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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亮嗖地坐了起来，“这是哪里？”
“不知道。”余文笑眯眯地说着，“你怎么来了？”
“这里是地狱吗？这么漂亮的地方，天堂？”金亮环顾着四周。山谷非常宁静，似乎可以听到余文的心跳，也可以听到花开草长。
余文就坐在他的对面，长长的白色裙摆铺了一地，一件浅紫色的长袖衬衣，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天蓝色的海东青从她的背后移过来，却是侧着走的，屁股对着他，抬着头咕咕地叫着。远处白色的金背海东青如风一样飞翔着，尽情又潇洒。
“不知道，我被那个漩涡拉进去后就失去了知觉，醒来就发现在这里。没过多久呀，你怎么也来了。”余文说着转过头去，拍了拍天蓝色海东青的小脑袋，“还在生气，太小气了。”
“是我不对。”金亮对着海东青道歉。它似乎还不理，侧着又走回到了余文的后面。
“好在我们都在。”余文伸出手来，金亮自然地握住，手心柔软凉爽。余文开始絮絮叨叨地问这问那，金亮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这是死了吧，原来天堂是这样。”金亮怔怔地坐着，心里思潮翻涌，巨浪滔天：“我就这样死了！”
“我没能救回余文，她陪我在了这里。”
“我有多长时间没有和父母联系了，总觉得他们两老相伴的晚年是幸福的，那是因为自己活得很好。如果组织告诉了父母……”金亮不敢想下去。
“郑欣和吴莉会怎么样，一下子失去了姐姐，还有自己。郑欣肯定哭得昏天暗地，最担心的吴莉，就怕她憋在心里……”金亮不敢想下去。
“林伟和徐志峰他们还好吗？来易还等在外面吧，宣嫣还在装模作样地学着禁制吗？王世伟、贺媛、苏强、周诚松他们，琴姨，陈岷师傅……”一张张熟悉的脸在眼前快速掠过，金亮不敢想下去。
还有遇到的形形色色修行人物，呆萌的索吉，漂亮的蓝光，好奇的莱斯，彪悍的戴莫和普莫，枭雄样的失落罚，那两个沉默寡言的顿悟差和尚，灵动的洛芳……这些在三年前如同神话一样的人物，现在都已经与自己交集了。各种匪夷所思的修行手段，再也与己无关了，连狄仙人的修行方法，自己和余文都没法用上。金亮不敢想下去。
余文看着金亮，见他怔怔地发呆着。手上不断用劲，发现他毫无反应。一点不安爬上心头，小心地看着金亮，不知所措。
很久很久，金亮从混乱思路中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的美女忧心忡忡，在担心着自己，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为什么总是要后悔，然后又在后悔中，把眼前的再放到后面去后悔？”金亮看着余文精致的容颜，又是一阵愧疚。
“我怕死吗？”金亮不由得说了出来，“我这个年纪应该不怕，可我怕，死了之后放不下的牵挂。”
“要想减少后悔，请珍惜眼前。”金亮突然有所悟，“好的、不好的，只要存在着，都是生活的一部分；顺的，不顺的，唯有历练过，才算成长的一阶段。”
他紧紧地反握住余文的手，心里想着，就算这是在地狱，那我能做的有用的事，就是好好地陪着你。
“你刚才问我什么？”金亮努力地笑着问。
“哎呀，我都忘了刚才问什么了。”余文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哦，你怎么来到这里了？”
金亮开始从进小世界讲起，一点一点都讲了出来，看到的，听到的，心里想到的。他想尽量弥补，余文已经一个人在小世界呆了一年多。
余文一句话都没有问，静静地听着，满意地笑着。
忽然，金亮停了下来，一脸惊愕，“假的，这些都是假的。不对，颜色不对，我看到你的时候，怎么你面前的水会是蔚蓝色的，那是我看南海神仙踏那里的颜色。戈壁怎么会是灰褐色的，那是星际传送阵沙漠的颜色。小世界只有黑白，以及中间的各种灰，它本来的存在都不可能是彩色的。”
金亮摇着余文的手，“我们没死，这些都是假的，是幻境！”
金亮突然觉得脑袋一痛，感觉到耳边有凉凉的风吹过。眼前的景象突地变化：他盘坐在地上，界识感知中，离地五六十米高的地方，有一个能量真空泡。金背海东青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焦急地叫着，似乎很害怕的样子，不敢靠过来。
