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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国史册上有记,嘉元十六年,年仅十七岁的苏锦笙状元及第,成为周南国史上年龄最小的状元爷,皇帝赐其游街。
要说这苏锦笙也是辉煌,虽于学术一事上极具天赋,却也没有辜负了自己的才能,不仅没有养成盲目自大的陋习,反而异常刻苦。十二岁考中秀才,十五岁中解元,十七岁赴京会考,廷试第一,钦点制科状元。试想,一个未及弱冠的翩翩美少年,竟然压倒天下才子高中状元,少年得意,何其风光,几乎轰动了整座京都锦江。
游街那天,周靖瑶和陈梦洁早早坐在和风酒楼的二楼包厢内,这里是锦江城视野最好的酒楼,依山傍海,还与热闹的街市相连。
精致华美的包厢内,上好的红木八仙桌上,放了壶最好的雨前龙井,旁边还摆了几碟酥口的点心香饼,顺应时节的瓜果,开胃的盐津乌梅,一看就知道都是些女子喜欢的东西。
周靖瑶穿了件桂子绿齐胸瑞锦儒裙,锦茜红明花的抹胸,身上披了条镜花绫披帛。头上梳了个百合发髻,一边插了一朵小巧精致的云卷珍珠花簪,白皙饱满的额间贴了朵烧蓝镶金花钿,纤细合怡的手腕上套了个水色透亮的碧玉镯。此刻正临窗而坐,莹白修长的指尖捏着一只盛满茶水的茶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临街,似是极怕错过了什么。
“来了,来了,状元爷来了!”
直至午时,也不知是谁在街上喊了这么一声,才听兴南街上旗鼓开路,打头的便是新科状元。只见他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气派非凡,把身后的两个榜眼探花郎,通通都比了下去。
苏锦笙脸上虽还挂着一贯的浅淡笑容,神色间也难掩少年风流,意气风发。眉眼皆是喜意,鲜艳的大红袍穿在身上,不但不显突兀,反倒衬的他更加的丰神俊逸,举止温雅。
任一向目光只追随康鹤轩的陈梦洁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苏锦笙的确很出彩,更何况是一心爱慕他的周靖瑶呢。
周靖瑶一颗心跳的飞快,起身耐不住将大半个身子探出了窗外,看着他由远及近的进入自己的视野。
街道两旁站着不少的妙龄少女,她们多数面含娇羞的望着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苏锦笙。有些大胆的姑娘,甚至将手中的丝帕,荷包之类的贴身小件,往披红骑马的苏锦笙身上扔去。四周酒楼的包厢内,也有不少的小姐们依窗而坐,都是来一观状元郎风采的。
这样备受瞩目的苏锦笙,在周靖瑶的眼中看起来有些陌生,她莫名的就有些心慌,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出声唤了他。
人声鼎沸的街道,到处都是乌压压围观的群众,她的这声呼唤定是要被淹没的。可是苏锦笙的动作却是明显的一滞,竟像是有所感应似的,下一刻便抬头,循声望了过来,堪堪与她的目光相撞,隔着人山人海,两两相望。
苏锦笙平淡愉悦的目光中划过一丝惊艳,良久才重新对她扬起一个笑容,便低下头去再也没有看向她,缓缓的沿街而去。
游街完了就要复骑马出前门,在观音庙、关帝庙行香。晚上还要参加进士宴,也称谢师宴,在一个建在水上的曲江亭子里举行。前三甲喝完了酒,泛舟池上,听歌看舞,成为惯例。
等苏锦笙忙完这一切,返回府邸已是子时。他满身疲惫的回到自己住的西厢房,房中伺候他梳洗的小厮墨砚立马迎了上来,一边为他宽衣一边道:“公子辛苦了,洗澡水已经放好了,公子一会是先沐浴还是直接就寝。”
苏锦笙困的眼睛有些睁不开,但是身上的酒香和衣服上的脂粉香,熏的他有些头痛,遂回答道:“今天饮了酒,先沐浴吧。”
墨砚赶紧应了,利落的帮他换下大红的长袍,引他去了浴室,自己则是规规矩矩的站在描绘着“双亭观浪图”的素色屏风后,静候差遣。
宽敞的浴室内,屏风一侧的檀木几上,摆放着一个青白釉双耳三足香炉,里面燃着静心安神的老山檀,静静地吐着云雾般的香烟。苏锦笙把身体泡在温度适宜的温水中,才觉得整个人舒缓开来,本来困的睁不开的眼睛,此时也有了些许神采,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一切,嘴角不禁噙了一丝笑意。
谢师宴虽是他们前三甲凑分子办的,却也分外讲究,除却那些繁琐的繁文缛节,探花郎还极具雅兴的请了花想楼的当红花魁,几个擅歌舞的粉头前来助兴。
要说这花想楼也是大有来历,锦江虽不及南方的普安城富庶,却因四通八达的水路而闻名,所以后来周南国成立,舍富饶的普安,建京师于锦江。在这样的一个繁华之地,自然少不了烟花柳巷。然而,想要站稳脚跟做生意,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其中不仅要会维护好客户之间的关系,也要懂得怎样去打点地方的官员,得罪了哪一个,于生意场上都是一处潜在的隐患。
而这花想楼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它临江而建,打造的极度奢华。虽然开业时间不长,里面的姑娘却是个顶个的多才多艺,模样也自是不必说。许多官员富商去了,都一掷千金,每日里迎来送往的,极快的便打响了名号。不久的时间内,便凌驾于锦江城所有的风月场所。即便是苏锦笙这样极少踏足过妓院的,提起花想楼那也是知道的。
见了这些千娇百媚的粉头,他们原本还有所顾及,附庸风雅的吟诗作词一番。半饷饮多了酒,便原形毕露,很快就跟那些粉头笑闹到一处,就连他的身边也坐着个所谓的花魁。
他虽对这些粉头妓子没有什么偏见,总归是有些难处才会沦落风尘。毕竟,谁都避免不了旦夕祸福。他除了唏嘘,却也不想过多的接触。那花魁看着跟普通的粉头有些区别,琴弹的也不错,只惺惺作态的眼神举止,浑身散发出的浓郁脂粉香让他着实有些厌烦。
这让他无端端的就想起周靖瑶来,自上次他下了逐客令,她负气离开后,他已经有许久不曾想起她了,可今天他看见她从二楼包厢上探头出来,鲜花嫩柳般鲜亮的颜色,清丽干爽的脸颊,就如同大夏天喝了杯冰凉的酸梅汤,让人从心里感到舒畅,甚至还一度令他在谢师宴上频频失神。
他对这样的自己有些莫名,转念一想,大概是许久围着自己打转的丫头,消失了段时间又冷不丁的晃了出来,才会有些许不适吧。苏锦笙洗完澡,想着这样解释就说得通了,便浑身放松的上床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