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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便到了腊月十二,杨士奇下了早朝便回到了西杨府中,梅英早早起来准备如愿的生辰宴,见士奇回来便忙把赶制的红色斗篷交予士奇,杨士奇接过斗篷,不禁赞道:“还是梅英的手巧,这斗篷缝制得既雅致又暖和,如愿见了定当欢喜。”士奇拿着斗篷与梅英来到了如愿房门外敲了敲门,“如愿可起床了?”玉梅正在妆台前为如愿梳妆,如愿听见哥哥敲门,起身便冲到了门口,打开房门,高兴地说道:“哥哥回来了?”杨士奇看了看如愿,“你这小丫头真懒,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才梳妆。”如愿俏皮地说道:“哥哥让我用心读书,昨夜在哥哥书房中看书晚些了,所以今日醒的迟了。正巧哥哥碰见我梳妆,那哥哥帮我梳头可好?如愿小的时候,可都是哥哥替如愿梳头的。”杨士奇笑着接过梳子,亲手给如愿梳起了头。如愿在镜中看着自己表哥,不禁说道:“待如愿及笄时,就请哥哥给如愿束发如何?”“好!”如愿继续说道:“如愿出嫁之时,哥哥可否替我梳妆?”“那我可要好生学着了。玉梅啊,明日你好生教我如何梳妆,我可要亲自把咱们如愿嫁出去。”如愿赶紧说道:“母亲可要记住了,到时候哥哥不给我梳妆,我可不依。”玉梅从士奇手中拿过梳子,为如愿束着发,“不许调皮,仗着你哥哥宠你,便这般没规矩。”如愿撇了撇嘴,“难道当朝首辅送你女儿出嫁,母亲不感到荣耀?”玉梅抿嘴一笑,“不要贫嘴。”
待玉梅替如愿上好了妆,士奇便把做好的斗篷披在了如愿身上,说道:“哥哥自然不会裁衣,便叫梅英做了这斗篷,天寒你身子又弱,披上她御寒吧。”如愿万分高兴,“谢谢哥哥,谢谢梅英姐姐。”杨士奇见如愿穿着白衣白裙,淡粉色褙子,再披上这红色斗篷,加之那惊为天人的面庞,不由得赞叹了一声,“恰似傲雪之梅。真是‘此花不与群花比。’”如愿听士奇吟了这句赞梅花的词便说道:“哥哥喜欢梅花,如愿去梅园折些来放在哥哥房中可好?”士奇摇摇头,“把梅花折下来放入房中自是赏心悦目,可那被折的梅花用不了几日便会枯萎,所以若真爱梅花,便用心呵护,尽心照顾,就让她在梅园中怒放好了。叫上老太爷与你父亲,午膳过后,咱们去梅园赏梅。”说完,士奇便转身出了房门。
转眼间已是永乐二年正月初一,正旦大朝过后,朱棣在华盖殿设宴,皇亲国戚、高级官员皆至。当二皇子朱高煦携韦凤娘前来之时,靖难功臣淇国公邱福赞叹道:“二皇子仪表堂堂、风流倜傥,且能征善战,与陛下甚为相似。陛下奉天靖难之时,二皇子冒死拼杀,那般英武之姿想是在座诸位不曾看见。”朱棣靖难之时,邱福与朱高煦曾携手作战,交情颇深,在立储之事上,邱福自然站在朱高煦一边。
听得邱福如此说,朱棣满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子。朱高炽、张若兰虽心中不悦,却自然知道不能被别人察觉。徐令仪顺着邱福的话说道:“是啊,本宫这三个儿子真是各有各的长处,高炽仁厚,擅文。高煦威猛,能武。高燧率直,文武双全。三子之中,高炽年纪最长,恭谨孝顺,爱护兄弟,颇有兄长的风范。”邱福露出鄙夷的神色,“不知高炽殿下能否带兵征战?”徐令仪笑了笑,“如何不能?当年曹国公李景隆带兵围攻北平,便是高炽带兵守城。淇国公虽同陛下去大宁借兵,却也是知晓此事,怎的今日反倒问起这些?”“只是……”邱福刚要开口,令仪赶忙说道:“好啦,咱们不聊皇子了。陛下,新岁来临,妾敬陛下一杯。”朱棣端起杯盏一饮而尽。此时只听一小孩子说道:“皇爷爷,‘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孙儿也敬皇爷爷一杯。”
众人寻声看去,乃是六岁的小皇孙朱瞻基,朱棣大笑着对瞻基招招手,“瞻基,到皇爷爷这来。”朱瞻基端着杯盏走到朱棣身边,朱棣将其抱在怀中,问道:“谁教你背的这首诗?”“是母妃教予孙儿的。母妃说做我大明的皇孙定要如皇爷爷一般文武双全。平日里母妃教瞻基读书,父王教瞻基射箭。”朱棣看了一眼朱高炽与张若兰,满意地笑了,朱瞻基继续说道:“孙儿听闻太祖皇帝有一次驾幸马苑,一阵微风吹起了马尾,太祖皇帝便出了上联:‘风吹马尾千条线’,允炆表叔对下联曰:‘雨打羊毛一片膻’,皇爷爷才思敏捷当即对曰:‘日照龙鳞万点金’。皇爷爷对得不但工整,更有帝王之气,遂太祖皇帝对皇爷爷赞赏有加。”
