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讨鞑靼淇国公北征 护爱妃永乐帝抚琴

倾世明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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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乐七年底的一日夜里,朱棣躺在乾清宫的龙床之上,权梦初正为朱棣念着兵部尚书方宾的奏疏:“兵部尚书臣方宾谨奏:太祖筚路蓝缕,开我大明万代基业,陛下夙兴夜寐,促我大明昌盛,如今海清河晏、盛若汉唐,然鞑靼首领本雅失里与太师阿鲁台屡次犯我大明北疆,且多次侵扰兀良哈与瓦剌。本雅失里与阿鲁台扬言统一蒙古,重兴北元。大明北疆乃国之要塞,伏惟陛下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臣为此具本亲赍,谨具奏闻。”奏疏刚刚念完,马煜走上前来,“陛下,杨次辅求见。”“传。”杨荣走进乾清宫寝殿,“启奏陛下,边境抓来了几个鞑靼的俘虏,不知陛下欲如何处置?”朱棣思索了一会,起身说道:“准备笔墨。”梦初将笔墨放在桌上,朱棣坐在桌前,边写边说:“朕置信鞑靼,派给事中郭骥为使臣带着书信与彩币,将这些鞑靼的俘虏送回去,让郭骥告诉他们,大明与鞑靼永修和好。”

    待杨荣拿着书信便退了出去。梦初将朱棣扶回到龙床上,不解地问道:“兵部尚书说,鞑靼屡屡侵扰大明边境,抓了鞑靼俘虏,老四竟送他们回去,还要赐鞑靼彩币?”朱棣一边躺在龙床上一边说道:“偌大的大明,东南西北朕都要顾及。这最让人头疼的就是北方蒙古三部,鞑靼、瓦剌与兀良哈。朕在西北设了哈密卫,控制西域三十六国,东北设置奴儿干都司。为的便是双面钳制蒙古三部。鞑靼若是还有修好的可能,暂时还不宜开战。”

    过了些时日,朱棣坐在龙床上翻看着奏疏,杨荣匆匆跑来,“陛下,给事中郭骥被本雅失里所杀,鞑靼方还毁了陛下的书信,扬言与大明势不两立。”朱棣勃然大怒,将奏疏摔在龙床之上,站起身来,“岂有此理。立刻让兵部尚书方宾调集军队,户部尚书夏元吉筹备粮草,准备征讨鞑靼。”杨荣应声退下了。

    朱棣心烦意乱,踱来踱去,忽然坐在琴旁,闭着眼睛,胡乱弹拨起来。权梦初从门外走到朱棣身旁,拉起朱棣的手,那琴声戛然而止,梦初说道:“‘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听老四将琴音弹得如此乱,便知老四又为国事忧心,妾吟上一首东坡诗,望东坡之心胸,解老四之愁闷。”朱棣欣慰地抚摸着梦初的手,却仍旧紧皱着双眉,“‘虽有妙音,若无妙指,终不能发。’正如我大明兵强马壮,却没有带兵之人,谈何取胜?东坡豪放之风,确能让人振奋不已,可如今朕实在不知谁人能去带兵征讨鞑靼?”“老四决定对鞑靼用兵了?”朱棣点点头,“本雅失里竟敢杀了朕的使臣,毁了朕的书信,如此边患,朕怎肯坐视?”“听闻老四奉天靖难之时,身边有许多功臣良将。”朱棣叹了口气,“不是年老便是已殁,如今可用之人,只剩张辅、邱福。”“听闻英国公张辅出兵安南的时候,胡一元列象阵于城栅内,英国公用画的狮子蒙在战马之上,配之神机火铳,吓跑了安南的象群,使得大明军队大获全胜,随后老四便将安南设成大明的交址布政使司。如此看来,英国公乃是智勇双全的难得将才,若是令英国公北征,定能大败鞑靼。”朱棣思索了半晌说道:“张辅不能去,自从交趾布政使司设立,交趾便无岁不用兵,那交趾贼寇简定一再对抗朝廷,张辅还要留心交趾那边,看来只有邱福了。拟旨,任淇国公邱福为征虏大将军,领兵十万北征鞑靼。”

    朱棣在奉天殿召见了淇国公邱福,朱棣说道:“兵事须慎重。自开平以北,即不见寇。宜时时如对敌。切记,毋失机,毋轻犯,毋为所绐。一举未捷,俟机再举,切要万分谨慎。你可记住了?”邱福说道:“陛下尽管放心,臣记下了。”朱棣在案桌上拿起一张作战图和一封书信,“这作战图,朕赐予你,还有这书信当中是朕亲拟的作战计划,别辜负朕的厚望。”邱福接过战图与书信,跪倒在地,“谢陛下隆恩,臣定当尽心,不负圣恩。”待邱福退下之后,朱棣赶忙说道:“梦初,把朕的武弁服拿来,朕要穿上武弁服亲自为邱福践行。”

