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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幕府时代后期,日本只将长崎作为对外开放口岸。另则,幕府也只允许清朝和荷兰的商人前来交易,葡萄牙、西班牙、英国等欧洲列国全都被排斥在外。
长崎港笼罩在夕阳余晖中,风平浪静,远出的渔船也纷纷返航归港。远处雪白色的海鸟划过橙红色的天空,也纷纷归巢,寻找自己夜间的庇护所。
单桅帆船甲板上,夕阳拉长了三人的影子,使之投在平静的海面上。
风萧萧,刺客的白色斗篷在风中飘。
卢维斯一直好奇地打量着身边这个日本刺客——他披着一件灰白色的大斗篷,斗篷上的风帽将冷酷的面目罩下了一片阴影,背后交叉背着两把太刀,但其两只袖口中却还隐隐寒芒闪烁,分明是杀人于无形的袖箭!
这个男人真的好帅……卢维斯心中不停地飘起这个念头。
“你好,我叫卢维斯,来自英国伦敦。”卢维斯微笑着,向眼前这个日本刺客伸出了手,试图礼节性地握握手。
日本刺客却只是面无表情地侧脸过来,也没有对他伸出手,只是淡淡回道:“宫本臧,来自日本长崎。”回答得干净利落,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随即又掉头回去,继续观看着前方海面。
卢维斯尴尬地收回了手,愣了一两秒钟,却还是高兴地笑道:“没事,没事,回答了我的问题就好。”
董方侧过头来,附在卢维斯耳边低声说:“宫本这人就这样,沉默寡言,从不多说一个字,也不会少说一个字。但是他本领可大着呢,你没事别惹他啊。”
三人泊船靠岸。宫本臧给码头看守交了一些费用,然后就带着董方、卢维斯两人沿着码头上的石板路往前走。
“董方君,”宫本臧恭敬地摆手,“请跟我往这边走。”
在宫本臧的引领下,董方、卢维斯两人沿着石板路一直往前走,中间七拐八绕,最后登上了长崎县郊外的一座矮山。一座山庄掩映在群山遍野的杜鹃花中。
宫本臧领着董方、卢维斯两人径直进入了山庄,然后沿着山庄内的石子路走到了正屋厅堂中。
厅堂里面,一名头发花白的男子看到宫本臧带着董方进屋,突然激动得老泪纵横,步履蹒跚地走过来,目光紧盯着董方:“你,你是董海恩人的儿子,我记得你五岁时的样子!”
“宫本老前辈!”董方激动地握住了中年男子的手。
宫本川清,宫本臧之父,日本长崎县均衡道一代宗师。
董方回忆起漫长的过往岁月……以前宫本家族和竹下家族两相血拼,宫本家族惨败,面临家族亡种的危机,那时父亲带着五岁的他来到长崎港贸易,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宫本川清,于是将贸易所得悉数用于资助宫本川清。有了那笔资金,宫本家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并且最终彻底击败了宿敌竹下家族。
从此以后,宫本家族一直将董海视为恩人。董海和宫本川清多年以来一直进行着交往,直到半年前失踪而结束。
“太像了!你跟你父亲实在是太像了!”宫本川清紧紧握着董方的手,眷恋不舍地打量着恩人之子。
董方无奈地叹息:“只可惜家父半年前出海,已经不幸失踪了,再也没有任何下落了。”
“孩子,别悲伤,你父亲是个好人,我相信他吉人自有天相。”宫本川清侧过脸,吩咐宫本臧:“藏,快给他们备些茶水点心。”
宫本臧点头答应,便立即去内屋忙活去了。
……
……
新月如钩,繁星若眸。
夜幕像一件黑色披风,笼罩住了长崎外海广阔区域。
平户町的海岸边,三艘大型帆船悄无声息地泊靠着。没有人知道,这是樱花社麾下的三艘海贼船。樱花社在日本是个极其神秘的海贼组织,自成立至今一直主张推翻德川幕府政权,多年前还策划过不少起义、政变、暴乱事件,因此也一直是幕府政权的眼中钉。然而尽管德川幕府多年以来一直致力于清缴樱花社,却始终成效见微。
旗舰坂田号的船楼舱室中,加藤慎的炸伤似乎仍未见好转,他的头上包扎着一圈圈白色绷带。现在的他盘膝坐在舱室草席上,面前是一张低矮方桌,上面摆着一整套玉瓷酒具。
一杯又一杯酒下肚,加藤慎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咚咚咚咚咚。
舱室的门板被连敲五下。
加藤慎头也不抬,继续一杯酒下肚,才高声道:“进来。”
木屐踏着舱室甲板发出厚实的声响。来人披着一件灰黑色的大斗篷,面目隐藏着头罩的阴影之中。他直接走到了矮桌边,木屐踏在了草席上。
加藤慎仍然头也不抬,只顾低着头喝酒:“坐。”
来人并没有坐下,而是慢慢地开口:“加藤慎船长,你就经受了那么点挫折而已,难道就一蹶不振,借酒浇愁了么?”
