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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响起,一个身形高挺,却瘦骨如柴的人便走了进来。熟练的走上训讲台,二话没说,便拿起身前讲案上的炭块,转过身去,在墙板上写上了三个字——战仕锦。武生们看着这三个字,明白他是在写自己的大名,默不作声的等待下文。战师写完便把手中的木炭往案上一扔,开口说道:“各位,中午好,战仕锦,以后由我来教你们枪术。”讲到自己大名时,将脑袋冲身后转了转,示意于众人。
“我呢,主攻枪术,弱冠之年,曾随军出战,抵御外寇,不说九死一生,也可算是久经沙场,所以在枪术方面,你们大可放心,鄙人有一定的造诣,不说保你们前程,顺利结业还是可以的,不过,前提是,你们得知道勤奋上进。至于你们想要的前程,倘若想靠枪术,就现在近乎人人练枪的现状来看,你得有天赋,嗯,得看你是不是那块料。”
他的话听起来没有任何温度,又或者是不冷不热,又好似一盆凉水,从天上泼落下来,虽然不至于凉了半个身子,却也刚刚够把原本赤热的心,变得不再澎湃。在场多数人的感觉便是如此。“得宠”的东西,大家都想去拥有,可对于“不得宠”的个人来讲,如此一来,得到的难度以及要遭受的威胁便会随之增大。此刻他们面前的威胁,便是要能够接得住这盆“凉水”。不然,战师将会再次成功扮演一位以一敌百却又“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角色,让一群原本就没用信心举起长枪的人,终于下定决心“抛戈弃甲”。
幸运的是,从众武生所持有的神色来看,并未有呈现出“缴械投降”的大趋势,不过原本的热切锐减了几分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总要有人提醒他们要认清现实,更何况,没有人能够绝对的肯定这是一场非战不可的“斗争”。这也许就是战仕锦如此说的原因。
“昨晚,好像有人已展示过枪术了吧,我也看了两眼,不错,起码我在这几年里,没见过一上来就那么有模有样的了。”人们随着战仕锦的话看向东方宇,他们能够感觉出,战是一个不会轻易夸奖人的人,所以这番话,都心知肚明是在夸赞东方宇。只是人们第一眼望去,丝毫没有发觉东方宇脸上有任何喜悦之色,不过转念一想,人们又重新记起了那对“郎才女貌”,便也洞悉了他此刻的复杂心绪,以及为何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神情。
东方宇从人们的眼神里也看出了被看穿的内容,这是他最不想感应到的事,他倒是情愿被人解读为“赞赏面前故作镇静”,也不愿让人发觉自己是真的高兴不起来。
“还有,”战仕锦接着说道,“昨晚你们还看到有个人把东方宇的枪术学了去,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吗?”众人充满疑惑的看着他,期待他立即作答。“如果说他是看一遍就练出来了,这也不为过,不过,那套枪术,训武院是有藏谱的,他也许有幸看过,只是成套的练出来,确实是受了东方的启发。”众人有的做恍然大悟状,有的却越发不解起来。
“你们不要觉得家里有什么祖传秘籍,或者是什么传人,如果非要这么认为也可以,只是你们手上的功夫,大多也出自于训武院。不是你们祖上在训武院求教之时学去的,就是他们在求教之时所创,又或者两者兼有,训武院里是多是有古本的。所以说,你们手上的功夫,若被某个老武生轻易练了去,也不必感到奇怪,只要他们术绩突出,训术师就可以让其进入典藏室浏览所有古本。你们也一样,只要达到我认可的水准,也是可以进去的。”
