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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绥德城内,熙熙攘攘的街道,在小商小铺的吆喝声中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人眉目清秀,高大明朗,手里握着纸扇,在他身后有一个肩挎箱包的郎中。
这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常府。门外的家奴,见这二人,对那领头之人,道:“李大人,这是哪位太太生病了,劳烦您请来了郎中?”
李宗明干咳道:“咳咳咳...别误会,昨夜染了点风寒,我担心传染了别人,就请来了郎中。”
家奴十分愧疚道:“小的不知李大人生病,还劳烦李大人亲自跑一趟,您应该告诉小的一声,这些事怎敢劳烦李大人,被老爷知道了,小的又要挨罚了。”
李宗明笑道:“不关你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说着,李宗明带着郎中走进常府。郎中进了常府一直低着头,府中的丫鬟卖弄着风情,郎中可不敢多看,早就听说常祉渊是个好色之徒,常府的风气不正,极易惹来杀身之祸。
没走多久,在这府上绕着廊亭,身后的鸟语花香,高低的屋子,随处可见那丫鬟们扭动的腰肢翠屏嬉戏,以及家奴武动棍棒。突然,迎面走来一位富贵气足,妆容老槐,步伐沉重的贵妇,在三两个丫鬟的陪侍下,以高高在上的姿势,怒视那些不懂规矩忘了身份还在嬉皮笑脸卖弄风骚的丫鬟、女婢。
大太太从另一条廊亭道走来,这常府大的就像一座宫殿,廊亭道相互交织,四通八达。李宗明被廊亭道的木柱挡住了视线,待他半绕着圈子,与大太太擦肩而过,各奔东西。
突然,大太太转过身,见那熟悉的背影带着郎中进了府上,也就多留了心眼,道:“李大人,请留步。”
李宗明听出是大太太的声音,这府上有九个太太,唯独大太太和他过不去,走到哪,都被大太太的阴魂缠住。其实,主要是因为大太太喜欢没事在府上闲逛,闲逛的目的是为了监督那些勾引常祉渊的丫鬟、女婢。常府有个规矩,常祉渊不用避讳随便宠幸入他法眼的丫鬟、女婢,只要被他看上,二话不说,咱们床上见。完事之后,给了一锭银子。一旦被常祉渊宠幸的丫鬟,就会表现的目中无人,和别的丫鬟比起来,怎么说也是老爷的人,身份地位仿佛一夜之间提高了许多。常祉渊是出了名的酒色之徒,在这府上,常祉渊想要宠幸谁,就宠幸谁,谁也管不了。管不了常祉渊,大太太只能管管这些被常祉渊宠幸过的丫鬟、女婢,老实点就饶你一命,那些不老实的自以为被老爷搞了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大太太最讨厌就是这些人,犯贱可以贱到骨头里不把府上的太太不放在眼里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那么,通常的结果就是拨光你的鸡毛,打断你的翅膀,看你怎么飞!
大太太的阴毒,在常府那是出了名的,好几个不知收敛的丫鬟、女婢,被常祉渊宠幸过后,想着法子反过来勾引常祉渊,妄想着也想当一回太太。其最终结果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到水井里,淹死过后的尸体,抛在荒山野岭,被野狗啃食。久而久之,大太太的歹毒深入人心,坦白地告诉那些丫鬟们,老爷想宠幸谁就宠幸谁,就当你们是妓院跑出来的,完事之后可以领赏。不过,若是有人变着法子勾引老爷,想让老爷着了你们的道,念念不忘,那就别怪本夫人斩草除根了!
常府的规矩,李宗明不太懂,也没那个心思去弄懂,他若是弄明白,这就不足为奇,为何孟绮涟是大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一切,都是因为孟绮涟什么都没做,常祉渊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孟绮涟若是答应常祉渊,做他第十个老婆,估计这府上就没大太太的地位了!
李宗明被大太太叫住了,回头笑道:“给嫂夫人请安!”
大太太应声,道:“李大人客气了,说了多少回,就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不必拘礼。”
说着,大太太又看了郎中一眼,郎中对她拜了拜,却也没有说话。
“这是?”
