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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我有个问题!你真的是老师?”清清举起手提问。
“举手还要起立。”乐正权说道。
清清匆匆忙忙地站了起来。
“是的,坐下吧。”乐正权凌空一按,清清就觉得自己被一种力量按压,不由自主地坐下了。
“看样子你们似乎都没什么心思上课,满脑子都是问题,那现在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把想问的问题问出来,我一一回答。”乐正权手一挥,整个法术板上的法力全部都消失了。
这个人,好强!大部分人内心里都忍不住这样想着,他们甚至看不出乐正权使用的是什么法术,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能体现出乐正权和他们的差距。
“你说你十六岁,你还没我们大,你能教我们什么呢?”
“我能教你们什么?”乐正权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不会真的以为自己不需要学东西了吧?比我还大一岁,结果现在活得像个废物,法术不过关,为人不合格,就连家族产业也无法继承,你们还能这么恬不知耻地问我这个问题,你们的心态真的挺好的。”
他这一席话,登时就触怒了绝大多数人。法术不过关也好,为人不合格也罢,这些东西他们真的都不是很在意,主要是乐正权说他们无法继承家族产业,这就触及了他们的逆鳞。
王侯世家为什么要来学法术?这是一种放逐。没有继承家业能力的子嗣们被放逐到这里,学习术法,以血缘关系为纽带,成为家族最忠诚的工具。
这是他们的,宿命。
“你说……什么!”
登时,就有人站起身,想要对乐正权发泄自己的不满。
霎时间,仿佛空气凝滞了。
所有人都感受不到法力,一瞬之间,他们仿佛被剥夺了成为术士的能力。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乐正权从讲台桌上走了下来,走到这个比他高半个头的大汉身边,然后轻轻地在其的肩膀上一按。
被剥夺了法力的术士脆弱不堪,犹如普通人类。
被乐正权按回座位的大汉没有再次站起来。作为术士,他自然知道自己法力消失的真正原因。乐正权带走的不仅仅是他的法力,还有他与乐正权抗拒的勇气。
不同于一般的暴力,这种暴力是一种无形威胁,乐正权把他们的法力剥夺了以后,比切实给他们一巴掌还要可靠。
“哼!”大汉当即起身,准备一拳给乐正权一点点教训,在他看来,只要被近身,没有一拳解决不掉的术士。
乐正权伸出手指头,以极快的速度肉啊过了他的拳头,然后在他背后的某个位置疾快地点了一下,剧痛瞬间扭曲了大汉的身体,他痉挛着趴在了桌子上,但他没有晕厥过去,他所有的精神都被刺激得兴奋起来,剧痛传遍了他的全身,他的每一根骨头都仿佛被撕裂了一样。
竟然只是轻轻一点的威力!没有人能感应得到法力波动,所以他们无从得知乐正权使用的是武功还是法术。但光凭他躲避大汉那一拳的反应来看,他的武功不会弱。
“我早听说过你们很喜欢闹腾,但是下不为例。”乐正权缓缓地走回了讲台桌旁边。
整个教室都仿佛静止了,乐正权能够剥夺他们的法力,也就掌握着他们的生命。他不是那种对武功一窍不通的人,稍有其他心思、涉猎了武技的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归根到底也只不过是一群孩子。”乐正权缓缓地坐在了座位上,“依赖着法术获得的自信,在失去法术的一瞬间就会被击溃。”
乐正权归还了他们的法力,或者说乐正权解除了他的法术。学生们重新获得了法力,如同得到了新生。
云可儿倒是没什么,她之前听洛锦鲤说乐正权有一种能够令其他人释放不出法术,还是乐正权的自创法术……
人类自古以来对法术的研究都集中在两点上,第一点是对术法本身的挖掘,对本来就有的法术利用方法加以改善,另外一点就是创造新的法术,拓展法术序列。
法术序列,是按照法术的危险程度排序的。一百以内的法术都是天然法术,虽然可能很危险,但是这些法术都是“神”赋予人的,是人类术士生来就可以使用的,他们被记载下来,永世流传。