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哗然。他们不知道是该先为哪句话去惊愕,而战仕锦如此平淡无奇地叙说此事,却又给了他们另一番的惊愕,他们既要在犹如被人扒得赤裸裸的情况下,努力表现出对“天下武术出武院”的不以为然,又要抑制住能有机会进入典藏室的激动心情。对于祖传秘籍,他们永远只会坚信一种可能,那就是一定是自家先辈们所创,不论在哪里出现,除自家一脉相承之外的皆属剽窃,或是皆非正根。而至于能够一览典藏室里成千上万的武学秘谱,倒是能足够吸引他们。不论他们想要进去窥探哪一本的堂奥,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是自家祖传下来的“仿真本”。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地问道:“战师,能进典藏室的人,有没有具体的选取标准?”战仕锦冲那武生一眼看去,见他抱着视死如归般的坚定神色,也不好为他的鲁莽之举显露出自己的厌烦,他知道在巨大诱惑面前,被自己训斥的风险是那人不屑一顾的。
他顿了顿,一本正经地回道:“典藏室你们是可以随时进的,不过并不是每个屋都可以随便进的,平时可以进去看一些都能看到的术谱,但要想看高深一点的,正规的方式,是得到你们相应科目的训术师的首肯,比如枪术,就得先过我这关,我觉得你可以了,你就可以。还有不正规的几种方式,比如你直接去找管藏师请教,当然,你是一定打不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的,不过,倘若较量中他觉得你是够资格的,那他也会让你进去的。再有,就是找那些可以进入的武生指教,你能把他放倒,你就可以取代他。但是我要提醒你们的是,这两种,没有一个是训术师不反感的,所以我劝你们还是要走正规途径,别去做那些即丢训术师的脸,又丢一大队脸面的事,更何况你们自身也要知道体面。”
“那进去之后,是不是就可以抄录术谱了?”又有一个武生问道。“呵呵,”战仕锦露出了罕见的笑容说道,“天下没有那样的好事,你只能带着脑袋进去,在规定的时间里能记多少就看你的天赋了。也不要想随时都可以进入,一年之内最多只可进出三次,每次一个时辰。”武生们也都觉得这问题很可笑,但又恰恰迎合了自己的心思,有人能替自己愚蠢,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得到的答复即便知道不会有“意外之喜”,可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失望起来。一个时辰?一年才三个时辰,那有个屁用!能尝到肉本就是件难上加难的事,肉到眼前了,却又不让尽情享用,委实够折磨人心的。
好在此等关乎名利仕途的大事,多数人还是选择抱有那微乎其微的希望,相信自己一定会是那拥有三个时辰的人,即便对自己“肠胃”的消化能力没有多少信心,可做一个能够吃到肉的人,仅就这点,足够让他们血脉喷张得了。不过他们此刻的神情,只会是一片沉静,只多两眼放光,面带笑容地仰视着台上的人。有些人的笑容虽不能完全归纳为是在迎合战仕锦,可一定会有一些远见卓识之人,仅就眼前的形式,意识到了此种拉近与战仕锦之间距离的方式。
然而,战仕锦看着那一双双饥渴难耐的眼睛,却是满心的无奈。本来他如此云淡风轻的向他们讲述此事,只是考虑到他们总有一天会知晓,也定会有跑到自己面前,要求对其进行考核,索求进入资格的那天,可那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事。往届的经历使他对此类事厌烦不已。找上门来的人,多数情况是十个人有九个半不合水准,他还要公平对待,让其挨个儿表演,看完一套套令自己作呕的枪术,还要不伤其自尊的情况下,委婉地指出几点连傻子都能看出来的不足之处,让其不失信心的再回去练习些时日。可没过几天又再次找来,再看,还是不行,警告其不要急于求成,不得再轻易前来叨扰。久而久之,耐心消磨殆尽,而武生也被他逐渐严冷下来的态度吓得望而却步,他也就成了他们眼中冷酷严厉的狠角色。