“哦...”李宗明假装生病的样子,脸色苍白,道:“昨夜偶感风寒,今早请了郎中,不习惯在药铺被人吵闹,特请郎中来府上,为我把把脉,开点药方。”
大太太注意观察他的神色,以他的气色,染了风寒无非就是小病小疾,无关痛痒,怎好意思请来郎中,让别人都知道他生病似的。何况,府上也有郎中,放着府上的郎中不叫,亲自去城内的药铺请来郎中,于理不通啊!
大太太心里想着,并没有拆穿他的谎言,道:“李大人染了风寒,莫非是哪位丫鬟与昨夜添少了被褥,待我查明,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嫂夫人言重了,这天气变化,说变就变,怪不得别人,只怪我添少了衣物。再说了,染了风寒又不是什么大事,开点药方喝点药,不出两三日就会好起来。”
大太太笑道:“李大人染了风寒,还有心思说笑。那好吧,你先随郎中进屋开点药方,回头我让丫鬟们照着药方去熬药,熬好了就端过去。”
李宗明忙道:“嫂夫人不用了,来府上多有打扰,我这心里过意不去。今又染了风寒,这点小事不用嫂夫人牵挂,我会熬药。”
“李大人见外了不是,府上的丫鬟多的是,熬药是一份细活,交给她们去做最合适。这药若是熬不好,耽误了兄弟的病情,我该如何向老爷交待。”见李宗明还在推辞,大太太对身边的丫鬟,说:“待会儿,郎中开好了药方记得去取,替兄弟熬药的事就交给你了,耽误了兄弟的病情,我拿你是问!”
“是,夫人。”
见夫人把这个难,推到丫鬟的身上,李宗明只好作罢,不再退让。待李宗明和郎中走后,大太太又对另一个丫鬟,说:“去,跟过去,替我好生看着,有什么消息随时通知我。”
“是,夫人!”
很快,李宗明带着郎中,走进常府的后花园,一座近水楼台,被人遗忘的屋子。屋子里,孟绮涟临水悄盼,每当无人打扰四周安静时,孟绮涟就会想起家中的爹爹,而独自幽怜垂然落泪。
门外有两个丫鬟,多半不喜孟绮涟哭哭啼啼,待服侍完她的一日三餐,就闲着没事,在这花园里溜达,说些知趣的事。李宗明也是摸准了时机,趁那两个丫鬟走出屋子,这才带着郎中走了进去。
孟绮涟是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她的琴艺更是绥德一绝,曾有多少达官显贵的公子哥犹如众星捧月追捧她。只可惜,她的美貌也是绥德一绝,而引起了常祉渊的垂涎,造成她今日被掳进常府,也是情有可原。
听见有人走进屋子传来脚步声,孟绮涟以为是丫鬟,靠在阁窗临水相望,瀑长的头发挽了一束鲜红的花簪,而显得静中幽美,却也没有回头,气虚无力道:“都回去吧,这里没有吩咐,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李宗明见她斜靠阁窗,像是风中的花瓣,从花朵凋零的那一刻,显得多么的凄美,不禁感受颇深,心灵一动,仿佛触碰了他的伤痛,而变得伤感。
“孟小姐,是我!”
孟绮涟听出他的声音,像是受到了惊吓,却在惊吓的过程中,多了点喜悦。然而,当她转过身,她那比沉鱼落雁还要祸害三分的惊世美貌,却在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如同陌路阴沉而下。
“你来做什么,不是说了吗,没事别来找我。”
李宗明满心欢喜地跑来,不是为了一睹她的芳颜,聊发心中的寂寞,却被她看作常祉渊一丘之貉,深得她的讨厌不受待见。原来,在她的心里,他是如此不堪。
李宗明像是被人剜了心窝子,皱起眉头忍着痛,面对孟绮涟冷淡的模样,他这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备受煎熬,却也厚着脸皮,无关痛痒道:“孟小姐,你这几日气色不好,我帮你请来了郎中...”