由古代贤者陈立命编撰的“陈立命的法术书”,为这些法术按照危险程度排了序号,这个序列也被称为陈立命序列。虽然人们平时简称都是序列,但研究术法的人,是不会把陈立命的名字遗忘的。
序列一百以后的法术,可就没这么简单了。那些法术都是人通过对法术的研究,结合自己的天分创造出来的法术,也就是人造法术,这些法术的安全性和前面的法术没法比,而且自创法术的局限性很强,泛用性很低。
“算了。”乐正权说道,“今天我也不讲课了,你们做一下自我介绍,就从你先来。”
乐正权指了一下清清,因为她坐在第一排第一个。
清清站起身,刚想说话,乐正权又说道:“来讲台上,看着大家,自我介绍。”
清清一蹦一跳地跑到讲台桌旁边,然后开始了极为简短的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清清。”
说完,竟是要回座位。
“自我介绍的长短和详细程度影响期末考试成绩,期末考试不过关我会申请让你们留级的。”乐正权说道。
清清退了两步,回到了讲台桌旁边:“其实我全名叫谢清清,是从家里离家出走跑出来的,我们家是南岭谢家,我爹是族长,然后我擅长的法术是变化类型的法术,对控物之术和化形之术有过一段时间的研究……”
“其他人有什么疑问可以问。”乐正权看她实在编不出来什么话,就插了一句。
“我有疑问,我听说南岭谢家只有一个嫡亲女儿,你完全可以继承家业的,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这时,一个瘦小的同学举起手。
“你先简短地自我介绍一下。”乐正权说。
“我叫应蕴,应家二公子,庶出。”这个二公子后面跟着个庶出,意味就很明确了。虽然这里是扶都,这里的学生来自五湖四海,但是整个中土都是很看重血统、嫡系等等因素的。
扶都倒是没有这么落后的观念,但外来者们来到扶都以后只是学到了他们的技术,却没有学到他们的思想。
最简单的例子,文明人用火创造驱赶野兽,而野蛮人用火驱赶文明人。文明人创造,野蛮人破坏。
所谓的文明和野蛮,本来是没有严格界定的,野蛮人可能使用着很高科技的东西,但他们做的事情并不是在发展文明,而是在破坏。文明人也可能同样很落后,但他所做的事情都是在为文明进步而前行。
乐正权看向谢清清,她很快给出了答案:“因为很简单,我母亲死于法术,因而我父亲抗拒法术,众所周知,长晴自治区是一个很凶险的地方,没有了法术不仅仅是家族发展滞缓,更是求死的行为。因而我认为这是很愚蠢的行为,我和父亲理论,他总拿长辈的身份压我,我没有办法,只能逃出来了。”
云可儿对清清刮目相看,她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女学生,喜欢一点八卦,讨厌一些麻烦的事情,五官端正但是不经常打理,简单到放到人堆里找不出来。但没想到她竟然也是有着这样思想的人。
但她转念一想,这里的人又有哪个是平庸之辈。
能够在扶都读甲班的,哪一个不是天才少年,他们刚刚被乐正权压制住,也和他们本身没有什么关系——云可儿认知范围内,应该没有人比乐正权更能被称为怪物的了,同龄人被乐正权压制根本不是什么很不好意思的事情,乐正权这个人的行事风格一向都是不服就打不爽就干,是云可儿见过的“最洒脱”的人,他生活得最快乐,从来没有任何的烦恼。
或者说他本身的存在,就是其他人的烦恼。
“因为你母亲死于术法,所以就认为术法是不好的东西,这样其实是很愚蠢的思想。”乐正权说道,“人没有不死的,早死晚死不过都是一死。仇恨一词,本毫无意义,强加给术法,更是野蛮至极。更主要的是因为这么做会导致更多自己身边的人死去,实在是不明智的选择。”
“我也是这么说的。”谢清清一摊手,“他是我爹,他说了算咯。”
“还有没有人想问问题?”乐正权问道。
这回没有人举手了,一班的人原本就只是一群狐朋狗友,靠着捉弄老师这个共同爱好聚集在一起。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互相了解,对于对方的家庭背景,思想主张没有任何了解。
朋友这种东西,可能一辈子都只是酒肉朋友,也可能一见如故。归根结蒂,朋友之间最重要的不是在一起多长时间,而是在一起经历过什么。
换言之,如果你陪同他一起度过他最困厄的日子,也没有见过他最高兴的样子,你又何德何能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呢?