此番对他们主动讲述,旨在让他们知难而退,不要轻易去添他麻烦,哪成想,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成效。无奈之下,只好进一步吐露心声道:“关于枪术,如今是普遍渴望精进的兵器,练的人多了,优异的人也就多了,同样的,考核的水准自然也就相比于其他兵器高得多。所以,只有对你的枪术水准足够自信时,再去找我也不迟。再者,你是什么水准,平日里我是能够看到的,所以,轻易不要有那个自信。”
底下的人听出了这话的意思,就算有咒骂的冲动,也不会轻易改变已经努力保持了很久的平静,他们只是好似无意的在左右摇摆着脑袋,跟身旁的人做着眼神上的交流,一副好似是在极力摆脱什么的样子。历经时间的消磨,人群中的黄搏倒是放松了对自己的关注,同样对听到的一切有着情绪上的起伏,以致后来,不自觉的也在做着摆脱“心神侵扰”的抵抗举动。
暗自左顾右盼之时,眼神恰巧对上了安玫迷人的双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冲对方轻轻微笑,只是黄博的笑依然透露着若隐若现的苦涩,而安玫的笑却包含着恰够被黄搏捕捉到的宽慰。但只这轻轻一笑,便已足够二人一同化解开阻隔在中间的那薄如蝉翼的“壁垒”,大概也只有两人共同努力,才能够安全消除殆尽。
除此之外,相视一笑后的下一个神色,便是在交流着对战仕锦所说的心照不宣的看法。待各自不约而同地收回视线,彼此便开始回味或全面解读起对方的心思来。黄搏从安玫的眼中能够看到一份坚定,他想,这应该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以及对进典藏室的决心,这令他佩服不已。
而安玫却也在他的眼中捕捉出同样的内涵来,不过却是转瞬即逝的存在。对安玫来说,即对之惊奇,又对其惋惜。惋惜自不必多说,她天生流于体内的特质便是充满着自信,而对于没有自信的人,她向来如此。而惊奇的是,如此身手之人,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还能有如此深刻的东西从眼神中不经意地流露出来,而且,这大概是连他自己都不曾晓得的事。自此以后,即便黄搏再怎么不堪入目,安玫也总是因那个眼神而告诫自己不要去轻视他,认为他一定有着未曾显露的过人之处。
战仕锦给了他们足够长的时间来领会自己的话,直至钟声传来,他才把视线从讲案上抬起来,扫视了一眼众武生,说道:“下节实训,提前到训术场集合,不准迟到,散了。”众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轻轻地鞠了一躬——这是剑术课之后,被叫到觉醒阁去的王纯仁,从孙二虎那里领来的最新指令。
由于孙二虎自己的疏忽,没有在第一堂课之前提醒他们对训术师该有的礼数,而打剑术师室传来单雄志的牢骚声时,使他越发疑心是因“自家兵士”不知礼数所致,于是特传王纯仁去了解上课时的状况。得知是因选剑术助教而惹气上身后,才终得解脱。接着立马跑到枪术师室,事先告知战仕锦先不要急于选助教,等熟悉一段时间后再选也不迟,若有什么需要协助之事,暂且找一个叫王纯仁的武生去做即可。故此,战仕锦才只字未提枪术助教之事。
散场之后,不等休息片刻,众武生便纷纷从兵器架上取下自己的长枪,纷纷“临阵擦枪”,有的甚至直接提枪直奔训术场而去,当然夺门而出的过程,在自身以及相互之间的修饰下,呈现的极其自然,好似就应该如此一般。而没有长枪的武生,也只好坐在原位上,看着他们的演出。
