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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到了曹老板家的废品收购站,正好赶上他们家的饭点儿,蹭了一碗老曹家的面条。
曹老板跟韩春雷之前一直都有买卖往来,所以也算相识。听张喜禄说到韩春雷以后不干糖豆换破烂的买卖之后,曹老板很诧异地看了韩春雷一眼。
虽然说糖豆换破烂这买卖,门槛儿很低,是个人都能干,无法阻止别人跟风拾人牙慧。但是像韩春雷这样,跑一趟能挣三五块钱的买卖,说不干就不干,说退出就退出,没有半分纠缠的意思,实属不多见。尤其是他这个年纪,正是热血轻狂最容易上头的时候,自己的利益被人分占了,却表现得如此果断。这年轻人还真人刮目相看啊。
但是当曹老板听到韩春雷要村里处理那批闲置的砂石,还有跟村里借钱的事后,他才恍然明白,敢情儿春雷这小子要干票大的啊。
“我说这么好的买卖,你这么说不干就不干了呢。”
曹老板了然一笑,很是好奇地问道,“春雷小兄弟,你跟村里要借三百块,这可是一笔大钱啊,你到底是要干什么买卖啊?说来听听,老哥哥看看能不能跟你搀和一腿?”
韩春雷愣了一下,客气地回了一句,“曹老板家大业大,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小打小闹的买卖?说笑了!”
“买卖哪里分什么大小啊?能挣钱就是好买卖!”曹老板看韩春雷不太想说,越是好奇。
韩春雷见状,也没打算隐瞒,说道,“听说南方那边遍地都是挣钱的买卖,我想带点本钱跑一趟那边。”
“嚯,南边?你是想跑广东蛇口那边拿货吗?”
曹老板恍然大悟,说道,“听说从去年年底开始,就有北方那边的人偷偷从蛇口拿货回北方卖。啧啧,你消息倒是挺灵光的啊?不过咳咳……”
曹老板有些担忧地提醒道,“春雷啊,咱们都是一个公社的,别怪老哥哥没提醒你,这可是大投机倒把罪啊。广播里虽然天天播放去年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但是没有文件说咱们小老百姓可以干投机倒把啊!”
“曹老板,你现在干得废品收购站,好像不是投机倒把似的。”韩春雷轻轻笑了一下,“我也就小小干一点点,不敢干大的,枪打出头鸟,鸟多了,但那只绝对不是我。”
韩春雷虽说不了解改革开放其中的每一步细节,什么事情具体到年月日,别说他了,就算他爹那个年代的人重生回来都不会记得的。但是他知道改革开放的大体历程啊,虽说投机倒把眼下还是没有摘掉帽子,政策文件也没具体到地方,但这是早晚的事情,到了下半年特区建立就要被批准了,再过一年蛇口、罗湖都会被划入深圳特区里,从此深圳日月换新天。这些信息,作为一个90后死宅,还是可以通过发达的互联网接触到的。
“嘿嘿,这话有意思,”曹老板比较赞同韩春雷的想法,他自己何尝不是小小干一点点的。步子先跨一点点,政策明朗一点点,步子再垮一点点。这就是他的生财法则啊。
“曹老板,咱就不要去想南边那些事儿了,春雷兄弟这些砂石,你得帮忙让你表弟牵个线啊。不然卖不掉砂石拿不到钱,想在远都没鸟用,是不?”