    登基以来,朱棣第一次穿上了武弁服,亲自为邱福送行,盼着邱福能得胜而归,因为此战对于大明而言十分重要,朱棣对邱福寄予了厚望。

    可自从邱福出征后,朱棣就万般不放心,这日夜里,朱棣辗转难眠,看看身边熟睡的梦初,悄声起身坐在了桌边,翻看着地图。梦初睡梦中听到了动静,便也起了身。朱棣问道:“朕把你弄醒了?”梦初走到朱棣身前,柔声问道:“前些时日,老四睡眠尚可,怎的这几日又难安眠?可是在为北征的事烦忧?”朱棣点点头,“正是。”“老四不是已派了淇国公北征?”朱棣又看了看地图,“朕怎么心中这么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乱子。方才朕又想想那作战计划,万无一失。”“既如此,为何不安呢?”朱棣沉默了一会说道:“朕还是不放心邱福,邱福勇猛有余,但刚愎自用,朕怕他固执己见,误了大事。快,梦初,给朕准备纸笔,朕要置信邱福。”权梦初赶忙拿来纸笔,朱棣接过笔,在纸上写下:“军中有言敌易取者,慎勿信之。”又亲自封在信封中,喊道:“马煜。”马煜听到朱棣召唤,急忙进来。朱棣将信递给马煜,“将此信八百里加急送给淇国公。”马煜接过书信应声退去。梦初不解地问道:“八百里加急,就为给淇国公传去一句话?”朱棣点点头,“只要他不轻敌,按朕说的办,便万无一失。怕就怕他轻敌冒进,自作主张。”“既然信不过淇国公,为何还要任他为征虏大将军?”朱棣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答道:“朝中无将,靖难功臣,能领兵者,如今只剩张辅与邱福了。张辅若去北征,交趾那边便会不安分。只能派邱福去。”“老四再三叮嘱他,又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信,淇国公应该记下了。”朱棣长叹着:“但愿如此。”

    朱棣说完,又低头看着地图,感慨道:“若国都此刻在北京,就不会如此鞭长莫及了。”“老四不是早就谋划着迁都的事儿?”“迁都的事情不好办,得一步一步慢慢来。梦初你看,北京在这里。你可看得出这北京的位置好在哪里?”梦初看着朱棣的手在地图上指了指北京以北,又指了指北京以南,思索了一下答道:“向北可控制大漠,向南可控制中原。这北京正好将长城内外相连。”朱棣笑了笑,“陪朕批了这么长时间奏疏,果然有长进。快再拿纸笔来,朕要给泰宁侯陈珪置信。他在永乐五年五月便去北京监造宫殿了。朕要嘱咐他几句,那么大的宫殿建起来可不容易,最苦的还是工地上的军民,朕要嘱咐他切要善待修建宫殿的军民,饮食不可糊弄,工钱不可拖欠,爱惜百姓才是我大明立国的根本。”说着,梦初已将笔递给了朱棣,朱棣提笔便写,待写完,朱棣亲手将信封起来,“马煜,将此信发到北京泰宁侯手中。”马煜听到召唤,走进来,接过信便退了出去。

    看到朱棣还是坐在桌前,权梦初抚摸着朱棣的头发,说道:“老四为大明操碎了心,熬白了头。你看你,又多了些许白发。”“朕老了,你还年轻。待朕的头发全白了,你会不会嫌弃朕?”“老四怕妾被人欺负,便日日将妾带在身边保护。若有一天老四老迈,妾便日日相伴,免得别人欺负你这耄耋老人。”朱棣笑着,感叹道:“若是不用忧心国事,每日与你闲来相伴,那该有多好。”“老四为天下君父,忧心国事是难免的。妾是老四的妻子,自会相伴在侧。待大明家给人足,斯民小康,老四再与妾琼台赏月。”朱棣点点头,“朕也盼着那一天。”梦初拉起朱棣的手,“信已送走,老四若是放心了,便睡会吧,待到四鼓,又该起身常朝了。”朱棣点点头便随梦初去安歇了。