安玫看了眼另一旁的伊雪,见她快要显露出嗤之以鼻的神色之时,故意冲她小声咳嗽了两声。但见伊雪慢慢地把投向门口的视线收回来,再慢慢的投向安玫,见她故作得意状,气就顺理成章的找到了宣泄出口,刻意地阴阳怪气道:“你咳嗽什么呀,病了快去找大夫,不要在这儿吵我们。”安玫冲她歪了歪嘴,故作不屑地回道:“你这是羡慕呢,还是真看不下去如此积极进取的场面?”“我是替他们担心,这么拼,小心自个儿的身子。”“切,你又在担心他们只是在徒劳吧?”“哪有,我完全支持他们,如果是在真正看清楚状况下,再合理的对事物寄予希望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大小姐,要求不能这么高吧,不都是一步步的来呀,我就很看好他们。”
伊雪反过来报以安玫不屑的表情后就不再理会她。环顾四周,人已寥寥无几。除六个女孩之外,徐忠伟,东方宇,于仲彦,黄搏,古寒以及另外几名武生。看来是没有长枪的也出去了一二十人,伊雪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还真是积极。
紧接着,古寒打量了一下后也站起身来,身旁一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人一同朝门外走去。走到伊雪的位子时,冲她笑了笑,伊雪却如同跟他很熟一般的冲其做了个鄙夷的表情,以示自己的不屑。古寒也不理会,径直走了出去。紧跟在他身后的人手里提了一条长枪,很显然,那并不是他自己的兵器。
几个女孩已围坐在了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你们没人练过枪吗?”安玫随口问道。玉兰花小声笑道:“我练过一招半式。”“哦?是吗!”伊雪惊讶道,“我刚听你的口气,应该也练过吧。”安玫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话,回道:“你先别说我,我猜你就是个十八般武艺都耍得开的主儿,还是先说说自己的老底吧。”“至于吗,你们俩个想干什么,当将军吗?志向都那么远大!”守平老大延续着两人的腔调惊讶道。“老大,你别听她胡说,我可没她那么大的野心。”伊雪宽慰道。安玫故意拿出阴险的眼神瞅了瞅伊雪,说道:“别急着狡辩,走着瞧,我看你还能隐藏多久。”“行了行了,你俩就消停会儿吧,”守平不耐烦地打断了还想继续吵下去的两人,“走吧,钟声快响了。会不会地不都得去呀。”说吧,当先起身,女孩们也便跟着她们老大走了出去。剩下的那些男人,假装专心忙碌地偷偷听完女孩们的谈话,见她们走了,也只好相继走出屋来,来到训术场。
远远地就看见众人狂魔乱舞的身影,姐妹几人似乎都不愿多看他们一眼似地,仍旧嬉笑打闹着朝人群而去。而众人也恰巧没心思顾及款款而来的佳人,两厢难得的互不打扰。安玫等人也看得出,虽然没有兵器相互碰撞,可当中早就开始就蔓延着“明争暗斗”的氛围。
不久,钟声响起,武生们开始排列队阵,暗暗较劲的人们脸上也已见汗,可终究没分出个明确的胜负。众人站定,战仕锦也出现在面前。审视了一会儿队列,便说道:“动作太慢,一点也没个练武的样子。”众人诚心接受批评。“我看大都拿着枪了,也就先不用兵器库里的了,下节课再说。现在有谁想来练几招看看,你们如果觉得自己的水准差不多跟东方宇不相上下,就可以出来展示一二。”武生们一听这话,一大半瞬间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如同宣判了死刑一般。而此刻的东方宇,终于有个权威人士把无缘无故被剥夺的自豪感还给了他,立刻趾高气昂的豪气溢出体外,武生们把他的转变看在眼里,却恨在心里。即便知道自己比不过他,可仍是不甘示弱。
即便如此,还是有人微微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长枪,让自己的枪尖高于他人。“好,来吧。”战仕锦看到了那人的示意说道。众人一看,原来是徐忠伟。众所周知他主攻的是刀法,但没有人因此而对他此举有丝毫的轻视或难以理解,好似他天生就该是个“样样精通”的人一般。人们大概也猜得出,他也是为了进典藏室而战。