很快,一班人各自有所保留地进行了自我介绍,内容很简短,但是大致上都是介绍一下自己家族,以及自己出来的目的。
基本上在座的都是“二公子”、“二少爷”、“二小姐”甚至“二王子”的。那个自我介绍是二王子的人自然获得了极高的关注度,在众人的提问声中,这节课很快结束了。
随后,乐正权宣布了下课。
这些同学们出人意料地并没有那么反对他,因而乐正权这次授课还算轻松。他原本以为他可能会受到更强烈的抵抗的,没想到这些学生并不是那么坚定、或者说固执的人。
离开教室之后,乐正权并没有去找云可儿,学生有学生的宿舍,乐正权也有自己的房间。
他回到了北扶都,这个仍然拥有着静谧,和全世界罕见的高度文明的地方。乐正权所住的地方是一个与周遭的房屋格格不入的小木屋,它长在一棵树的树枝上,但并没有和树长在一起。
树枝把它紧紧包裹住,然后垂下枝条,形成阶梯状,像是在接引乐正权一样。
乐正权踏着树枝形成的阶梯走上去,枝条坚固地就像是地板一样。树上没有滋生虫害,也没有长霉发毛,已经定格了的树枝反而是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馨香,令人神清气爽。
推开木屋的门,里面是简单的布置,左边是一张床,右边也是一张床,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没有家具,没有该有的一切。左边躺着一个人,右边的床是空荡荡的,
“我回来了。”乐正权说道。
“回来干嘛?”床上的人发出了苍老的声音,依稀能够分辨出这是个女声。
“回来把这块灵牌安置在窗口。”这里没有桌子,能放置东西的地方似乎只有窗台这一块小小的地方了。
老者坐起身来,瞪视着乐正权:“他既然仍然选择了出去,还带回来干什么?”
乐正权低头沉默了片刻之后,抬起头说道:“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老人再度躺下,“你能理解个屁。”
“……”乐正权并没有多说,而是默默地把灵牌放在了窗台上。
“你越来越放肆了,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个术士,你的武功是谁教的,谁最懂你的取死之道?”老人即使是躺着,也能通过声音辨别出乐正权干了什么。
乐正权的武功其实很简陋,就是迅疾一击,通过以正常人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攻击人最要害的地方来一击必杀,这种攻击手段他学来是用于击杀术士的,他使用他那个不知名但是能够禁止术士释放法术的法术,然后趁着对方惊愕的时候一击瞬杀,不留活口。这就是他构想的杀招,所以他的武功其实并不强,如果有警戒的话,武学修为强一点的人都能反应得过来他的杀手。
乐正权深深地对着老人鞠了一躬:“师母……”
“谁是你师母?”老人冷冷地说道。
“您。”
“你的武功谁教的?”
“您。”
“那你不肯叫我一声师父?”老人怒道。
“师父都已经死了,您还和他争什么?”乐正权无法理解老人的这种思想和行为,于是出言问道。曾几何时,他的师母就一直在和师父抢徒弟,师父一直觉得她是无理取闹,但也就由得她了。
后来她也渐渐地觉得没有希望了,乐正权对于武功从来都是只学理论,不学实际,尽量去学那些腾挪闪躲和内功心法,不去学外功,也不学长兵器。
但不知道怎么的,现在她又生起了和柴老人争夺徒弟的心思,这种想法他无法理解。
“他若是不死,他若是肯听我的话,我还有必要和他争么?”老人一字一顿,字字句句里都充斥着怒意。
乐正权摇了摇头:“我希望您能理解每个人都有死的那一天,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对师父来说,他已经能够做出最令他满意的选项了。”
他明白了,师母是因为柴老人为大证牺牲了,所以感觉到不满。
“哦?”
“您先别急着说话,听我给您分析。”乐正权简短地开始了自己的分析,试图令他师母稍微安分一点,“您想一下,师父是为什么牺牲的?大证皇帝,也就是大证。”
“那又如何?”
“大证是什么地方?中土皇室正统,中土的心脏,也是世界的极东,如果皇帝突然驾崩,势必会引起天下大乱。”乐正权说道,“续命灯只能给一个人吊命,师父在自己和大证皇帝之间,选择了大证皇帝,他肯定考虑了很久很久,既然他没有选择活下去,那他绝对不是自私的,这一点可以肯定。”
“那我呢!”老人咆哮着说,“我是自私的,可以吗?柴荣有没有考虑过我???”
“师父考虑一定很周全,方方面面都可以考虑到,他一定会把他死后一年内的事情都安排好,才肯安然逝去,您是他的妻子,他必然会把您考虑进去。”乐正权说道,“可以说,他就是考虑过您,才决定义无反顾地就义的。”
“什么歪理?他就这么不在乎老太婆子我?”
