊主卖错价格?
年景没等年二公子反应过来,已经快速分开包子的皮馅,打包递过来:“按你要求分好,我们包子铺是小本生意,概不赊账,请再给我五十文钱。”
年二公子:“……”
后来,年二公子买了十斤包子的皮馅回去,自我厌弃地一日三顿吃,硬生生吃了好几日也没能吃完。
随从看他吃的这般痛苦,劝慰道:“二公子,您若实在吃不下,属下给端出去?”
碗里的包子皮馅已经全部混在一起,卖相很难看,味道也不太好,随从都很惊奇他家挑剔的公子爷怎么下去嘴的。
年二公子咬牙又吃了一口:“花银子买的教训,怎么我也要全部吃完。”
“谢年景这小子有些本事……你去他家,把他习字的册子弄一本回来。”刘云飞呈报上去的解题,字迹青涩,不像老辣的成年人写的字,若是他没有猜错,解题人极有可能就是谢年景。
随从连忙回道:“那谢家小哥儿都是用旧笔蘸水在桌面上习字,他家似乎没有砚台……”
年二公子颇惊讶:“哦?你继续说下去。”
“他母亲年氏身体不好,常年卧榻,家里增益基本都买药,前些日子刚刚过世。听隔壁寡妇娘子说,他爹年年都贴补祖宅,年氏病逝大部分原因还是无银钱买药,她过世后,谢氏祖宅那边以无余钱为由想给她裹布下葬,遭到谢家小哥儿的强烈反对,双方似乎有动手。”
“那日正好是刘大人在桃李满园书铺放有赏试题,没过多久谢家小哥儿就在寿财铺给年氏买了一副不错的桐木棺,价值三两银子。”
年二公子微微皱眉。
谢年景显示就是那个解题人,他是为给母亲买棺下葬,才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解当今天子出的诛心之题。
是个孝顺聪慧的可造之材,就是被那糟心的一家子拖累了。
“他的母亲……是姓年?闺名叫什么?”
“他母亲是外来人口,是他父亲谢华从牙婆手里买的,府衙户籍里并没有记载闺名。”
年二公子第一次遇见年景就觉得他眉眼眼熟,七年前他在祖宅生活的长姐失踪,那时候他年岁还不大,很多事都没记忆。不过他虽然有些记不清自小和祖母长大的长姐模样,却时常听母亲说,长姐的模样和他很相像。
谢年景的模样若是随他母亲,那他很有可能是他那长姐的孩子,他的外甥!
这个想法刚在脑里成型,年二公子便坐不住了,拉过屏风上的披风穿上径直出门。
随从在他身后追上来又道:“二公子您且等等,属下还有一件事要和你禀报,此次朝廷征兵,谢氏祖宅那边有一个名额,本来是老四谢生的,但是他前些日子离家,至今未归,谢老太爷已经把谢家小哥儿的父亲推去顶了老四的兵役名额。”
“这件事,谢家小哥儿还不知晓,你看要不要同他……”
年二公子止步,微微抬手制止随从继续说下去,他冷哼一声道:“既然他那愚孝的爹不愿意说,那就如他所愿,只希望他莫要后悔。”
他已经想好,不管谢年景是不是他长姐的孩子,他都准备把人弄到州府去,少了谢华这个父亲在此牵绊,他就不信以年景那性子还会对这里有什么留恋。
那些愚蠢的人,等着后悔。
谢华在码头搬包凑够银子,在桃李满园书铺给年景买了端砚和墨块,材质一般,但是写出的字油黑发亮,细腻无杂质,年景收在柜里,都舍不得用,平日还是用旧笔蘸水练字。
谢华看着年景这般节俭很心酸,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此去从军一定要拼个军功回来,再也不要孩子们跟着他受苦。
募兵启程那日,谢华独自去老虎山看望年氏,回来就看见募兵官堵在包子铺前面,年景挺着瘦小的身板,一脸寒霜的看着他:“你替谢生顶了兵役?”
谢华不忍心看年景失望的眼神,他红着眼眶道:“他逃了兵役,你阿爷年岁太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垂暮之年还被拉去从军……”
“那你就忍心,看我和团子孤苦无依?”
谢华伸手想去抱他,被年景一巴掌无情打开。
他茫然失措地收回满是冻疮的双手,哑声解释道:“我已经和你阿爷说好,你和团子他们会照顾,不会亏待你们,阿奶他们会好好照顾团子,让你安心读书,你三叔也会教你做学问。”
“包子铺你大伯家会照看,每月银钱都给你收着,买书买笔墨都能用上……”
就大房那一家的德行,包子铺给他们照看,不败光算他输,年景一把推开谢华,忍着心中翻涌的怒火,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告诉你,今儿你若敢走,我便让你后悔莫及。”
谢华单膝跪在地上,不顾年景在挣扎紧紧抱住他:“父恩比山高,母恩比海深,爹现在的心情其实同你一般无二,你不愿意我去,我也不忍他去……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等我回来,便带着你们离开这里,我们远远走开,再也不管他们好不好?”
谢兴那日说过,当今天子以孝治天下,年景以后要考科举,还要做大官,他这个当父亲的不能罔顾孝道做他前途的污点。
年景没来及说话,旁边已经等候多时的募兵官不耐烦地让人拉走了谢华。
躲在门后不知所措的元画看谢华被士兵拉走,哭着追了出去:“爹爹……你不要走。”
年景跟着出去,抱起跑的太快摔在地上的元画。
“哥哥,团子要爹爹……”
年景微微仰起头,哑声说道:“他已经不要我们,你还要他作甚。”
谢华走后,年景哄睡哭红脸的元画,开始收拾东西,他看见谢华不知何时塞在他床头的包子铺契,心里很难受。
是他太掉以轻心,才会让那群人有机可乘。
怪他。
年景伸手抹了一把脸,然后把包子铺契拿出来,出门去了府衙。
隔日,张氏和张福先过来,用谢华放在祖宅的祖宅的钥匙开了包子铺的门,也不等谢老太爷他们来接走年景和元画,便开始摆弄包子铺里的锅碗瓢盆,张氏抱怨道:“这勺子用着不顺手,明儿你把家里那个铁勺子拿过来。”
“你先用着,我明儿把铁铲一起拿过来。”谢福欣喜点头,以后他就是这包子铺的主家,卖卖包子馒头,收收银钱就好,再也不用拖着伤腿干那些累死人的田地活。
张氏看他笑的合不拢嘴,没好气地瞪眼道:“你别高兴太早,这包子铺契还在那兔崽子的手里,你晚上回去再和爹娘说说,让景哥儿把包子铺契给我们保管……”
她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就来了一对中年夫妻,他们身上带着包裹和棉被。
“你们是谁,来我们包子铺做什么?”张氏看他们放下包裹,就摸来摸去,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谢家小哥儿已经将包子铺盘给我们两口子,这是府衙替我们作保画过押的包子铺契……”
“不可能,这包子铺已经给我们,你们哪儿来的泼皮敢胡乱哄骗人。”到手的包子铺不翼而飞,张氏根本不信,她上前就去推那对夫妻出去。
那家汉子脾气也厉害,见张氏竟然敢对他女人动粗,从包裹里拿着自带的菜刀就挡了上去。
张氏没有防备,刚好撞在那汉子的刀口上,瞬间血流不止。
“啊!杀人了……”
年景一手提着包裹,一手牵着元画,远远看了一眼乱成一团的包子铺,然后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离开。
他要离开这里,在他有能力之前,他不会再回来。
等他有了能力,有了权利,有了金钱,他要让祖宅那些人后悔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
年景带着元画刚走出城门,就看见端坐在马背上的年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