徐忠伟在队列前站定,眼睛看着战仕锦,并没有开练的意思。“既然这样,那谁,东方宇,你愿意跟他过过招吗?”战仕锦又朝人群问道。东方宇虽已恢复志得意满的心境,但并不想跟这个阴冷少言、深不可测的人较量。可倘若不接受挑战,那便表示自己将要主动失去不止一两件东西。所以,他必须应战。
二人相对而立,抱拳施礼后,便挑枪互刺而去。你来我往,两条枪舞地虎虎生风,十几个回合下来,分不出胜败。观战的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原本依旧还报以希望的人,本就已不算赤热的心也是越看越凉,越看越恨。又过了几个回合,还是不分胜负,两人抽身分开,顿息之间,一旁的战仕锦传来话:“你们过家家呢,既然不敢出狠招,就划衣服,三个回合之内谁身上的窟窿多,谁算输。”两人接令,脸上都是一红,立刻又纠缠在了一起。
三个回合战罢,正欲继续交锋之际,战仕锦当即喊停,二人无奈,只好分开,收枪立于身侧,等待公断。众人刚要给予两人喝彩声,而同在视线内的战仕锦的神情,却让他们的掌声夭折在中途,随后战仕锦的话让他们更加坚定了自己经察言观色后所做出的选择。不过,即便不去看战的脸色,想来这喝彩声也是成不了“气候”的。
“真慢!没跟人交过手吗!既然放不倒对方,还不如早早认输。怎么,还输不起吗!”战说完看了看二人,语气缓和了一些继续说道,“徐忠伟,死了三次,东方宇两次,后者胜,回去吧!”徐忠伟听到如此判定,心中不平,却又深知不能且又不屑去狡辩,只是含恨咬牙地走回队列。
众人也在为这样的结果疑惑不解。明明东方宇身上衣服有四处窟窿,难道就因为另外两处没有在要害部位吗?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失公允,即便没几个人想着为徐忠伟抱不平,只是单纯的希望挑战的人能够获胜而已。如此一来,他们就会对获取战仕锦的首肯而感到越发艰难,越发没有了信心。继而也会得出结论,他是真的不喜欢挑战者的出现。他信奉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成为将军”,你没天赋就是没天赋,你命里该是个什么水平,就是个什么水平,不要一门心思的痴心妄想,也不要抱着什么“皇天不负苦心人”的信条到他面前“逞能”。
再者,他也听过万花楼主的传闻,知道徐忠伟是那位令自己深恶痛绝的狗官的私生子,虽不至于或者根本不屑于迁罪于他,可这同“爱屋及乌”一个道理,只是他“爱”的不动声色,就连自己也在瞒着罢了。
“我八岁就开始练枪,十二岁的时候,我的枪术闻名整个洛水县,弱冠之年,赴京考得探花,自此走上仕途,兵戈铁马二十余年,见过练枪的人数不胜数,倘若把他们分个三六九等,你们的枪术远不在这三六九等之内,这就是你们来这里的原因,你们最应该做的是以优秀的术绩结业,那样才能在仕途形势如此严峻的今天,谋得个比较体面的差事……”
说着说着,战仕锦就有些语重心长了,恨不得把武生们的大半生规划出来后,自己反倒起了丝丝怜悯之心,便一下子心慈面软起来,刚想开口准备稍微捂捂刚刚被自己泼凉的心时,不巧的是,一个一出现就定会让所有人目不转睛的人在此刻出现了。战仕锦也从他们不自觉地望向自己身后的眼神意识到有人来了,可并没有因此而回过头去,显然他早已知道来者是谁。
只见那人展动身形从远处闪身而来,等到离战仕锦还有五步之余的时候,身形赫然减缓,下一步迈出之时,人们方才看清楚他的脚步,紧接着缓慢的再迈出三步后,身形在战仕锦身侧站定,先是背于身后的右手移于身前,手上是一条长枪,他恭敬地把长枪冲战仕锦递去,而战却正好转过身来,把长枪拿在了手上。