朱棣听朱瞻基如此说来,心中别提多高兴了,指着瞻基手中的杯盏,问道:“你刚六岁,可能饮尽这杯中之酒?”“若不能,便枉为皇爷爷的孙儿了,孙儿长大还要带兵征战,卫我大明疆土,这等小事如何不能?”瞻基说着便将自己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朱棣大笑着说道:“好孙儿,如此像朕。”徐令仪忙抱过朱瞻基,“陛下,这瞻基才六岁,怎的纵着他饮酒呢?”随即转身吩咐道:“陶菊,快拿杯水来。”
随后,大皇子朱高炽起身向朱棣进献了一幅《猛虎顾彪图》,朱棣命马煜将画打开,只见那画中一只老虎威猛无比,却回头看着自己的幼虎。朱高炽说道:“父皇,虎为百兽之王,父皇为人中之龙。父皇将儿臣养育成人,恰如这猛虎顾及自己的幼虎一般,今日新岁,儿臣特绘这《猛虎顾彪图》献与父皇,愿父皇万寿无疆、江山永固。”朱棣捋了捋胡须,满意地笑着,“高炽有心了。”解缙见此情状,赶忙起身,“陛下,这《猛虎顾彪图》画得甚好,不如臣赋诗一首。”朱棣说道:“如此甚好,大绅的诗那必是妙极。”解缙略作思索,开口说道:“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唯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解缙话音刚落,文臣们便拍手称赞,“解学士真是才学过人,这首诗既有猛虎雄威,又有父子情深。再配上这《猛虎顾彪图》,真是妙绝呀。”朱棣听了解缙的诗,再看看高炽的画,也被这画中的父子之情所动容,朱棣随即转头看了看高炽,看到自己的长子慈眉善目,举止娴雅,更想到自己多年来并不宠爱自己的这位长子,颇有愧疚之意。朱棣不禁对朱高炽说道:“高炽,听闻你近些天来受了凉,记得让戴太医瞧瞧。”朱高炽听闻自己的父皇让御用的太医戴原礼给自己瞧病,受宠若惊,赶忙跪倒在地,“谢父皇。天寒地冻,请父皇也保重龙体。”朱棣点了点头。
其实经过这一年多的思考,立储一事在朱棣心中已有数,只是还有些犹豫,如今情景却让朱棣下了立储决心。众人见朱棣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什么,便都静下来不敢出声。华盖殿中一阵寂静之后,朱棣正色说道:“皇长子朱高炽仁厚谦和、勤勉恭孝,特赐尔为皇太子。皇长媳张若兰贤惠聪敏、温顺宽和,特赐尔为皇太子妃。皇长孙朱瞻基,品行纯良、聪颖好学,特赐尔为皇太孙。皇次子朱高煦封汉王,嫡妻韦凤娘封汉王妃。皇三子朱高燧封赵王,嫡妻徐氏封赵王妃。即日起,着姚广孝为太子少师,解缙为皇太子师,杨士奇为太子左中允,杨溥为太子洗马,另外,内阁辅臣杨荣、胡广、黄淮、金幼孜,户部尚书夏元吉等人东宫辅佐太子。”朱高炽、张若兰、朱瞻基、朱高煦、韦凤娘、朱高燧、徐氏等人连忙跪地谢恩,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也都纷纷跪地高呼万岁。朱棣令众人免礼平身后,继续说道:“杨士奇精通经史子集,你平日里便任太子讲官,教太子学问,给太子将治国之道。”杨士奇起身离座,跪倒在地,“臣些陛下隆恩,臣定当尽心。”朱棣笑笑,“快平身,今日新岁伊始,当好生欢聚一番,快都继续用宴,把教坊司的歌姬、舞姬都叫来,给你们助兴。”
朱高炽终于登上了皇太子宝座,高炽、若兰等人心中自是不胜欢喜,朱高炽感激地看了一眼解缙,正好解缙的目光也看过来,二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朱高炽又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今日之事的策划者杨士奇,只是杨士奇正与杨荣对饮,并未看向这边。
朱高煦本以为胜算在握,可不料父皇竟突然宣告朱高炽为太子,心中早就愤懑至极,于是席间只顾低头喝酒,中途便已大醉,韦凤娘未当上太子妃,心中自然颇不痛快,席间不停地用愤怒的眼神看着朱高炽与张若兰,不由得又打起了坏主意:“古往今来,被废的太子不在少数。定要想办法废了他才好。”
杨士奇边与同僚对饮边用心观察着这华盖殿中的一切,每个人的反应几乎都记在了他的心上。杨士奇意外发现,这赵王朱高燧与赵王妃徐氏好像并不恩爱。赵王英俊潇洒,这徐氏虽不算国色天香,却也标志俊俏。只见徐氏向朱高燧敬酒,朱高燧却不愿理睬,此情此景,也被杨士奇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