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庒琂并不知自己一觉睡醒,已近午时。晨早,慧缘去回了安礼,报说情况,老太太特意让好生休息。待醒安完毕,差竹儿等丫头送早饭来镜花谢。那时各府太太俱已回府,曹氏迟迟不肯去,等众人走后,曹氏领着贵圆和玉圆两人来镜花谢。
醒安那会子,曹氏以为庒琂会将子素、三喜去北府遇辱之事报告给老太太,可醒安时老太太众人皆不提及,像不曾知道。遂醒安过后,巴巴来镜花谢,一则看看庒琂病重情形,二则再给里头人敲警钟。
然而曹氏入镜花谢,三喜头一个见到,她一点脸面都不给,转身往屋里去要关门。贵圆看三喜这般无礼,跨往前去拉住她。
贵圆道:“见太太也没个礼,越发放肆没得脸了。”
三喜哼笑,脸都不转,只道:“我们只跟人说话。”
贵圆眉眼微挑,道:“是了,蠢猪无脑。有何可说的。”一把推开三喜,引请曹氏上台阶入屋里。此时,子素闻声出来,对眼见到曹氏,心中那厌恶劲儿猛然燃起,扭身要回去。
贵圆喝道:“站住。”
子素站住了,还快速转回过身子,大步走出门口,话都不说,只伸手去挡住贵圆,将她们主仆往外推,一头还对三喜道:“三喜,去提夜壶来!”
三喜开怀大乐,白了贵圆一眼要去了。贵圆哪受得这般大辱,又是在自己主子面前,遂举手扫向子素。三喜欲要返身阻拦,又来不及。幸好慧缘出来,眼疾手快接住贵圆的手。
慧缘惊慌道:“太太。”
慧缘大有哀求之意。
曹氏提裙,轻摇头上的珠翠,晃晃摆摆举步上台阶,扬起手中的手绢碰了碰满脸怒火的贵圆。贵圆得了意思,忿忿垂手退到一边。
子素冷道:“这儿是猪圈,太太奶奶主子们也不怕脏了。”说完欲拉三喜走。
曹氏斜目,死死盯住子素,阴冷声道:“别以为你到镜花谢我就拿你没法子!”
子素和三喜立一边,不动,侧身对曹氏。曹氏言语完,甩下手绢准备进入,再一想又退回来,扬起手中的手绢,弹起那套了翡翠戒的玉指,指向子素和三喜,道:“别是给你们好脸面你们不要脸,等好日子我一个个亲候你们。听说你们姑娘身子不好,个个不守着伺候,东奔西跑白享受。你以为我们庄府是什么地儿,容得你们这样没王法规矩。今日我是来看你们姑娘,不必跟你们这些下贱蹄子置气。给我好声记着。”
子素淡淡笑道:“可是了,镜花谢是什么地儿,太太想来就来,想辱就辱。辱我们没什么,辱到姑娘门面上,姑娘不去给老太太说,哪日我们不受了,舍得三层皮肉也要给老太太说。姑娘身上那伤口不为自己伤,可是为谁府上伤的?竟有如此薄情的主子。”
曹氏听毕,气得浑圆了眼睛。
慧缘见形势不好,赶忙来扶住曹氏,安抚道:“太太,我们姑娘身子不好,她两个心思都在姑娘身上,望太太见谅。”
子素哼道:“只我们两个卑贱人在姑娘身上使力有何用,高贵人服侍姑娘才见好的快。这会子还在镜花谢呢,犯不着这般舔脸挂出高贵样,给谁看呢!”
慧缘被子素顶,满脸火热,心中更是酸辣难耐,想捂住脸面速速避开。
哪知曹氏一把拉住慧缘,笑对子素道:“给我听好了,这丫头就是高贵了。活该你们这些下贱坯子只存*好,心中嫉妒死了吧!我就是抬举慧缘,她是要过东府做大奶奶的。日后还是你们的主子。不说别的话,这会子由不得你们拐七竖八支使她,她愿意服侍姑娘那是她的情分。你们是谁人?酸不酸咸不咸的话,也不怕你们姑娘听到臊得慌。”
慧缘道:“太太消消气,我们姑娘还没醒。”
如此,曹氏才哼住嘴。
三喜这才觉得子素对慧缘有所不满有出处,如今,一目了然,慧缘可不是北府站一队去了呢。于是,三喜不依了,道:“敢情慧缘你是吃里扒外的?跟别人合伙整治我跟素姑娘?”
慧缘一脸为难,向出口,曹氏不给,死死按住她的手,还帮腔道:“那又如何?有本事就你也使得,没本事跟谁置气?”