“不必了,”李宗明话还没有说完,没等郎中卸下箱包,就被孟绮涟打断了。
孟绮涟也是狠下心道:“李大人的心意,我领了,没事请回吧,让人看见多不好。”
郎中听这位小姐的意思,就算她有病,也不让这位公子替她瞧。一时间,郎中也被难住了,望着这位公子,像是等待他的答复,这该如何是好!
李宗明被孟绮涟一口回绝了,他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惹她不高兴,在她眼里极为生厌,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赶他走。想到这,李宗明的心又像是被人剜了一刀,其痛难忍,心若滴血。
望着她那半侧绝情、秀中娇艳,鼻尖喘息呼吸不均的气息,又连带几声咳嗽,十分惹人怜惜的娇弱。终于,李宗明抛开一切杂念,一把抓着她的手,强有力地拉住她,不许她走。
“李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请你自重!”
孟绮涟有点惊呼,却也不知所措,挣脱不了他的手。
李宗明望着她,由她挣扎,由她羞涩难当。终于,闹腾了几下,孟绮涟安静了。
面对她的绝美风华,李宗明忘了身份,忘了他是书生,忘了举灵三尺男女授受不亲。
望着她的眸子流露出受人欺凌的屈辱,这一刻,李宗明忘乎所以,感受到心里有很多话想对她说,而变得锥尖似的酸痛。
就这样僵持着,终于,李宗明松开了她的手,他把心里想说的,从他手心爱怜似的接触她的肢体,力度由重变轻,迫切中带有暖暖的情意。
刹那间,孟绮涟温柔得,像个受宠的女子,感受到他的情意深重,而变得羞涩难当,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失去了底气。
李宗明见她不在有驱逐他的意思,对郎中恭敬有礼,道:“有劳先生了。”
郎中对他拜了拜,回礼道:“医者父母心,老夫自当尽力而为。”
说罢,郎中替她把脉,孟绮涟伸出细嫩的胳膊,感受到郎中指尖的清凉,孟绮涟用手绢沾着鼻子,忍不住干咳了几声。
这几声干咳,引起郎中的皱眉,下意识地摇头,叹息。
李宗明见郎中摇了摇头,着实受到了惊吓,神色紧张道:“先生,如何?”
郎中没有说话,又反复替她号脉,自始至终,郎中的表情,既为捉摸不定,又是摇头叹息,显得无可奈何。
孟绮涟见郎中摇头叹息,对她的病情反反复复下不了结论,看上去情况不妙,孟绮涟这心里,也是一沉。
终于,郎中停止了号脉,问道:“老夫想知道小姐这病有何症状?”
孟绮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她被大太太下毒的事,传出去,会有很多人受到牵连。于是,孟绮涟撒谎,道:“三日前,误食了一碗莲子羹,喉咙生痛,说不了话。过了一天,喉咙好些,又能开口说话,别的倒也没有特殊症状,就是近日身子虚,提不起神。”
郎中念叨:“一碗莲子羹喝下肚子,能让人喉咙生痛,说不了话...”
突然,郎中明白了,说:“小姐,这是被人下了毒!”
郎中表现得很吃惊,李宗明故作惊讶,道:“什么,有人下毒,下的是什么毒?”
孟绮涟对下毒这件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可以原谅大太太对她下毒。不过,她也很想知道,被大太太下了什么毒,按理说,这毒药她也吃了,可是为何,她还是活得好好的?毕竟是毒药,要死不活的留在体内,换作是谁,这心里也不是滋味,就算表现得面不改色,也会有软弱的一天。
郎中想起这毒,不是要人性命的毒药,恐怕是害人不浅的摧残药。听说这毒刚入肚,就令喉咙生痛,想必这药毒性很热,从一开始灼伤了喉咙,令人开口说不了话。待热性减退,减轻了喉部伤痛,又奇迹般令人恢复说话的功能。然而,却消耗了人体精血,变得精神不振,十分萎靡,看上去就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实为日复一日的摧残。
郎中说不清这是什么毒药,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小姐中的是慢性毒,总有一天会被毒性折磨而死。至于怎么死,郎中没有遇见过,只能摇头叹息,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