“连你也慢,现在才来,回去!”战仕锦厉声戾气地对正在抱拳施礼的那人说道。话刚说完,那人的礼数也恰好做毕,没有回任何话就转过身去,再次展动身形,朝来的方向闪身而去。武生们个个疑惑且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在努力构想,战与前来送枪那人之间的关系。换做他人应该不会滋生这样的兴致,只因那人就是昨夜上演“郎才女貌”戏份的那位“才郎”。
“按照惯例,第一课要给你们看看我们的“底儿”,原本不想卖弄,既然枪已经给我送来了,那我就简单地练两下。”战再次毫无温度地说道。说完后,他与武生之间产生了难以忽略的尴尬氛围,幸好有那眼尖心活之人,在喘息之间以寡敌众,引导着所有人发出了热烈的“掌声鼓励”,从而把尴尬生硬地化解开来。他们深觉是在被授以“恩宠”,在所有人都不知所措之时,勇敢地表露出了自己的真情实意。
只是他们很难从战仕锦的脸上捕捉到任何“感激之情”,相反的,他脸上却是无奈中带着丝丝不屑的神情。不过这并不妨碍人们对他枪术的殷殷期待,高手就该是如此神态,特别是一上来就注定要高人一等的高手。
战右手提枪,慢慢朝前走了两步,背对着众人练将起来。从第一枪开始,到最后收枪定势,人们唯一看清楚的只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背影,而仅仅记住的也就是开始前以及结束时的那两个背影。那美轮美奂的疾驰身形,让他们忘记了眨眼,甚至忘记了呼吸,待结束之时,依旧是那副痴愣的惊愕表情。有人在努力回想,好似在什么时刻见过此等身法。猛然间想起来,原来是那刚刚来过的“才郎”,这二人竟会是同一宗秘诀身法,不由得又增添了几分惊愕。
战仕锦依旧没有转过身来,他也一定猜的出身后的情形,好似是在等待再一次的被其轻视的掌声一般,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武生们再次不知所措起来,他们在想,到底该不该鼓掌,该不该喝彩,而那背影越看下去,越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没落感。
终于,一动不动的背影,还是有了变化。在转身前,他的头慢慢地低了下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吐了出来;转过身后,人们只捕捉到了一双微微发红的双眼,再没有其他。
“我刚才练得是一套很普通的枪术,之所以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是因为修为的年月到了,身法也就有了。你们也不必往心里去。”人们在一连串的惊愕中尚未苏醒,此刻又被他这番话再次说的没了着落感,倘若这般身手还算普通,那何年何月才是自己的出头之日!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各自练会儿就散了吧。”战随后说道,说完便朝觉醒阁而去。武生们依旧站在原地互相错愕地对着眼色,只有少数几个算是有识之士,并没有让战仕锦的言行举动所完全震慑到,最起码,表面上是如往常一样镇静。渐渐地定在原地的人被那几个人也带动起来,纷纷四散开来,大都去找各自的可宣泄情感的对象,声情并茂地舒展着自己已然皱成一团的心绪。没有人再接着去比划手上的长枪,更有甚者,早已将昔日视如珍宝的长枪扔在了地上,专心致志于融入谈话氛围中,显得那么的义无反顾,也许,这正合了某个人的期愿。
“你觉得怎么样?”安玫面无表情的冲面前的空气问道。站在一旁的伊雪久久没有回复,这倒也在安玫的意想之中。“嗯……还好吧,没一个成体统的。”“你还有心情看男人?”“你有心情问问题,我为什么没心情看……哎!谁看男人了,我是说我们没几个人配拿手上的兵器。”伊雪义正言辞道。“不能这么说吧,怎么着人家那岁数在那儿,我不相信到他那年纪会没有他那么强,再者说了,说不定真如他所言,天赋异禀也说不上呀,干嘛要以他为标杆?”伊雪听完这话痴痴地笑着道:“你这是在自我安慰呢,还是在安慰我呀?”“你少臭美,你枪术拿倒数第一才好来。”“怎么着,你怕拿倒数第二寂寞呀,拉上我陪你?我才不要呢!”“切,谁稀罕呀……”
