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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女走得匆忙而顾不及牵马,更怕被上官虩察觉行踪而不敢走官道。是以出栖霞山后便一直沿山路而西行,过得月余时间才行至荆州府。
因自担心被人追及,静女停停走走,心思纷乱,此时更有些迷失方向。
听着人语声,静女远远瞟去,见是一位二十三、四的白衣男子和一位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暗道:“幸好不是山水荒弟子,且待前去问问路,速速入得蜀川才能不被白民、天狐她们追着。”于是飞掠而至。
见二人勒住马,静女抱拳道:“劳烦公子相告,去蜀川却是走哪条道?”
阳谷正自惊叹仙女降临,却听得仙女向自己……应当是向少宗主问话,不禁有些喜极当难。很想与仙女交流一番,只惜自己亦不知晓哪条道通往蜀川。
赶紧看向天上地下无所不知的少宗主,见其似有些发怔,阳谷急急叫道:“少宗主,仙女姐姐在问你话呢!”
易十三却是正在暗自感叹:“唯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做我易十三的女人,切不可错过……”听着阳谷叫声,恍然还礼,道:“在下易十三,不知姑娘……”
静女微微皱眉,道:“易十三?可与蜀中第五安齐名那个易十三?”
易十三微微一笑,道:“正是在下。”
静女心下着恼:“可真是倒霉,天下何其之大,偏偏在这里遇着此人。”当下不再问路,转身便走。
易十三见状不由得微微一怔,又忽地从马背上飞掠而起,飘然落在静女身前,笑道:“姑娘为何听着在下名字便走?”
静女不知为何,知道此人是易十三后便有些厌烦,冷冷道:“让开!”
易十三笑道:“在下倒也想让开,无奈见着姑娘后,脚下竟像是无力一般,再也挪不动半步。”
静女恼道:“你这人怎地如此轻浮,再不让开可就莫怪我手中长剑无礼。”
易十三笑吟吟地看着静女,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俅。我仰慕姑娘,正是情难自制,岂能说是轻浮?”
静女懒得再说话,侧身欲走。
易十三伸手相拦,笑道:“姑娘何必如此着急?你已知道我是易十三,我却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如此甚是不公啊。”
静女实无可忍,霍地拔出长剑,道:“你到底让与不让?”
易十三嘴角噙笑,道:“除非你告诉我你的芳名,又是哪里人氏。”
静女手腕一抖,手中长剑如蛇,忽地向易十三胸前刺去。却见身前白影晃动,像层层海浪一般涌来。手中长剑明明透过白影,却未刺中任何人,不由得心中一惊,遽然后掠。
易十三见静女一剑刺来,便踏着叠水步伐轻易避开,同时探手欲抓住她的手腕夺去长剑。
见静女忽地后掠而去,易十三亦自飞身上前,笑道:“剑如其人,姑娘这一剑虽然直来直去无甚新奇,却正说明姑娘直率。哈哈,巧则我最是喜欢直率的姑娘啊……”
所谓一招知深浅,静女虽是使出寻常一剑,却也据此知道眼前这人果然不负关外易十三的名头。心中既不敢大意,更恼此人说话无礼,于是手中长剑飘忽变幻,四海剑法再度使出。
易十三话未说完便觉面前一寒,竟是对方长剑透出森森剑意,如雨点一般扑面而来。心中一紧,手中自发捏出叠水诀,内气划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疾射而去。
听得扑扑数声闷响,二人中间如有烟花炸开,烟屑四漫。
静女不由得蹭蹭连退三步,直感手臂发麻,暗道:“此人竟比齐名的第五安还要厉害?还是不与他纠缠为是,省得白民她们追来。”心中念起,长剑幻动,绵绵剑意化做一道青光罩向易十三,正是四海剑法之平丘桑东。
易十三亦持不住后退一步,心中极是震惊:“此女看似柔弱,内力竟如此深厚,倒是小觑了她!只是那剑法却有些…….竟似山水荒剑法?”
念头至此,易十三心中莫名惊喜,但这惊喜来的却不是时候,微微迟疑之间对方剑意便罩近身来,竟无隙避开,只得由喜转惊捏诀弹射相抗。因此心态变幻突然,这一指竟用得八成力。
又是数声闷响,爆出烟屑比先时更甚。
静女只待逼退对手便速速离开此地,故此次却不似先前那般连连后退,反是借力纵身而起。
不想对方这次的强力相抗后尚有余势射来,静女此时脚刚离地,只有挥剑斜撩,扭身将对方余势卸去。眼中余光瞟着似有一人应声而倒,却也顾不得细瞧,飞身向山林疾掠而去。
先前阳谷一眼便看出少宗主极是喜欢仙女姐姐,心中自然是十分开心,想着如此漂亮的仙女姐姐与少宗主正是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见仙女姐姐似乎不太喜欢少宗主,阳谷纳闷不已,纳闷世间怎会有不喜欢少宗主的女子?