张喜禄有些急,毕竟他更关心柴家坞那批砂石能不能卖掉。卖掉了他好拿中介费,这才是他的利益。什么深圳蛇口和罗湖,什么投机倒把和走私,跟他貌似没有太多关系。
韩春雷也是点头说道:“是啊,曹老板,听喜禄哥说你表弟是上塘公社的人,这砂石还得拜托你打个招呼。”
“打招呼没关系,我这么跟你说吧,我表弟就是上塘公社竹制厂的会计,他如果肯帮忙说话,这事儿好使!”曹老板这话不禁让韩春雷动容,厂里的会计啊,这说话就更好使了。
他刚要说话,又听曹老板继续说道:“不过这砂石的事儿要成了,以后你跑南边的买卖,得让我搭点儿,怎么样?老哥也不白搭你这趟车,我也出本钱,我曹天焦就稀罕你,就认准你春雷兄弟能干成好买卖。”
韩春雷犹豫了一下,寻思曹老板这个人好歹是长河公社的地头蛇,之前听张喜禄说他在杭城里的亲戚也有门路,说不定以后还能帮着自己销货。
这要放在自己那个年代,有资金投入,又有资源背景,也算优质股东了,的确不算白搭进来的。
“成,就这么说定了!”
韩春雷一锤定音,点头道,“等砂石处理完了,我找曹老板好好合计南边的事儿。”
“好!”曹天焦笑道。
这时,张喜禄见状,也暗暗意动了,连曹天焦都看好的买卖,自己是不是也搭一点?可自己也没本钱,更没什么本事,春雷兄弟会介意不?他突然打定了主意,回头等这趟砂石买卖做完了,就主动和韩春雷说。
“这样,事情事情宜早不宜晚,下午还有趟车去县里。到了中途的沙头公社你俩就下车,从沙头公社再走个十几里地,天黑之前能赶到上塘公社。你们先出发,我一会儿就去邮电所给我表弟的厂里挂个电话,他们厂有电话!”曹天焦说道。
长河公社车站发到县里的车,早上六点一趟,中午一点半一趟。
韩春雷看了看天色,也不想再继续耽搁,招呼了张喜禄一道儿去了公社车站。
曹天焦也前后脚出了门,直奔公社邮电所。
……
……
韩春雷不怎么识路,但是张喜禄对这一带都特别熟,等着他俩从沙头公社下车,走了十几里地到上塘公社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昏暗。
这次韩春雷出门有经验了,从支书韩占奎那里开了大队的介绍信,很轻易就住进了上塘公社的招待所。
为了省钱,张喜禄和韩春雷住了十人一间,五毛一铺的大通铺。虽说韩春雷没有洁癖,也已经能够接受这个时代的各种落后,但住十人一间的大通铺,还是跟之前住洗浴一样,有些不习惯。但是谁让他现在一毛钱都要掰成两半花呢?他发誓,等以后有钱了,出门一定要住豪华大床房,马桶都要带抽水那种。
不过运气还算不错,今晚的十人间,貌似除了他俩,只有另外两个外地人,还算比较清静的。
毕竟今晚都要在一个房间里过夜了,韩春雷主动和两人认识了一番,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听口音两人是从广东一带过来的。
不过让韩春雷留意的是,两位外地来的哥们,还挺时髦啊,居然都穿着的确良的衬衫,尤其是微胖那个大哥,烫了头,还穿着一条上窄下宽的喇叭裤。
这条喇叭裤,不禁让韩春雷想起了他爹年轻那会儿看过的一部日本电影《追捕》,后来在他还上网给他爹搜过这部电影,其中让他老妈念念不忘的是高仓健的帅气和那条喇叭裤,至于他爹,一直都是中野良子的脑残粉。
算算日子,这部日本电影的确从去年就开始风靡国内了。
对,当时还有一部日本电影,也风靡一时的,叫《望乡》。有个美女记者叫栗原小卷,穿着白色的喇叭裤,简直是他爹年轻那会儿流哈喇子的对象。
此时韩春雷再看拎着暖瓶打水回来的胖子,大哥挺潮啊,紧跟时髦。这么潮的人出现在穷乡僻壤的上塘公社招待所里,画风有些怪。
至于张喜禄这土鳖,倒是觉得这胖子又是烫头又是喇叭裤的,简直娘炮的不行,尤其是那一口的粤普,张口闭口想喝咖啡,啧啧,一看就是从小资产阶级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