两人斗嘴间感受到周围异样的氛围,疑心是不是又在当众出丑,当即各自住了嘴,细心留意起来。原来并不是自己,好似所有人看起来都不正常。不远处的东方宇,并没有因身上那两个最终还是裂开成为窟窿的“伤口”而羞愧,更谈不上为胜利而沾沾自喜,反而是一种难以隐藏的失落感溢在脸上;而一马当先引散人群的徐忠伟,站在安玫等人的另一边,眼神游走于东方宇及黄搏两人身上,含恨中带着轻蔑,轻蔑里有着不甘。
看起来算是一如往常的是黄搏,闷头在玩弄自己的木剑。他知道有人在仇视着自己,而他也很想看看战胜徐忠伟的东方宇此刻会是个什么样子,以及徐忠伟成为失败者后的表现,可他却没有看任何人。他想,倘若看向徐,那自己的注视将会被解读成一种讥讽,一种对昔日羞辱过自己,如今反被他人羞辱之人的讥讽,那就会引来更强烈的敌对;如果看向东方宇,就会被看成是对胜利者的赞扬,好似是在提醒徐忠伟如今也是失败者一般。
而古寒却从身旁的那人手里接过长枪打算耍弄几招,想着以此来告诫众人,尤其是那些并没有看懂前番那套“杂耍”的那些人,自己是有绝对实力的,足可让他们敬重,并不只是个凭运气捡官儿做的平庸之辈。刚想大展身手,可一看此时是如此场景,也只好作罢,正在穷极无聊的来回瞅着那几人。
周围的人们也从自我情绪的宣扬中逐渐抽离出来,一同感受着此间的氛围,用着同样的眼神关注着那几张让他们印象深刻的面孔,就这样,每个人的眼神都那么茫然无力,没有任何期待色彩的盯着自己选定的角色。
“我累了,走吧。”安玫平静的说道。“嗯,好。”伊雪一边回着话,一边朝前迈开步伐,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其余姐妹几人也相继跟在了后面。经过古寒身前时,伊雪扭过头去,面带笑意微微地又作出一张鬼脸来,不等古寒发作,就立即扭过头去走开了。古寒刚要佯装怒意,见无人赏阅,只好摇头苦笑,注视着远去的背影。回过神来,又看了看仍旧僵持不下的那几张脸,觉得无趣至极,便也抽身而去了。
武生们走出训术场便奔伙食堂而来。途中伊雪牢骚道:“我真不喜欢站着吃饭,我们非得去那儿吃吗?要不我请客,咱们出去吃吧。”其余几个女孩听了这话各怀心思,并不作答,只是作出深有同感之态,迎合着伊雪询视过来的眼神。安玫见要冷场,赶忙调和:“你倒做起财主来了呵,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我可不领您这大小姐的情。”
伊雪听出她话中之意,自觉方才那话欠了考虑,忽略了姐妹几个的家境出身,自己出得起一桌子饭钱,可她们却是过着省吃俭用的生活,这种你来我往的消遣,对她们而言是奢侈的,所以才是如此迟疑不决之态。想到这儿便顺着安玫递过来的台阶下了来:“切,谁说要请你了,我也不喜欢到外面吃,我是想着同你们一块儿出去逛逛,既然都累了,还是在这儿吃完,回去休息会儿吧,呵呵……”几个女孩大点其头,深表赞同,心中也暗暗对安玫感激了几分。
来到伙食堂前,众人纷纷将手中武器卸下,放在门口左右长长的兵器架上,轻身走进门去,排队开始买饭。几个女孩身上并没有带什么兵器,便径直走了进去,在嘈杂喧闹声中,默契的都买了普通饭菜,来到一大队指定用餐区域,找了张空桌子就吃了起来。
“我们打个赌怎么样?”伊雪小声对安玫说道,而声调却刚好让几个女孩都能听得见,这是伊雪想要的,不需要其他人参与进来,只需要她们听得见就可。安玫疑惑道:“说说看,如果跟你一样无聊的话,就不用说了。”“你……真是个克星!”伊雪咬牙道,“你们猜猜看,训术场上那几个人谁先败下阵来?”“你觉得他们会再打吗?”安玫故作疑惑道。“他们桃园三结义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意思是让你猜猜看,谁先出现在我们眼前。”“你……的确够无聊的。”