    转眼间便到了中秋,华盖殿大宴上,自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宴席之上,常乐公主朱晴柔突然看见了纪纲身边的穆肃,见那穆肃一表人才,朱晴柔不由得心生欢喜,于是悄声问身边的如愿,“三皇嫂,那纪指挥身边的人是谁呀?”如愿向对面看了看,答道:“他便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穆肃,纪纲的同乡。”“他多大年纪了?”“已过而立之年,却尚未娶妻。”晴柔惊讶地问:“为何已过而立之年还未娶妻?”“听你三皇兄说,那穆肃年幼时便与邻家的姑娘订下婚约,穆肃与那姑娘情投意合,只是那姑娘天命不永,十几岁便病去了。那姑娘过世后,穆肃便未娶妻。听你三皇兄说,穆肃是个明理重情之人。”朱晴柔露出娇羞的笑容,自语着:“想不到那穆肃还是如此用情之人,若是能嫁与这样的男子该有多好。”如愿扭头看了看晴柔,说道:“咱们晴柔到了待嫁之年,真像玉皇的公主思凡呢。”晴柔羞红了脸,“三皇嫂,你别胡说。”“你若不与皇嫂说实话,便独自在这里相思好了。”“与你说了何用?你又不与穆肃相熟。”“皇嫂是与那穆肃不相熟,可你三皇兄与他相熟。”晴柔将团扇掩在嘴边,凑到如愿耳边,悄声说道:“不知那穆肃还会不会娶妻?”如愿抿嘴一笑,“别急,皇嫂叫你三皇兄去探探他的心迹。”晴柔羞怯地说道:“皇嫂可不许告知别人。”“放心,若他对你有意,咱们再禀明父皇,让父皇为你俩做主。”

    众人推杯换盏,已是酒过三巡,只听鱼照君说道:“听闻王贵妃不仅能歌善舞,还能将琴抚得动听。”吕清芷赶忙应和:“是啊,贵妃娘娘的琴可与权贤妃的箫一较高下。”王玉竹见这帮嫔妃似要生事,便赶紧说道:“琴、箫各有所长,何必一较高下,陛下,篁箬这几日身子不适,妾先回长乐宫了。”“好,今夜时候过晚,明日朕再去看篁箬。”玉竹谢了恩便回了长乐宫。朱棣看着华盖殿下众人皆有醉意,便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今日先散了如何?”说完起身走到权梦初身边,正欲拉起权梦初回乾清宫。华盖殿中的众妃嫔知道权梦初只会吹箫,不会抚琴,平日里她们便嫉恨权梦初,如今见得了羞辱梦初的机会哪肯罢休,于是美人黄晚晴赶忙起身,说道:“中秋之宴一年才一次,听闻权贤妃最爱琼花,贤妃还真如月下美人般动人,这月圆之夜,何不将那琴抬出去,贤妃在月下为陛下抚上一曲,岂不是美事一桩?”“是啊,平日里只听得贤妃吹箫,还未听到过贤妃抚琴。”听鱼照君如此说,吕清芷也赶忙搭话:“权贤妃乃是朝鲜工曹典书权执中之女,贤妃定是自小习得我大明的琴棋书画的。”黄晚晴赶忙应和:“吕美人说的是,宫中那些多嘴的宫婢,硬是说权贤妃只会吹箫,贤妃今夜若能在月下抚琴,看那帮宫婢们还如何说。”

    众妃嫔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梦初自知不会抚琴,扭头看了看朱棣,朱棣看了一眼众嫔妃,转身吩咐道:“让教坊司的乐者把琴抬到月下。”教坊司的乐者自然照做,梦初偷偷拉了拉朱棣的衣襟,对着朱棣摇了摇头。朱棣却拍拍梦初的手笑着。

    待众人把琴抬到了月下,朱棣拉着梦初的手走到了教坊司一吹箫的乐者身前,朱棣从那乐者手中拿过箫,递给了梦初,梦初不明就里,接过箫诧异地看着朱棣,朱棣笑着伏在梦初耳边,悄声说道:“放心,有朕在,没人能欺负你。”于是朱棣又拉着梦初一同坐到了琴前。朱棣一边抚琴一边问道:“听没听出朕抚的是哪一首曲子?”梦初笑着答道:“陛下抚的乃是风靡京师的《相思调》。”朱棣扭头温柔地看了一眼梦初又向教坊司的舞者们吩咐:“教坊司的舞姬们,快来伴舞,朕夫妻二人要琴箫合奏一曲《相思调》。”众舞姬听令纷纷起舞,前奏处的琴声朱棣用琴抚过了,转过头看了看梦初,梦初知道此处箫声应起,便对朱棣灿然一笑,开始吹箫。待箫声过后,琴箫和鸣,那曲声婉若天籁,听醉了满朝文武,听痴了王公贵戚,羡煞了后宫众妃。皓月当空、流光皎洁、清风徐徐,花树摇曳,再配上舞姬们的悠然美态,此情此景,宛若仙境。可众嫔妃早已妒恨交加,恨不得马上离去。

    一曲过后,朱棣挽起梦初的手,柔声说道:“月光如水,清风徐来,你我夫妻琴箫合奏一曲,只是此处不是琼台。”梦初笑笑说道:“不是琼台,胜似琼台。”朱棣温柔一笑,“他年,待朕优游暮年之际,你我夫妻再去琼台赏月,琴箫和鸣。”说完,朱棣拉着梦初回了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