“他并非是不在乎您,而是相信您,他相信您一定会原谅他,也一定会理解他,您不是一般的女人,受了扶都熏陶这么久,您一定是能理解他的做法,您所过不去的,就是心里的这个坎。”
“滚。”柴夫人冷声说道。
“徒儿告退。”乐正权深深地鞠了一躬,并不生气。
他知道,柴夫人这么说了,她其实也就已经不生气了。不生气归不生气,但是心里过不去,和生不生气其实是两码事。乐正权在这里也不能再继续给她解开心结,他总不能真的叫她一声师父吧?所以乐正权选择了离开。
柴夫人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给她足够的时间,她能够自己打理清楚思路,也最终会理解柴荣的一片苦心的。
很多时候其实都是这样,道理每个人都懂,但是真的事情降临到个人的头上,那么那个人恐怕真的就难以保持冷静。不可能有绝对客观的人存在,每个人多少都会有一些感性思维,这种思维会影响一个人的正确判断,并促使其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所幸柴夫人做的最不理智的事情就是一个人生闷气,这种情况下,破坏性会降到最低。乐正权算是懂她的,如果是其他女子,有这种本事,恐怕会去和大证皇帝拼命。
像她的刺杀术,以大证皇帝这种拿续命灯吊命的活死人恐怕真的要被她强行一换一。毕竟续命灯是一种很脆弱的法宝,如果被人吹灭了灯盏,就算是续命失败,大证皇帝也就会一命呜呼。
柴夫人下了床,外衣也不着急穿,任由屋内的冷气肆意弥漫。她这种武学境界的人一般都不怕冷,所以说一般的风雪都对她来说如温柔的暖阳一般,更遑论书屋内的冷气了。
“死老东西。”她对着柴荣的遗像看了又看,最终憋出来这四个字。
她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他为什么,想问他后悔吗,想问他考虑过他的妻子吗,还想问他想他的妻子吗,但千言万语,最后一个字都没有问出来。
不知道她是刚烈硬气,还是不愿意对着一个死人灵牌掏心掏肺地说话。
“你送走了你的儿子,也送走了你自己,这个大证,就真的这么值得你去保护?”
柴夫人摇了摇头,呆呆地站着,看着柴荣的遗像,久久不动。
乐正权拜会了柴夫人以后,还有几个老朋友要拜访,等他一一走动完毕,已经是不早的时候了。
他重新回到属于自己的屋子,那是一个很简陋的房子,屋子里除了桌子床椅子以外就是书纸笔,乐正权就在这样的地方长大,他的生活简单得像个屡试不中的秀才。
这种居住环境要是被洛锦鲤见到,肯定要叫他去职工的宿舍,但是乐正权不喜欢那里的环境,或者说,除了北扶都,另外的两个扶都乐正权都不喜欢。
无可厚非,中扶都和南扶都对于整个扶都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这两个地方缺一不可,但乐正权偏偏不喜欢。
乐正权很擅长和人交流,也擅长投其所好地处理人际关系,更是有着能够轻而易举地解决所有问题的能力,所有认识乐正权的人,都羡慕着乐正权洒脱地活着,不被任何事情困扰。
但其实乐正权也有不喜欢的事情,只不过他心大,对不喜欢的事情别那么在意,久而久之,心就会宽很多。
“咚咚咚!”乐正权察觉到自己的门被敲了三声,于是起身开门。
“我就知道你没睡觉。”来的人一脸自信地说道,“我忽然想起来有一件事找你,就找上门来了。”
“我很早以前就开始不睡觉了。”乐正权缓缓地说,而后又说道,“你白天不是还躲着我呢吗?晚上又来主动找我了。”
来者正是罗正。
“我来找你喝酒了。”
“你喝酒?”乐正权诧异。
“偶尔会喝一些,我们一族还是酿酒的族群,我虽然脱离了族群很久,但是喝酒的功夫还没有落下。”罗正拎着一大坛子酒,走进了乐正权简陋的小房间。
乐正权一抬手,他满桌子的书籍自动归还到了书架上,笔和纸也纷纷地飘到了阳台上,乐正权一年不见得能用一次的第二个椅子也缓缓从角落里飘了出来,一切都摆放整齐之后,乐正权再接过了罗正的酒坛子。
“别这么正式嘛……”
“虽然平时你没点前辈的样子,但无论如何,你都是前辈。”乐正权解释道,“我不可以不尊重你,这是原则问题。”
罗正叹着气缓缓地摇头说道:“我不需要你尊重不尊重我,我就是来找你喝酒的,你师父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和我喝酒了。”
“我记得有很多人对你唯命是从,如果你找他们喝酒,他们一定会和你喝。”
“都没了,都没了!”罗正一把把酒倒在了自己带来的碗里,然后一口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