那时,庒琂已醒,从卧内出来,透过窗缝隙听见这些话。当下,曹氏拉住慧缘进来。
庒琂也不想躲避,昏昏沉沉扶住炕上的矮桌坐下。
等曹氏进来见到,她才轻轻起身,向曹氏施礼。
曹氏放下慧缘的手,忙笑去扶庒琂,两人同坐。
曹氏笑道:“瞧我,一来就惹姑娘不能安心养伤。”示意身后玉圆走上来。
玉圆上来,手里捧着一个金丝绸缎外皮盒子,递给曹氏,曹氏拿来打开,里头是一株人参;她直笑不说,将盒子放在桌上,推给庒琂。
庒琂低笑,感激:“谢太太。”
曹氏道:“你丫头也忒伶俐了,我送个药儿来都看不顺眼。打心底不想你伤病好呢!要我说,你这些个丫头不好,我随便给你安排几个,个个儿老手老人儿,随你见着日日欢愉。病也就好的快。可怜你天天对这些个人,怎么好得了。”
自此曹氏不肯放过三喜和子素,嘴里处处维护自己好心好意,又不忘记狠狠踩踏她们两人,连同镜花谢也踩在脚底下。
此番侮辱,应了伯镜老尼的话:酸醋人等,好出言语,至高之辱,托己踩物。
庒琂笑道:“太太所言极是,回头我好好教训她们。亏我伤那么两日,昏昏沉沉竟不下心瞧见。”举目看慧缘半眼,慧缘有些领悟,轻轻退出去倒茶,又来给曹氏奉茶。
曹氏笑道:“原我不来的,只是昨日你丫头去了北府闹不愉快。我想,瞧老太太的脸和你脸面,该来给赔个不是。怎么说你跟我们二丫头三丫头交情甚好,贴着老脸,我给你赔不是了。只那两个丫头胆子脸面不要了,处处敌怼人,不把人放眼里。”
庒琂并不知子素和三喜在北府经历,不过难得见曹氏这般。于是庒琂再致歉,道:太太胸怀宽大,请再容她们一回。”
曹氏笑道:“打狗还要看狗主人呢!你都求我了,若我还不依你,可见我是无情之人。”顿了下又叹息道:“姑娘身子如何了?”
庒琂回道:“好多了,幸得关先生和阿玉姑娘舍了偏方。”
曹氏惊诧,道:“听闻关先生昨日要走了,璞儿还亲自去提了马车呢!难不成姑娘你又留下了?”左右张望,道:“那怎不见阿玉姑娘,听说她十分了得,如今又听你说她会治病。可不是一个神物人儿了。”
庒琂尴尬回笑,慧缘正给添茶,接话回:“阿玉姑娘在厢房歇息,为我们姑娘忙一夜的,才躺没一会子,不然太太是见到的。”
曹氏皱眉道:“那关先生也住这儿?”便笑开了脸,用手绢连连打嘴道:“瞧我这嘴巴。关先生住西府呀!住这儿哪合适,孤男众女,不合时宜他是!我想蜀地人没那么开化。”
慧缘不好回,只浅浅一笑,倒完茶就立在庒琂边上。
因见庒琂不大言语,曹氏又随意说些晨早老太太醒安的事,众人心中关怀庒琂等语。便话题再转,道:“姑娘,我还是那话儿,丫头见事短不碍事,脾性不好该去的去,留不得。还说要用潲水给你灌毒。今儿我来,重要就这话。你自个儿看着办。平日我脾气直了些,今日我也想看你好,好意来给你提个醒儿。潲水能治病,世上哪来病亡之人?别是给不懂事丫头给误了。再者,你各自也注重保养,为老太太不说,养好了好好送慧缘去东府。好歹丫头跟你一场。”
说完,曹氏起身告辞了。
庒琂看着桌上那盒子,痴痴愣住,一言不发。慧缘站边上,左右不是。
过会子,见庒琂眼中泛出泪水,慧缘知她委屈,便跪地上,哭道:“姑娘。我愿服侍姑娘不去东府。求姑娘给老太太说。”
庒琂抬手擦拭眼泪,移开目光,凄楚看住慧缘,一会子后,伸手去请慧缘起身。
庒琂笑道:“你跟我这些日子,我待你如何?”
慧缘又跪下,道:“姑娘对我恩重如山。”
庒琂急倾身去扶,道:“那什么话都不必说。”
其实,庒琂有很多话,有千万个不愿意慧缘去东府。可有些想法又不知道如何说出,如慧缘怎么就跟北府这般亲近,如慧缘怎么就想去东府,如慧缘怎么就没有为自己强烈反驳过?再者,各府在老太太面前已过了面,破了慧缘跟大哥哥的亲事,要反悔,自己必定是个无信之人。
伯镜老尼昔日说过:人无信,怎能立足?
终究,庒琂再不愿再不舍慧缘,如今别无他法,即便有想说的,亦无从说起。
庒琂让慧缘起身,又掉一回泪水。慧缘陪在侧,也掉一会子泪。
这情况,三喜与子素不曾见到,但有一人见到了,那便是阿玉。阿玉从厢房走来,看到曹氏领丫头出院,自己想进来看看庒琂,忽听到庒琂跟慧缘的对话,觉着自己不便进入,故在门首小站一会子,实属无心听闻。
庒琂见门首帘子有人影,抬目看去,正看到阿玉欲转身离去。
庒琂立马收住泪水,笑向外头:“是玉姑娘吗?”
阿玉被庒琂叫,故转身进来,给庒琂回一个礼,笑问:“姑娘身子感觉如何?”
庒琂想下炕,慧缘扶了一把。她道:“今日醒来,觉着如常日,精神好许多。玉姑娘请坐。”
阿玉款款进来,坐炕上,因看到桌上有人参盒子,看了一眼,嘴里笑笑,顺手帮把盒子盖上。
阿玉道:“姑娘这么热的毒气,不能吃人参。”
庒琂谢道:“亏阿玉姑娘知道提醒。那是北府二太太送来的,她也是好意。”
阿玉眼神有些冷淡,瞟一眼外头,略笑出嘴型,欲开口说一二句话,恰好三喜和子素走进来。见到两人入内,阿玉收住口。
庒琂从阿玉的笑容中移开眼,横扫了子素和三喜一眼。阿玉识趣,欠身而起,向庒琂矮一端礼,幽幽然去撩帘子去了。
庒琂想款留,未出口,阿玉已不见。当下,庒琂望住三喜和子素,久久不能言语。
三喜知她姑娘脾气,定是曹氏跟她说了什么。
三喜便跪向庒琂:“姑娘要罚,就罚我。与素姑娘无干。”
子素冷冷笑,瞟一眼慧缘,也不说话,登时转身去卧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