“少废话,你玩不玩嘛。”安玫假装思索了一下道:“黄搏。”“为什么,你不会对他真……有意思吧。”女孩们一阵窃笑。“我要撕烂你的嘴!一边去,少打理我。”“我猜是东方宇。”“怎么,你觉得他会比那两个人先肚子饿?”老大插进来到。“额……我觉得他最没有底气。”安玫一下子来了兴致:“赌什么的,不许赖账啊。”“你赢了,我们吃完饭跟你上街买火折子;我赢了,火折子的事儿怎就不提了。”“刚才还骄奢淫逸的,现在又如此小家子气,亏你说得出口,我就差那一火折子嘛。”
另外几个女孩也随着笑了笑,眼神朝伊雪看去,表明自己并非只是在听,而是在无声地参与其中。伊雪也并不在意,悻悻说道:“没信心赢就说没信心,你才小家子气呢。”“你输了,别再说了。”安玫一本正经的说道。伊雪不解地看着安玫,只见她眼神暗暗朝前方一挑,当即会意,顺着眼神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黄搏正一手拿着他的木剑,一手端着饭菜朝这边走来。
“没劲!还真是‘剑不离手’来。”伊雪瞬间泄了心气儿,等黄搏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边站定后,伊雪不甘心的接着说道:“现在我们来猜第二个。”安玫无奈的放下了碗筷,冲着守平说道:“老大,你赶紧哄哄你的二妹妹,太烦人了。”说完又把饭碗放到了嘴边。不等守平把嘴里的饭食嚼完咽下去,伊雪就抢先道:“大姐,你来猜。”“嗯……我觉得他们还是结拜为兄弟的好。”守平含混着回道。话毕,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伊雪不快,气恼道:“没劲,真没劲!”
直到她们吃完准备往外走时,仍没有看见另外两个人的身影,伊雪越发心烦起来,低沉着一张脸走在了前面,安玫走在她的一旁,时不时地瞅她两眼,对其哭笑不得,却也懒得搭理她。刚出门口,她们便看到东方宇穿着一身雪白的武士装,轻飘飘地走上台阶。伊雪当先定下脚步,东方宇见她看着自己,心下会意,走到她的跟前,也停下了脚步。伊雪白了他一眼说道:“吃个饭至于嘛,你们又动手了?”“呵呵,你还关心这个?”“别废话,害得我又输了。”“你输什么了?”一旁的安玫起哄道。不等伊雪狡辩,东方宇便说道:“你们觉得我会输?”“那当然,你分明就是输了。”伊雪故作认真地说道。“呵呵,我们没再交手。”“那你们干巴巴地在那大眼瞪小眼的,看了这么久?”“不说了,我先去吃饭,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伊雪又白了他一眼回道:“逛街!”说完便径直走下台阶,留下一脸无奈的东方宇,疑惑地看着其余几个女孩。安玫苦笑道:“她就那样,先走了。”守平等人也是冲东方宇礼貌地笑了笑,便也跟着安玫追了上去。
“你冲人发什么火呀,弄得人家吃饭都没胃口。”安玫走在伊雪旁边小声调侃道。哪想伊雪却冷不丁的说了句“没一个顺心的。”安玫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安静地陪她走着。身后守平、兰花等人也好似识趣般的与两人保持着一定距离,自成一帮的谈笑着。
“安玫,你想进典藏室吗?”伊雪突然问道。“呵呵,傻丫头,会有机会的。”安玫像个男人一样,单手搂着伊雪的肩膀说道。伊雪低下头,轻轻地笑着道:“没大没小,男女授受不亲,放开!”嘴上虽是这话,却并没有佯装出任何反抗举动。就这样,两个人走了很远一段路才自然地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