尚未想得明白,这二人竟然动起手来,阳谷赶紧下马避得开去,因为他知道少宗主的叠水诀功力在水云间是仅次于师父的存在,那是相当地厉害!
堪堪站稳,阳谷便发现仙女姐姐竟然飘然落在自己前侧,正欲搭个话替少宗主劝上她几句,却见她与少宗主隔空相击,声势骇然,只得捂住了嘴。
见二人一招过后再起一招,分明没有罢休之意,阳谷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准备用行动来诠释一下少宗主经常说的化干戈为玉帛,却突然感觉似有一道薄薄的、锋利的刀片像水浸一般从喉间划过,顿时眼前一黑、甚事不知。
易十三弹诀而出方觉一丝后悔,唯恐自己这一指将静女伤着。不想静女不但无虞,反倒借此掠去,禁不住暗暗喝彩一声。
正欲追上前去,却看见阳谷扑通一声倒地,易十三心下一沉纵身上去,但瞧见阳谷喉间翻卷着一道四寸长的伤口、血如雨喷,显是不能存活。
瞟眼看着那道湖蓝色身影渐隐于林间,易十三顿足暗道:“小阳谷,你最是喜欢此间青山绿水,便在此长眠罢!待我追回那女子,再来将你安葬。”旋即纵身而起,向静女远去的方向追去。
…………
第五安辞别朱高煦和徐景昌,径直赶往荆州府。
当时的想法甚是简单,即是救下湘王朱柏,让其免于自焚之难。不过一路行来,第五安渐得冷静,便感觉有些束手无策。
如何向朱柏说得清楚?
自己脑中那些后世记忆,对于朱柏来说则是未来之事,他岂会凭自己一腔说辞而轻信?纵然他尊仙奉道、信了自己,难保不如燕王那般举旗而反!
如若那般,自己却是救一人而将更多的军卒置于死地,自是万万不能。
左思右想别无良策,第五安只好本着走一步是一步的想法入了荆州城。
朱柏见第五安来访,自是十分欣喜,盛情待之。第五安本以王相称,不想朱柏正色相告,以友相称则留,以王相见则去。
第五安对朱柏早有先入为主的朱兄形象,且自有后世记忆以来更是不拘此小节,只是先时进王城是看着那两丈八尺高的城墙才醒起朱柏倒底是亲王,只好勉强循礼。
此时见朱柏如此,第五安便也率性而为,左一口朱兄见谅、右一口朱兄莫怪的乱叫,听得朱柏乐不可支。宴后闻得第五安暂不欲离去,朱柏更是兴致高涨,将其引与景元阁诸多俊义相识。
景元阁乃朱柏所开,旨在招纳贤士、日事校雠,内有丹青大家边进诸名士。
第五安日日与朱柏、边进等人谈经论典,闲时则打坐修行炼功,倒也舒心惬意。但每每想到削藩之事,却又愁苦不堪。其后悉知周王被废,更是焦虑万分。
至建文元年正月,见朱柏以太晖观经篆法师周思礼作主持,在武当山大醮五昼夜,第五安忽地想到:“朱兄既然崇尚道教,又自号紫虚子,出世之念自是十分强烈,我何不引其逍遥世外,远离这是非之地?”
此念固善,却也不常。不说朱柏是亲王,身上流着皇族血脉,便是普通平众,让其信佛研道自是不难,倘或因此而让其脱籍离族,却是绝无可能。
然则,第五安脑中那后世记忆中自是没有皇权亲制的慨念,今世又自幼生活在米仓山中,对此知之甚少。如此想法一出,竟以为十分可行,便刻意在这方面下了功夫,想着朱柏若是随他一同归隐,自然可以免去自焚之难。
天真,乃是修行中极纯极高的境界。
第五安今世的心性本如高山平湖一般纯静,极有可能臻入天真之境。奈何突然多得六百年后的记忆,便如在平湖中撒下大把沙子,搅得水波涟涟。
是以,这番作法便不是天真,而是天真。