金亮长吁一口气，将伸进能量真空泡里面的意念收了回来，发现已经有一大半意念被他伸了进去。他仔细回顾着这个可怕的幻境，突然对拥有的东西有了一份不一样的亲切。
他对金背招了招手，这个在幻境中陪他战斗的小伙伴，竟不敢过来，眼睛看着他周边的地方，闪闪躲躲的。金亮又感觉到了有凉风从身边轻轻吹过，他嗖地将意念收了回来，形成一道星辉护体。感觉到有一个东西从星辉防护中溜了出去，心中大骇，“谁？”他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金亮脑海中一个声音响起，如同一个六七岁的熊孩子的腔调，分不清男女声：“你想的，我都不是满足你了吗？”
“狄仙人？”金亮非常警惕，这里有鬼修？
不远处，一张虚幻的脸慢慢凝实起来，一会儿是余文的样子，一会儿郑欣、吴莉……金亮熟悉的容颜一张张出现，不断变幻着。
“水灵？”金亮大奇，在感知中那里什么都没有，视觉却看到这么神奇的变化。
那张虚幻的脸一下停在了郑欣的样子，两寸高，就是水灵经常在金亮面前显现的模样。
“刚才都是你的功劳？”金亮小心地在心里问。
“什么是功劳？”
“刚才余文掉进漩涡中，是不是你布置的环境？”
“我什么都没有做呀，我只是翻看了你的思想，你想什么我就满足了什么。是你自己一定要伸到我面前来的。”
“你是谁？”金亮有点知道幻境是怎么出现了。
“我是谁？我是这个世界呀，嗯，界灵呀。”
“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的？”
“我一直在那种通道里，这次顺着你的灵跟了出来。”
“额，我的灵？！你够狠的，玩得这么绝？”金亮有点咬牙切齿地想。就看到那个小郑欣模样的界灵，一脸懵懂，呆住了。
金亮明白了，这个幻境确实都是自己的心境引发的。他的意念伸进了能量漩涡，这确实是连接两面的通道，界灵就在通道里。看到一个陌生的意念在它面前，就开始翻阅。就是不知道它怎么做到的。
金亮伸进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余文，最希望能够过去，自己连背包都准备好了。界灵看到了这么强烈的念头，就模拟了场景，金亮一下子出现在了怪石林里面，这些都是金亮识海中本就存在的东西，界灵就像是对金亮的想法说了句：满足你的要求。
看到余文后，金亮又担心不能一起出去，上次单独出去的阴影一直在。于是看到了余文单独出去，这是个很纠结的臆想。接着引发了他的七情六欲，所有隐藏在最深处的人性，都被翻了出来。
看到余文时的“喜”，海东青阻拦时的“怒”，看到余文精致妆容被海东青破坏时的“憎”，伤了海东青后的“怜”，以及发现漩涡的“惧”，余文消失后的“悔”，面对结局的“悲”。正好将金亮内心的七情演绎了一遍，如同把心敲碎了摊开给自己看。
心中的悲痛会让人心灰意冷，然后会有一种发泄的冲动。在金亮的现阶段，只有与魔法界传说中的神兽战斗，才能对他有些吸引力。于是出现了神兽，成为了他战斗发泄的对象，而且他还能痛并战斗着，满足自虐的悔恨情节。当不能取胜时，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要和小世界同归于尽。
界灵就把金亮认为的世界末日演绎给他看，最后又满足不能善了的绝望，一道龙息解决了自己，这可能也是金亮潜意识里死得最有档次的一个愿望了。
后面在山谷，应该是金亮自己心中的世外桃源。非常难得是他没有沉沦，在心中的世外桃源，还能不断回顾分析，终于被自己发现了不同，幻境告破。但是，心里历程如同真实走过一遍，铭刻在脑海里，永不忘。
“余文在那边吗？”金亮想清楚了来龙去脉，整个人平静下来，心里不断问着。
“在，还有那只傻鸟。”
金亮说了声谢谢。心神直奔丹田而去，印象中，当时的丹田有很大不同。
丹田这个神秘空间，依旧灰蒙蒙的无边无际，并没有出现那个五光六色的边界。但是在曾经发现一个新空间的位置，又似乎能透过灰蒙蒙感知到存在。他看向金丹，在他注视过去的同时，三色丹纹光华闪烁，如同霓虹。
“这才是自身的圆满。原来不是看丹纹的多寡，也不是看真元的浑厚，圆满是一种意境，需要的是心境圆满。”金亮若有所悟。
当时陈岷是放弃了化婴的执着，突然进入圆满，与他的感悟很接近。那么，余文当时说圆满了，是在那个不知名的小岛上，她当时悟到了什么？
忽然他也有了一颗坚强的八卦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