“公使大人!”加藤慎立即放下了酒杯,然后立即取来一个新酒杯,摆在桌子对面,慢慢地倒了一杯,才诚惶诚恐地叩头,“不知来者是公使大人,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免了。”樱花公使淡然道,“我来这里是打算告诉你一件事的。”
加藤慎凝神注视:“什么事?”
“现在黄金生死钥就在长崎。”
加藤慎大吃一惊:“公使大人为何知道生死钥在长崎?”
“你没必要问这个,你也没资格问这个。”阴影下,樱花公使嘴唇轻轻地动,姿势显得很傲慢。
“那是,那是。”加藤慎谦卑地低下了头,“既然生死钥就在长崎,那按照公使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要我们立刻袭击长崎县,夺回那把黄金钥匙?”
“不行。”樱花公使一摆手,断然否定,“长崎是幕府的直辖地,现在我们樱花社已经是幕府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到万不得已,断然不能再随意制造骚乱了,否则就会因小失大。”
加藤慎拧着眉头:“那公使大人可否有其他对策?”
“借刀杀人。”
舱室中,樱花公使轻语如风,加藤慎连连点头。
“你永远不要忘了,主为什么赐予你称霸海洋的能力!”樱花公使临走之前撂下了一句颇有深意的话,然后快步离开了舱室,轻快如风。
……
……
天明。
山庄中尚且晨光熹微,宫本家两名仆人正忙着清扫庭院。两只竹子大扫帚在庭院中刷刷地扫着,正在这时,一名仆人突然毫无预兆地俯身倒了下去。
另一名仆人立即丢开了扫帚,跑出两步扶起了同伴,大声地叫着:“勇人,勇人,勇人?”
那名仆人微微睁开了眼睛,一脸虚弱无力的模样:“我……我的背部遭受了暗器,暗器上好像有……有剧毒!”
“勇人,你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老爷!”
仆人立即搀扶着自己的同伴,快速地赶往了后院。
砰砰砰,砰砰砰!
敲门声一响,宫本川清立即打开了自己的房门,而董方、卢维斯、宫本臧三人也被惊醒,大概猜出庄院内出了事情,便立即穿好衣袜,赶到了宫本川清的屋子里。
宫本川清焦急地问:“发生什么了?”
仆人一脸担忧:“老爷,勇人好像是被人射了淬有剧毒的暗器!”
“把他上衣脱了!”宫本川清立即吩咐道。
仆人便立即扯下了勇人的上衣。勇人惨叫不止,额头上一颗颗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仆人又将勇人的身体翻了过去,这时众人果然看到,他的背心处已经紫得发黑,正是中了剧毒的征兆,而那团紫黑中心处,赫然钉着一根细小的钢针!
宫本川清伸手一捻,将那枚钢针拔出来,勇人痛得惨叫了声。
董方皱着眉头说:“这种钢针应该是以某种机关发射出来的,钢针的尖端淬了剧毒,一旦发射起来,还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过不了几下,勇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像是快要窒息了一般,卢维斯吃惊地喊道:“他好像快没办法呼吸了,快给他做人工呼吸!”当下立即又将勇人的尸体翻了过来,飞快地做起了人工呼吸。
“没用,他已经死了。”宫本臧沉声说。
宫本川清、宫本臧父子一眨不眨地瞪着那枚细小的钢针,眼睛中的情绪都很复杂,有震惊,失望,痛苦……以及一分强烈的悔恨!
卢维斯皱着眉头,心中感到极其诧异……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回来了……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宫本川清脸上浮现出沧桑,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沉重得像铅球。
宫本臧眼中燃烧出了怒火:“他肯定还没走远。”话声一落,他立即转身,朝着庭院箭一般飞速奔跑出去。董方、卢维斯两人迟疑了片刻,也立即飞身跟了上去。
山庄外,一尊狮子石像上,白衣斗篷在清晨微风中恍如白云。
那道矫健飘逸的身影,几乎像是和宫本臧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白衣人的背后,也交叉背负着两柄太刀。
“均衡,万物之道。
顺均衡者生,逆均衡者死。
“宫本臧,我们又见面了。”
声音中充满了冷嘲热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